因为她娘对他有那ว么半分的恩情，而他对她娘却恩将仇报了一次，破坏了她的家庭，因而或许对她会多半分的感情，这是在翟琰将才出生的她抱在怀里，他远远望过去时最开始的心软。可这心软哪里比的上心里的灵机一动：这真是枚再好不过的棋子。
他此生已被仇恨布满前途，暗无天日的来路，不该有她这样的意外。
“四叔……你是不是不爱我的？你是不是嫌弃我了？还是你呕我的气，气我当初骗你逃回宫，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是不是怨我当初听你吹了一天的笛子却没有回应你？那时我不敢啊，我怕拖累你，而且我左手压根就动不了了……四叔你原谅我好不好？当初的确是我任性自私，不愿累他人性命，想着你与我比较亲近，拖累你倒是比较忍心……总之如果你怪我，我给你道歉，你别生我的气了行吗？”翟羽一番๘话说的零零落落，几番哽咽，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翟琛如今不愿意要她？
翟琛抿了抿唇角，语调依旧ງ平稳无波：“是，我想食言，你就当我没说过，忘了吧。”
再无半分纠葛。
一人于朝堂，一人于乡野……
翟羽没有抬看她，但也搁下了手中毛笔，淡淡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顾清澄大方进来，任侍女替她解开大氅，望着桌前散着头的翟羽娇笑道：“你这里倒是清静，但也忒冷了些。”
敬帝为此，才转过身看向跪着的她：“哦？”又往门口一个ฐ示ิ意，那些侍卫便暂且停下了动作。
翟珮匆匆喊完后，却不料顾清澄也突然开口求情：“父皇，方才是儿臣莽撞了，但现在请多听儿臣一言，再做决定。”
许多年，他吃了数倍于普通人的苦，终于凭着过人的天资和一定的机缘，学得一身绝世武功，可回去西里，却不过得到她当年不幸被选去做了上供南朝的奴役，后来一朝得幸，育有皇子，却因不守妇德与人私通，已经被赐死。
他给她讲了许多大道理，又信誓旦旦地哄她，说有一天一定衣锦还乡，将她娶回帐中，与她死生不弃。她红着脸，依依不舍地，终是放开了他的衣角，在夜色中目送他远去。
“因为她可以嫁给你……”翟羽闭上眼，轻声呢喃。那ว样的婚礼，满眼刺目又鲜艳的红，他掀开她的盖头，她和他喝的合卺酒……这些，她此生无法经历。也无法那般名正言顺和他站在一起，一看，便是戏文里唱的“比翼双飞”，诸般完美。
“为何？”
翟琛唇角似笑非笑地掀了掀：“你倒是谨慎。”
小谢坐在马背上冷笑：“那ว王爷你可得搜清楚了，不过你确保这队人中间没叛徒？或者要不还是用我的法子吧？”
“不可！”夏风上前拉住他，翟琛挥手甩开，不管不顾ุ便是一招攻来，夏风伸手去挡，电光火石之间便是几招过完，最后两人一掌相击，各自退开数步，夏风一站稳便又喊住要转身离去的翟琛：“收了降书又反悔围剿，几万男丁性命，此事传出去，且不说有伤王爷诚信，王爷以后又将如何安坐人丁稀少的南朝江山？”
说完便拂袖大步往外走，夏风也不敢再管面前磕头磕得更猛的墨涟，匆匆追出去。只听翟琛正冷声对安平吩咐：“去请胡将军安军师，立马集全部ຖ骑兵及五万精兵，一炷香时间在营地正西方向整装集合！”
那是过去、现在、从身到心累累็伤痕，换得的所有温存的仅有证据。
翟羽不说话，只按了按心口，那ว里有厚厚的一沓“安”字，已经是她的全部。
这种奢侈的情绪，他本以为绝不可能产生在他乌云密布的阴霾心中，却偏偏因为她，春暖花开。
她，不同于之前他想要而且必须ี要的任何一样东西……那些是逼不得已，她也是，却不为仇恨，不为胜败，而是为了爱。
暗自掐了下自己้的手掌，她抬头，先冲坐在回廊柱下的夏风微微一笑，才招呼正殷切看向她的安平，把手里水壶塞给他，与他边说边往院门口行去，“他肯吃饭了，你再去拿壶热水来，又喊人准备沐浴的水吧。不过小心王爷后背的伤，药和绷带都在里面，你观察下伤口的情况，如果伤口看着紧ู张就找徐军医。”
只要他如愿就好……
“长孙殿下，是……是……”那胡盛就地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却结巴了半晌，才低头长嗟一声，“平乱大将军……也就是琰王殿下……薨了……是琛王殿下让全军臂系白纱，为琰王殿下及战死的弟兄们服丧，以祭英魂……”
这时援军领兵前来的几名将军收到小满递上的令牌已经出迎而来，翟羽认得当中的胡将军，用马鞭指着他问：“胡盛！我问你，你手臂上所扎白纱是何意思？”
灵犀仿佛听懂了表扬，神色更是得意。
翟琰的战马灵犀此时蹄声清脆地奔过来，欢快地偎在翟琰身边不断撒娇็般蹭他。翟琰微微一笑，抬手抚了抚它后颈，声音轻柔，“好孩子，辛苦了。”
翟琰微笑着看向翟羽：“你有什么好方法？”
“唉，真够吃紧ู的。希望援兵和粮草能尽早到来……”翟羽沉吟片刻，又突然贼兮兮地笑着说，“六叔，我觉得吧，光只有箭是不够的，你想啊，要是他们盾牌够坚硬，会浪ฐ费我们不少箭支，如果被他们收了去，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我很直接地告诉了他我的想法。”
“这些你都对他说了么？”
她自讽般想，或许就是一辈子看不透他。或许这怀抱并不复杂，只是方才他也太累，床又不很大，便由着她靠着睡了，而后来醒过来却不允许看她嫌弃般反抗逃离，如同他怎么也不愿意她忘掉他，不过是觉得这样便宜了她。折磨的对象有一天居然忘掉了自己施加的痛苦，想起也确实让人没劲。
这好比心里绷直的那根弦被人撩拨般勾动，却不过粗噶地颤了一下，没有出任何令人愉悦的声响。
眼见她豪爽拍胸，翟羽终于找到เ时机插话：“你们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谢为什么会在这里！？小谢你是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么？”
“我那ว是下猛药一不小心下太猛了嘛，”小谢快地吐了吐舌，又伸出食指，“而且是第一次嘛，第二次有经验就不会了，我保证！”
换好衣服，又吃了些干粮，翟羽便真走出了营帐，在小满的陪伴下开始四处闲逛。驻扎的地方地形算得上平坦宽阔，军营里所有兵卒将士近乎都分到了东西南北四个军营进行临战前的训练，因此环顾ุ四周，竟觉无比空阔，只有伙房那边热火朝天，远远地就看到炊烟升腾。
“哦。”
心底这份焦虑，是迫不及待，还是愧疚作祟呢？
此时正是一场夏雨后。空气间有泥土的腥闷气味，却是翟羽喜欢的自然。她深深吸了两ä口气，放宽了情绪……拖着便拖着吧，反正兵力和粮草筹集也一样需要时间。几天而已，任翟珏往内多走几步也未尝不可，又与她何干呢？她是翟珏那方แ的呀，她才是翟珏埋在京城最大的一步暗棋呀……
待目光搜寻到เ一座遍植桃花的小院，翟羽讶然惊叹一声，疾步过去，观夜色融融下的落英缤纷，拊掌赞赏不已๐，更是驻足流连，不忍离去。
翟羽背着手，并不急着回去，又往院中多走了些，仿佛夜赏珏王府般闲庭信步，时不时看一眼亭台楼阁，哼两句小曲，又时不时抬头望一望月色，更像是约了佳人的多情公子。
“翟羽，”他眯眼，沉沉唤了她一声，有些语重心长地问她，“你为何老想着让我嫉妒？”
仿佛没想探究翟琛的面色会因她这句话起些什么改变。话音刚落，翟羽就又已๐经若无其事地另起话题，“对了，今天我回来时遇到了六叔和顾清澄。清澄已经显怀了，穿冬衣都没掩盖住。两人看上去好幸福。庄楠的事你不嫉妒，这件事呢？”
翟琛稍稍眯上眸子，却打横拉起她的手臂，将袖子推到肘间，露出下面有些斑驳的皮肤。那些被匕划ฐ开的皮肉早已经愈合，却留下深浅不一的伤疤。他视线带往此处，面无表情的说：“这些也与我有关？”
长长的一番话，她弯着眉眼笑眯眯地说完。笑意纯美天真，仿佛就真的在和你撒娇、求饶，与讨价还价一般。和以前……有太多不一样……
“想要，”翟琛低笑，“可不一定要靠娶她。”
“庄家的家产你莫非不想要？”
“徐夏风……”她甜甜笑着念了他全名，又颇为赞赏般俏皮点头，“夏日徐风送晚香，比原本的‘吓疯’真不知好了多少。”
而翟羽给夏风许诺自己一定会快快好起来，又和他约好等花开时一起去郊外赛马，再吃烤鱼，喝酒看星星……
“你！？”敬帝ຓ威严冷笑，“我怎么可能将羽儿交给你？东宫的这些人，有多少是你安排的！羽儿虚弱成这样，这群狗奴才却无一人上报！分明有意拖延病症！琛王敢说自己不是别有居心！？”
连日的奔波并没在他身上刻下什么疲倦的痕迹，此时他不过是恭敬地跪在地面，徐声道“请父皇先回去，儿臣自江南带回了名医，或许可以一试，救回皇长孙。”
“婚约？”翟羽如被一记闷棒当头击中ณ，耳朵里嗡嗡回声不绝。她呆愣愣地将眼神挪回面无血色的翟琛脸上，回想起刚刚沉香阁里的一切，不敢相信地缓缓摇头，“不可能……”
“何况，”在翟羽开口想说话前，庄楠又微微笑着向前走近一步，继续道，“在地动生前，在下已和琛王订了婚约，本就待他返京后，恢复女儿身相嫁，未必在下会谋害自己的未来夫婿不成？而反观殿下你，此时阻挠在下带医救人，不知是何目的？如琛王殿下因此贻误治疗良机，有何后果，殿下又该如何承担？”
庄楠听她此问，回过头，凝着她，又扬了扬唇，“在殿下眼中，在下的妹子如何？”
翟羽微怔，随后语气如常地说：“可惜我并不知琛王所提为ฦ何，不如庄大少明示，以供参考。”
怎么会好呢？他什么都没给她，怎么会好呢？
她将他看的如此重要，以他的喜怒为自己的喜怒，让他情何以堪？
吻的正是深入，马车忽地一个ฐ颠簸，翟晨撞着头，便是“哎哟”一声，见翟琛他们迅分开，各自朝他看来，便立马蒙住眼睛嘟哝道：“父……父皇……儿臣什么เ都没看到……”
翟羽微怔，翟琛却先沉着声音问：“你刚才没有睡着？”
“儿臣……”翟晨慌忙在马车里跪下，皱着小脸，垂头思索了半晌，才毅然决然坦白从宽，“儿臣看父皇母后似乎有过往的话要说，怕因为儿臣而觉得……不便，这才装睡……儿臣并非有意探窥什么，请父皇和母后赎罪。”
翟琛看着他头顶ะ片刻没有说话，待翟羽扯了扯他衣袖，才轻咳一声，道：“起来吧，你母后看的又心疼了。”
翟羽嗔怪地看他一眼，再看翟晨，将他拉起来，并径直拉到自己怀里，拍背安抚。但心里却挥之不去的奇怪之意……
自己一向懒惰，也不精于计较这些事情，听不出翟晨是否真睡着了还算合理，可凭翟琛的武功耳力，为何也没听出来？
要知道翟晨并非什么武功高手，而只是个ฐ五岁孩子……
是四叔和她一样，因为日子太过轻松顺遂而懈怠了，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