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奈何,朱瑙也只能一大早天还没亮起来就批复公文，天黑之后仍然挑灯夜读，直到夜深人静，才回屋歇息。
每天摆在案头上的公文堆成一座小山,各地减税、赈灾的批文、各地官员的任命书、边防的军饷调拨、敌军的动向……小山刚消灭一座,转瞬又堆起三五座来。
少顷，张灵又道“依在下所知，长沙的孙湘与朱瑙有旧仇。当初他便是输在了蜀军的手下,ไ两员大将叛逃，损兵上万,ไ元气大伤，这才从一方霸主沦为小诸侯。拉拢此人应当最容易。”
陶北又是良久不言，垂着眼似在细细思索。
大局已定，朱瑙与谢无疾便不再在汾阳逗留，点兵回延州去了。
而汾阳的政务在朱瑙等人的打理下,暂时上了正轨。朱瑙也重组了汾阳的官府，任命了多名官员，往后汾阳城的治理便可由新官府来操持。
魏變问道“不知贵使到访,有何见教？”
不多会儿，蜀军派遣的来使被带到เ了魏變面前。
这延州军就跟晨定昏省似的，有时三天来一回，有时五天来一回，有时隔天就来一回，来了把他们刚修好的拒马工ื事给破坏了，扭头就又回去了，害得他们每两ä天都要重修一次工ื事。
帐内众人听了这消เ息，顿时倒牙的倒牙，叹气的叹气“唉！催命的又来了！”
“……挑粪的？”朱瑙失笑。
走进朱瑙帐内，谢无疾开门见山道“方แ才又抓到两名细作，混在挑粪的脚夫里，已押下去审了。”
即便张玄与魏變已知这是他们的离间计，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故技重施ๅ。因为玄天教付不起原先约定的酬劳，那ว谢无疾每带人去攻打一次，就是提醒黑马军的士卒一次，他们原先可得多少好处，如今却短缺了多少。战场疲苦，这时日久了，黑马军的士卒岂会没有怨言？何愁两ä方矛盾不日益加深？
朱瑙笑道“如此甚好。那便辛苦你了。”
因为ฦ击败了史安和焦别，朱瑙拿到了延州每季向张玄进贡钱粮的账目，由此可以大致推算出张玄手里究竟有多少钱。
朱瑙不慌不忙，抽出算盘简单拨了几下，托腮思索。
尤其是谢无疾手下的延州ะ军们，当初延州被玄天教夺去，守城大将被杀，城中百姓大量遇害，延州军们的同袍、家眷很多都在浩劫中罹难，所以他们都与张玄、与玄天教有不共戴天之ใ仇。他们生怕朱瑙的离间计不能成功，恨不能立刻兴兵打过去，趁着玄天教的兵马还没练好，赶紧ู取下张玄的项上人头。
别的且不提，这魏變之所以能如此出名，除却他善战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此人极重信誉。凡别人请他做的事，他要么เ不答应，一旦答应了，就从没有半路变卦的。而他既ຂ然接下了张玄的邀请，说明他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朱瑙若是想通过策反他来对付玄天教，怕是极不容易的。
在此之前，他手里几乎ๆ没有什么常备军队。因为如果需要打仗，他一声令下就能ม立刻召集起几万信徒来。打完了仗，这几万信徒就又回去种田了。他非但不需要花钱养兵，这些兵们抢来的大部分战利品还要上交给他。有这么เ好的事，他又何必弄什么常备军队呢？
而面对手下们扩军的建议，张玄却只是将眉头越皱越紧，仍然没有做声。
“什么？！”张玄猛地坐直，差点把枣子囫囵吞下去，枣核在喉咙里扎了一下，他反应及时地吐出来了。他呛得咳嗽了几声，红着脸问道，“史安呢？”
屏风外的人道“延州城……被谢无疾与朱瑙夺回去了。”
他们是穷苦人家，自家当然建不起庙堂，神龛是庄上信教的信徒们一起筹钱建的，供奉张玄的牌位。老者对玄天教异常笃信，每日晨定昏省前来祭拜。
老者充耳不闻，跪在神龛前，嘴里念念有词，不住叩首。
焦别ี、史安以及二人手下数名心腹同样围坐成一圈，每个人的神色都很严å肃。他们已经收到เ了崔诚送回来的消เ息，知道谢无疾和朱瑙马上就要带兵前来围城了。
两日后，延州城内。
崔诚忍不住抬起头看了朱瑙一眼，又低下头去。他沉默了一会儿他道“……回府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ใ寒，在末将看来，焦别ี未遇邪教之ใ前，本非如此。况且人非石木，如何以一概之？焦别确有千错万错不假，可他昔日待末将不薄。若非他知错不改，末将亦不愿如此。”
崔诚眉头一跳。谢无疾也好，朱瑙也好，提的问题都在试探他是否诚心投靠。倘若他哪一句话答的不对，让他们起了疑心，只怕性命难保。
要知道在此之前，邪教如同一头饕餮，风卷残云般四处侵吞人口、土地、钱财，却极少有人能ม从邪教手里夺回什么。而朱瑙一来，形势斗转。他甚至没有花很大的力气去讨伐邪教，就让邪教开始自相残杀，自我削弱了！
最近连续好几天，每天都有打架斗殴、杀人放火的事情发生。这不过这次被杀被害的不再是普通百姓，而是邪ิ教徒们开始了互相残杀和内斗。
焦别双眉紧ู锁“我派兵？我听说他们设置的讲台有上百处，我要派多少兵才能捣毁这么多地方？才能ม封住他们的嘴？你知道我城内一共才有多少兵吗？”
“焦祭酒，焦将军，你不能坐视不管啊！朱瑙和谢无疾手底下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卒，普通教徒根本打不过他们。只能你派出士兵去对付他们了！”用士兵对付士兵，这才有扳回一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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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疾想了想，虽然也不知这方แ法是否真的管用，但既然是朱瑙想出来的，总有尝试的必要。于是他道“好，那就这么办吧。”
王渝捏了把冷汗，继续等。
赵方骂道“最好是这样。他们今天若是不来，你就别想看到เ明早的太阳了！”
谢无疾缓缓道“朱姑娘，你可知刺探军情是何罪？”
朱娇็不敢吭声。这几日谢无疾为ฦ防止她以不知者不罪为名在军营里胡闹，专门给她送了一份军法军规，足有十几页ษ厚。他似乎怕她不认字似的，还专门派人来给她逐条解释。眼下她就是想推脱自己้不知道都不行。
“我必须告诉你的理由á。”
朱娇一愣“什、什么？”
黄东玄知道朱瑙在讽刺他讨价还价，却也大大方方承认道“是啊。从前在水上漂着的时候的确做过一点小买卖，和朱府尹不能比。”他做水贼的时候经常在整个江陵府的水系上到处游走，有这种便利ำ，自然会有许多做生意的机会，因此他确实做过一些买卖。生意的规模当然完全不能跟朱瑙比，只不过小打小闹，沾染到了一些市侩习气而已。
朱瑙不由笑道“听黄将军这口气，以前怕不是也经过商？”
黄东玄并不意外，自嘲地嗤笑一声，道“好一出围点打援。”他摇摇头，又道“行了，收兵吧。”
过了没多久，探子果然前来报信“将军，听说王将军派来的援军中了蜀军的埋伏，已经……全军覆没了……”
黄东玄手有点抖。他搓了搓手指，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下来。他沉声问道“蜀军有多少人，从哪个ฐ方向来的？”
程查看看黄东玄，又看看那ว亲兵，仍试图从他们脸上看出弄虚作假的神色。
他低声道“杀了姓程的容易。可得罪了长沙府尹，往后弟兄们该往哪儿去？”
有一瞬间，黄东玄真有这个冲动。如果是他做水贼的时候，或是他还在江陵府的时候，或许他真的会这么做。但现在，理智压住了他。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献策，谢无疾却始终一言不发，未曾表态。
只不过他们想得很好，庆阳侯那里肯不肯答应就不知道了。万一庆阳侯野心极大，自视极高，非谢无疾这女婿不要，那这条路也就走不通了。
那年轻男女听见声响，仍舍不得分开。小兵睁开眼用余光往边上瞥，瞥见谢无疾和午聪，先是一愣，旋即被雷劈似的跳开。
这样的画面猛然撞进眼里，谢无疾一怔，午聪吓得“呵”了一声。
施州乃是蜀府与江陵、长沙府的交界处，如果长沙府能够一鼓作气夺下施ๅ州，就可以打开入蜀的门户。按说施州本该有重兵把守，可事实却并非如此——根据探子们的调查，发现施州ะ守备空虚，兵力严重不足！
前段时日长沙府安插了不少探子在逃往施归二州的难民中ณ，而那ว些探子陆续送回来了很多情报。正是这些情报使得官员们发生如此激烈的争吵。
此言一出，方才还犯嘀咕着的军官们顿ู时愣住了。唐家军竟然请求与他们联手？！这……怎么เ会？
“报——将军！唐家军派人来请求联手！”传令兵道，“他们请求与我们一同剿灭邪教！”
手下很是担心“大哥，怎么办啊？”
“怎么办……”黄东玄本想笑着说有老子在，怕什么？结果他扯了扯脸皮，竟然没笑出来。
他默然片刻๑，忽然问道“你们会怪我么？”
那手下原本还很是担心，听黄东玄这么เ一问，反倒镇定下来了。
“当然不会。”那ว人摇头道，“如果最后没落到个好结果，也是这乱世的年景不好，是我们的命不好，不是大哥不好。如果当初没大哥带我们做水贼、当兵，我们不是在田à里种地，就是在河上打鱼。好容易攒几分家私，到头来都得被那ว贪官恶吏强敛了去。若有幸没饿死，也要被那ว些诸侯强征去打仗。没个ฐ知心知意的将军带着咱们，就只有送死的命。我们死在哪块地里，我们叫什么名字，这辈子做过什么事，只怕过上三五年就再没一个人记得了。”
黄东玄怔住。
过了一会儿，他从河里跳上了岸，拍了拍那人的脑袋，终于露出个笑脸来。他放下裤腿，整整衣襟，大大咧咧道“走吧！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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