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恩爱啊……
三天两个夜晚以来,这两只蜘蛛就趴在屋顶上,偶尔动一动,但大部分时候是静止的,依然像一对乌ไ黑的眸子看着刘赐。
刘赐又说道:“这深宫,你来这里不容易吧?”
柳咏絮依然垂着眼,没理会他,但脸色又冷了几分。
柳咏絮心中生起同病相怜之感,她的家族正是被严世蕃灭族的,这刘ถ赐也是被严世蕃害到เ这里来。
柳咏絮看了看刘赐,刘赐正看着她,眼中透着哀求之意。
吴公公和李公公再看向刘赐,不禁愣住了,只见盖在刘赐身上的白棉布满是血污,刘赐白净的脸上也沾满了血污,那血污一道一道的,像是痛苦之下用手在自己脸上抓出来的,刘赐的手上也满是污黑的血,手臂上,脚上也都是血迹,在外型上完全是一副刚刚被割完模样。
吴公公和李公公战战兢兢地回过头,他们看见白面公公站在火炕前,嫌恶地捏着鼻子。
刘赐哆哆嗦嗦地问道:“能否……能ม否等苏公公回来掌刀?”
李公公体壮膘肥,自称“咱家”让刘赐不禁又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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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没有管这跪了一地的“奴才”,他拍拍屁股,走进巫山楼ä的大门。
他们对刘赐待在这里没什么เ不放心的,因为这里压根不会有人来,刘赐想来也不会不知死活地去招惹外面的人。
又剩ທ下刘赐一个,他看了看那三个ฐ脏兮兮的面团,绝望地倒在床上。
他看向屋顶,发现那ว两ä只蜘蛛已经不见了。
连蜘蛛也抛弃了我!
刘赐心里发出悲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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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公公和刘ถ公公此后几天再也没有来过。
刘赐就靠那ว三个面团苦撑着。
实在是饿到极点了,刘赐倒是发明了一个ฐ挨饿的好法子,就是一遍一遍地背诵他读过的书。
于是他躺在床上,手上抓着一个ฐ面团,饿得不行了就舔一下,实在饿得头昏眼花了,就咬一小口。
他先是背北宋名臣王安石著的《三经新义》,这是他最喜欢的书籍之一,这本书是王安石对儒家经典《诗》、《书》、《周官》经义的重新า训释,可以说是文治鼎盛时期的大宋的一部集大成的经典。
背完《三经新า义》,他又背《书经直解》,这是当朝最富才名的翰林学士张居正编著的,张居正是他的偶像,也是他认为当朝唯一的才学能够与王安石媲美的人。
张居正,张翰林,张神童,张大人……
天下士人都推崇张居正,刘赐曾想着以后进士及第,殿试登第,来到เ紫禁城,一定要好好向张大人请教一番,但没想到如今来到这紫禁城,却是变成个ฐ太监,困在在深宫里面。
张大人每天就在翰林院出入,这深宫里面走到翰林院也不过半天的时间,刘赐却感到和张居正离得越来越远了。
背完《书经直解》,他又背《论语》、《孟子》、《诗经》、《周礼》、《礼记》……
背了一整天,正好把读过的书都背的差不多了,他又回头再背一遍,又熬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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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了三天三夜了,刘赐已经面容枯槁,生无可恋。
尽管忍得不能再忍,昨天他已经吃完所有的面团。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期盼着那两ä只蜘蛛的出现,他这回倒不是盼着那ว两ä只蜘蛛给他解闷,而是想把它们吃了。
饿了六天,只要能塞进嘴里,什么东西刘赐都不会拒绝。
他掰指头算着,一二三四五六……
今天是来到这里第六天了,也就是说……
明天那苏公公就要回来了。
明天我刘赐就要被割了。
刘ถ赐生起几天前他都不敢想象的想法,此刻๑他倒是盼着那ว苏公公回来,苏公公回来赶紧把他割了,他也就解脱了。
察觉到自己这个ฐ想法,刘赐不免苦笑,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十几天前你还信誓旦旦ຆ要当个绝代卿相呢。
但他转念一想,谁又称得上有出息呢,人啊,都不过和那些大虫子小虫子一样,快要饿死的时候,快要挨刀子的时候,啥出息也没有了,活下去才要紧。
自顾自地瞎想着,刘赐倒是乐了。
他十三岁了,把天底下稍有点名气的书都看得七七八八了,此前他看那些书只是觉得有道理,如今经历这十几天翻天覆地的变故,尝了这些朝不保夕的苦难,他倒是觉得书里面的那些大道理在他心里活灵活现地晃动起来了。
圣人诚不欺我。
只是圣人欺不欺我,也要尝了这些人生的酸甜苦辣才能ม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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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第六天的夜幕也降临ภ了。
明天就解脱啦,刘赐也不知自己้是悲是喜,他迷迷糊糊地闭着眼,想着赶紧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好就这么昏死过去,明天一睁眼,宝贝已经没了。
这是最妙的。
夜色渐渐浓重。
钟声响起,一声二声三声……十声十一声十二声。
这是亥时了。
刘赐已๐经昏沉地睡着了,他又梦见巫山楼的金华火了。
钟声又响起了,才响了一声,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这是子时了。
嗯……金华火做的松茸石锅汤,还有钱塘的松江鲈鱼……
刘赐正做着美梦。
这时,他隐隐听到绵软的脚步声,这脚步声细腻温柔,像庭院里石榴树上的落叶抚弄着地面。
刘赐……
庭院里传来声音,那似乎是柳咏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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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刘赐的梦更加清晰了,他坐在巫ใ山楼的秦淮房里,房里的正中摆着那张花梨木做成的大圆桌,他坐在圆桌前,坐在主座上,正对着阔大的窗,窗外是秦淮河繁忙的河道,挂满丝绸的花船正川流不息地划过。
梦里刘赐觉得这景象又熟悉又奇怪,熟ງ悉的是所见的景象。
这个房间他太熟悉了,每一次有贵客来到,巫ใ山楼都会邀请贵客来到เ这秦淮房,
他借着母亲和姐姐的方便,常常会偷溜进来玩,每一次宴席散了,客人们走了,桌上还留แ着大盘大盘的美味佳肴,这些客人来这里多半不是为ฦ了吃饭的,那ว些江南名厨做的美味佳肴常常是摆上来之后一箸未动,所以每一次宴席散后,刘ถ赐都可以借机大快朵颐。
尤其是去年,浙直总督胡宗宪在这里宴请江南织造局兼浙江市舶司的总管太监,这是浙江最大的官宴请浙江最有权势的人。
浙直总督统管浙江的政府、税收、军事,而江南织造局兼浙江市舶司的总管太监是由司礼监直接派到浙江的,代表皇帝的意志,所以是最有权势的人。
这场宴席的规格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胡宗宪在金华、杭州等地请来江南最好的厨师,据说还派出上百人的人马以总督府之ใ名到เ江南各地搜刮最好的食材。
所以这场宴席端上来的都是江南最顶尖的菜肴。其中有一尾在太湖打捞起来的水老虎,这是一种极罕见的鱼,据说一个ฐ渔村里面一代渔民能打捞上来的水老虎不超过十条。
但哪怕是水老虎这样的罕见佳肴,宴席上也就被胡宗宪和总管太监各夹了一箸,几乎还是完好的。
刘赐可忘不了那水老虎的滋味啊……
梦里刘赐看着这秦淮房熟悉的景象,却还总觉得有一点异常。
对了,异常的是这里没有人,以往他坐在这花梨木桌上的时候,姐妹们已经在打扫房间了,这房间里应该是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才是。
人都去哪了。
此刻躺在那ว张破草席床,闭眼做梦的刘赐不禁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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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ถ赐……
柳咏絮的声音又响起了。那个绵软细腻的脚步已经来到刘赐房间的门口。
刘ถ赐仍躺在床上睡着,发这梦,完全没有发现外面来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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