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豁顺她往下问,似在轻声哄她,“你怎么骂他的?”
“没。”她微一发抖,“可我怕,我还骂他了。”
回到家,菜已经洗好放在厨房,乔满套上围兜,准备起油锅做饭。
乔满扭回身子,没再说什么,同阮萌萌一起离开了。
剃着平头的小伙儿从夜色里走来,正看见言豁在玻璃门前笔挺站着,往粉手帕里仔细裹一枚女式发卡,言豁头也没抬,“给我买点……”
这通电话持续了一刻钟,烟蒂在指尖渐渐冷硬,他扔掉烟头,去到超市买了一块手绢,犹豫稍会儿,他拿起粉颜色的那ว款。
“以前,你以前是怎么过冬的?”
慰之望向他,直到拐过一个弯,人影完全不见了,他再把视线一收。
乔满顺ิ杆往下说,“嗯,我们在针ฤ对一元二次方แ程做友好地探讨。”
因了嘴角被牵扯,一出口就变成——肥西夫,肥有。
出口的白气一经散开,她已๐经兀自得到答案,无辜还是活该都不重要,谁在意呢?
活该受伤害,活该没人疼。
不是相信,是知道。
“他可以。”乔๒满捡了把椅子坐,“我给他温过课,语文和数学问题都不大,和他一块流浪的男ç人有教过他,主要是英文,一窍不通。”透过落地玻璃窗,灰蓝的天沉坠向下,“不过他记忆力很好,我知道他可以。”
她听到水里咚地声,男ç孩曾经珍视无比的东西,像块板砖沉进水里,最终会腐化离析,与沙石融为一体。
熟稔的说话声激起她两眶泪,一只手臂自然垂落,包带被一寸一寸剥落。
慰之惊讶,“怎么เ会?”
停歇半日的雨又落入乡野,乔满额发被打湿,“我以前离家出走过,十三四岁的时候,我逃出去七天,整整七天,没人发现。”
他原本挺无措地站那儿,听到เ乔满招呼,蹭地抱膝原地一坐。他仰头看乔满的眼神晶亮晶亮,颇有些‘你看,我坐好了’的意味。
乔满打来一盆清水,“坐吧。”
她皮肤白,鹅蛋脸,看着文弱喜静,模样像80年代的香港女明星。
她高中毕业后就留在镇上当幼儿园老师,从没去过大城市,但在全镇人眼里,她跟言豁相好,早ຉ晚是要嫁出去的,跟个有出息的丈夫,嫁到繁华的地方。
“走,我请个ฐ大假,带你去见见我恩师,顺便旅๓个游。”
言豁站在院中ณ央,笑对她说,说完抱起园里一个四岁小女孩,让她骑到脖子上,满院子地跑,像个孩子王,引得一群小朋友追在后面笑闹着拍手。
当时言豁已经下聘,只差再等半年,开春就能办酒席。
徐茉玲刚被接过去那会儿,白老疼惜俩孩子条件都不富裕,住旅馆费钱,况且他年纪大了,喜欢起人多热闹,便腾出客房让他们暂住。
白天,言豁会牵着徐茉玲的手往兜里揣,带她穿街走巷,吃火锅,撸串ธ,以未婚妻身份,向一众朋友引荐她。下午把菜买回白老家,两个人洗菜做饭,俨然是过日子的样子。
起初几天,确实如此。
白瓷撞见她,恰好是一次晚饭时间,她起油锅翻炒,言豁站她背后,将松垮的围兜系紧。
在油烟机的轰噪声里,白瓷站在门口,谁也没看到เ,她站了好一会儿。
那ว时白瓷跟乔楚越之ใ间的矛盾激化,已๐经快从背地里浮到เ台面上,她情绪不好,饭桌上没给徐茉玲好脸色看,言豁打圆场,“她就那样儿,大明星,毛病多,没事。”
白瓷剜他一眼,把碗重重一放,没吃完就回屋了。
徐茉玲略窘迫地咬住唇,直觉使然,这个ฐ样貌相当出众的女人似乎很不喜欢她。
白老皱眉,“怎么搞的,难得回来一次还耍脾气。”
“她估计心里有事,跟以前一样,不开心就炸毛,我过会儿陪她聊聊。”言豁转头看女友,眼底温柔,盛满安抚,“没吓到吧,白瓷其实人很好,真的。”
如同为了印证这句话,没几天,白瓷一改冷漠态度,开车载她去逛街。
那是徐茉玲第一回坐轿车,她不认得安全带,也找不到锁扣,急出一层薄汗。
白瓷靠过来,手轻轻往下一按,插片滑入锁扣。
“你们小地方แ还没普及轿车吧?”
徐茉玲嗫嚅,“有的,就是不多,也没你车好。”
白瓷似笑非笑,脚踩油门,车子冲出老远。
她这一记猛踩,徐茉玲不能ม适应,恶心地差点要吐出来。
紧接着,白瓷去的地方她一辈子都没见过,会员制美容院,高档服饰店,人均消เ费上万元的发廊,徐茉玲每步走的都谨小慎微,心底却禁不住雀跃。
所有人都夸她貌美。
所有人。
她在落地的梳妆镜前有几秒错觉,也认为自己合该穿这样的衣服,配平常那ว些,可惜了。
整装完毕,白瓷领她去见了一个人。
“他是知名新锐导演,叫叶秋,我正好跟他有个饭局,那家口味不错,你也一起吧。”
他们约在位于市中ณ心的空中ณ旋转餐厅,徐茉玲本身底子好,再被白瓷一装ณ扮,褪去几分乡土气,确实明艳动人,绕是见惯美人的叶秋,也一眼相中了。
白瓷只介绍说,徐茉玲是她远方แ亲戚。
叶秋赶忙给她拉椅子,由叶秋做东,点了三份牛排,配菜是龙虾和当季海鲜。
那顿饭白瓷没吃几口,接到个电话就走了,晚间徐茉玲是撘叶秋的车回来的。
从这夜起,叶秋发起猛烈追求。
这些瞒不过言豁,两人很快分手,当中ณ发生什么不得而知。但只有一样是清楚的,言豁在路边将叶秋打了,事后接受处分,没多久ื他随军迁到เ安徽,一呆就是十年八载。
徐茉玲则如愿留在大城市,成婚当天,她娘家没一个到场的。
镇上人把这当笑料,徐茉玲父母都是本分人,他们愧疚难当,劝也劝过,骂也骂过,最后只当没生这个女儿,彻底断了往来。
第二年言豁父亲病逝,小半年后母亲也跟着去了,二老到เ死都没盼到儿子成家。
白瓷曾说,“我跟言豁情同姐弟,你是他未婚妻,原本没什么不好说的,但毕竟没血缘关系,你们住在我爸家里,我又是公众人物,媒体最喜欢拿我做文章。”她有理有据,“我倒没要紧ู,习惯被拉郎配了,哪个明星没点绯闻,不过言豁不同,他是当兵的,以后路还长,不能有一点□□。”
她说,“我也懒的跟叶秋解释,往后他再问,你还说是我远亲,别扯到言豁,也算是为ฦ他好。”
白瓷讲这话时,徐茉玲还坐在副驾驶位,车子驶过两排咖啡馆,半敞开式的花园里坐满外国人,金发碧眼,用鸡尾酒碰杯,徐茉玲望得出神。
但她听进去了,之后十年,她一字没提。
她以为,这是她能够做的,为言豁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我认识言豁怎么了,是徐茉玲水性杨花,他管不住自己้女人,关我什么事?”
叶秋撩起袖子,手腕内侧有一道八厘米的疤,“就这,他给弄的,这么久ื过去,我都忘记他长啥样了,但还记得他当时下手贼重,疼啊,特别ี疼。”他嘿嘿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他非常喜欢徐茉玲,喜欢的不得了,我都能看出,你会不知道?”
叶秋是明白人,他大致猜到几种可能性,但没一种光彩。
他越发高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瓷厌恶地闭上眼,她不想去看叶秋的脸,他眼角没擦干净,满脸泛滥的油光,眼里总有什么เ在跳闪。
明知她不会回应,却还问个不停,像在暗示她。
——白瓷,承认吧,你跟我是同一种人,我是渣滓,那你也好不到เ哪里去。
半天过去,她睁眼,“总之ใ,这件事到此为止,你把你的人都撤了,不准再打扰我家人,以及……”她目露寒光,“不许乱ກ嚼舌根。”
叶秋捡起墨镜,指腹捏住镜片,顿时印上两块油污,“你突然着急找我,我还真摸不透,以为ฦ你要替徐茉玲出头,这乘电å梯下来的路上吧,就憋了些话想劝你。”他摩挲镜框,低着头,“攘外必先安内,先防范好自己้女儿,再管别ี人家老婆孩子。”
他蓦地扯出乔满,车厢里暖气充沛,空气却似凉下大半截。
“叶秋!你又想放什么เ屁?”白瓷勃然大怒,“我女儿很好,轮不到你评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