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院子里打水的许杏莲也觉得奇怪，她一把拉住妈妈就往外跑：“走！去看看。是谁在搞什么鬼。”
正在家中忙碌的许一虹支书，停下手中的活计，自言自语地说：“开什么会，我怎么เ不知道？谁叫通知的？……”
“不仅如此，主要是他的工作能力很强，思想觉悟很高，把全村的大事交给他放心。”许一虹纠正许杏莲的说法。
“妈妈看人不会错的。他帮我们家义务挑水多少年，现在他又动全村团员青年在我们家院子里打了一口井……”
“今后劳动的日子长着呢，只要你一上工ื就算是社ุ员了，要再想休息也就没那么เ容易了。”小喜鹊推心置腹的说。
“我这个ฐ人喜欢热闹，一个人呆在家里挺难受的，不如和大伙在一起开心。”许杏莲实话实说。
妈妈虽然只有一只右臂，但是摇橹一点也不吃力。吱吱呀呀的摇橹声和笛音、水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欸乃一声山水绿”的意境。
许杏莲甜甜的一笑，又吹起了一曲《百鸟朝凤》。
“乖๔乖，这么เ多钱，农民一辈子也挣不到那么เ多呀。”萧晓枝惊讶地吐出舌头。
“你妹妹命好，刚毕业就不用下乡，刚愁没有地方แ住，我们又要回城……”苏琦喜形于色。
蓝梦刚背起丁满凯的尸体走后，许杏莲一真无法入睡。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久好久，心潮难平。唯一的亲人被人陷害，心爱的人正在蒙冤，害他们的人乘人之ใ危，错综复杂的感情混合在一起，把她折磨得心力交瘁，她再也睡不住了，索性穿上衣服、提起马灯，向蓝ณ梦刚奔跑的方แ向追去。
许杏莲在夜色里辩不清方向，高一脚低一脚乱闯。她想叫住蓝梦刚ธ，但是没敢出声，只是凭着感觉向前走。她现在补远的正前方有一处灯光，就好奇的走过去一看，只见萧晓枝一家正在谈话。
“晓枝呀，这不是重要的。更重要的是苦难农村生活就要结束了。我们又是城里人了！”萧晓枝的妈妈眉飞色舞喜形于色，她开始表关于城乡差别ี的独到解，“城里人生活在天堂，农村人挣扎在地狱。城里人有政府包下来。工ื作由国家安排，粮油由á粮站供应，住房由单位分配，看病由公费报销，退休由á国家养老，生死病老有依靠。农村人一切都得靠自己。粮油靠自己种，欠收就得挨饿；房屋靠自己盖，破了就得挨冻；生病靠自己治，没钱就得等死；老了靠子女养，没有就得自己撑。这就是差别！”
“妈，你别说了。我都能背出来了。”萧晓枝不耐烦的说。
“好了，不说了。”苏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慨地说，“神仙还是神仙做，哪有凡人做神仙。老天有眼啊。萧静修命好啊，……”
晓枝妈的一番话像一记重锤敲在许杏莲的心弦上。她的心受到强烈的震撼。一个强烈的心声从她心底出：“天哪，公理何在？”
到เ现在她才真正明白，萧晓枝上不了大学为什么要跳崖。到现在她才知道，农村的孩子唯一的出路是上大学，只有考上大学才能变成城里人。她觉得可悲的是，一旦有些农村的孩子考上大学，就得意忘形。他们离开家乡，忘了爹娘，融入城里人的行列，过着城里人的生活。但是，既ຂ便他们当了官，也不会为农村老百姓说话，反而想方设法对付父老乡亲。即便他们当了作家，也不会为ฦ农村老百姓说一句公道话，反而挖空心思丑化讽刺老实巴交的农村人。这就是现实，不可回避的可怕的现实。
丁满凯被蓝梦刚ธ扔在山坡上已๐经两个多小时。
他被夜风一吹渐渐苏醒过来。他自己也闹不明白怎么会躺到这个地方แ来。他只记得，晚饭前他去许杏莲家，和她快活了一阵之后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以后的事情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他感到胸ถ闷、口干、头痛，自言自语：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他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远处有灯光的地方奔去。
胡朋胡友兄弟两ä目送蓝梦刚离开之后，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是谁也没有一丝睡意，他们既不吹灯、也不脱衣，躺在床上聊天。
“哥，真玄啊，差ๆ一点出大事。”
“要不是蓝梦刚真不知会生什么事呢？”
“哥，我闹不明白蓝梦刚为什么要帮我们？他会把尸体放到哪儿？会不会出问题？”
“我也不明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蓝梦刚不是坏人。”
“我更闹不明白，丁满凯身为ฦ书记，白天道貌岸然，晚上为什么เ要偷鸡摸狗？”
“这我也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丁满凯不是好人。”
“---ๅ----ๅ--”
正当他们聊兴正浓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什么人？”兄弟俩一骨碌爬起来，警觉的四处张望。
“是我。丁满凯。”屋外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不会吧——”兄弟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紧张地爬起来，顺ิ着门缝向外看。现门外真的是丁满凯，他们更加害怕，互相交换一下眼色。弟弟小声说：“他不是死了吗？会不会是鬼呀？”
“奇怪，怎么是他！”哥哥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不是在做梦吧。”
“开门啊，为什么不开门？”丁满凯在屋外着急了，“怕什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
哥哥胆颤心惊地把门打开：“丁书记，您……？”
“你们这么晚了还没睡觉？干什么เ去了？啊？是不是干了不可告人的勾当。”丁满凯半真半假地问。
俩人面面相觑，个个面如土色，虚汗从他们的额头往下滴。
他们的失态和紧ู张并没有引起丁满凯的注意，他为了缓和紧张气氛，改口说：“量你们也不敢干什么坏事。还楞着干什么เ，快去给我倒点水喝，今晚多喝了几杯，迷路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跑到你们家来了。”
弟弟心里嘀ถ咕：“不是多喝了酒，而是想吃鸡吧。”他想，他既然不提刚ธ才的事，我也就装糊涂。想着给他倒了一碗水。丁满凯接过碗一口气把它喝可下去。
丁满凯刚跨出胡家大门，许杏莲提着马灯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看见他更是大吃一惊。她心想，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啊——”她大叫了一声，马灯从她手里落下了地，摔得粉碎。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是谁？到底是人是鬼？”
“今天是怎么เ啦？所有的人看到เ我都害怕，到底生了什么问题？”丁满凯一脸的疑惑。
许杏莲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他并不知道刚才生的事情，也就顺水推舟，他故作娇嗔地：“事情完了之后你怎么不见了？人家做好饭怎么也找不到人了，你干什么去了？让人家等得好苦啊。……”
丁满凯吱吱吾吾：“我……我……，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没来得及和你打招乎ๆ，就出去办了一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当蓝ณ梦刚回到“牛棚”的时候，天快要亮了。
这时，萧晓枝还在门口站岗，他看见蓝梦刚ธ气喘嘘嘘回来时，真的非常感动：“真的回来了？我没指望你会自己回来。”
“你不相信我？我只要答应的就一定会做到，因为诚信比什么都重要。一个ฐ说话不算数的人不能ม算是人。”蓝梦刚淡淡地说。
“可是你的情况不一样，你面临着生命危险，放你出去可以逃生啊。”萧晓枝有点不明白。
“正因为这样我更应该回来。你为我担了这么大的风险，我能ม扔下你不管，只顾自己逃生吗？我认为不顾别人的死活而只顾自己逃生的人也不能算人。”蓝梦刚还是淡淡地说。
“现在丁满凯对我是挺信任的。”萧晓枝自我感觉良好。
“错！丁满凯不会信任你。你还不知道，是谁顶替了你上大学的名额？”蓝梦刚ธ说。
“是谁？”
“丁满凯！”
“不会吧？他现在为什么เ对我那么好。”
“他现在对你好，是因为你家很快就要平反，你爸爸可能官复原职，他是为了巴结你才……”蓝ณ梦刚很疲劳，他打了个哈欠，“不说了。我想歇一会儿。谢谢你……”
蓝梦刚ธ的一席话把萧晓枝的思绪又带到了跳崖前后那段不堪回的岁月。
他想起了自己้被推荐上大学消息传来时的兴奋，想起了自己้即将离开农村跳出苦海ร的喜悦，对今后回城并能成为国家干部产生美好的憧憬ä；他想起了自己上大学名额被人顶替后的失落，想起了被别ี人奚落遭别人白眼的痛苦，想起了没有勇气面对生活爬上鹰嘴崖跳下的绝望；他想起了许杏莲把他从急流中救起的壮举ะ，想起了许大娘无微不至照ั顾他的热情，想起了丁满凯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想起了……
萧晓枝的爸爸萧魁满怀希望回到省城，连一口饭都没吃就径直奔向省政府。
八点没到，落实知识分子办公室门口已经排满了人。一字排开的四个窗口上分别ี写着“报到เ处”、“安排工作”、“补工ื资”、“清退住房”。
每个窗口都排可长长的一队，排队的人虽然人人都显得憔悴而瘦弱，但是个ฐ个脸上都挂着笑容，看得出他们心中充满希望和喜悦。
萧魁排人群中间，不时有人向他点头微笑，并客气地说：“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每当有人打招呼，萧魁总是重复这句话。谁都知道其中的潜台词是“结束了，结束了，苦难终于结束了。”
排在萧魁前边的人大多已๐经办好了手续，有的在领ๆ补的工资，有的在领取住房的钥匙，有的等候组织重新分配工作。大家互相打听补工资的数量，分配工作的单位，清退住房的情况。彼此之间互相祝贺。到处充满着欢乐的气氛。
萧魁排在“报到处”窗口，他一边随着人流缓缓前移，一边和一位排在“清退住房”窗口的老大娘闲谈。
“老李，补了多少工资？”
“三年的，八千多。一分没少。”老李喜滋滋地举一举ะ一个厚厚的信封。
“不错不错。要是按月，恐怕早ຉ就用光了。是组织上为你保存呢。”萧魁露出羡慕的表情，“但没有利息？”
“还要什么利ำ息，能一分不少补回来已经谢天谢地了。”老李宽容地笑一笑说，“哎，老萧，你应该补多少？”
“一万多吧。”
“好家伙，天上掉下个ฐ万元户。你要请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