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晴，你在听吗？”
“啊呀！段暄！你怎么在这儿？”
“不认识了！我呀！段暄！”
“贺老师。”
晓晴应声看去，原来是戴桥，“哦，是戴桥啊，好久不见了。”
“老师，您瘦了。我一下都没敢认。”
晓晴苦笑。戴桥欲言又止，电梯到了二楼，戴桥才看到เ她手里拎着作业本，“老师，我帮您拎。”
“不用了。快到เ了。”
“您要回家吧？我把您送到校门口。”他执意把作业接了过去。
快走到行政楼ä时，戴桥打破了沉默：“老师，我清楚，您是正派人。别ี人说三道四，那是他们不了解您的为人。”说完后，他意识到เ一个学生似乎不该对师长的人品说长道短，即便是正面评语，所以挠了挠头，又说：“我不会说话，要是没说好，您别往心上去。”这是自照片门事件以来，她听到เ最贴心的安慰。而这安慰出自于她曾经最看不上眼的戴桥。鼻子一酸，她急忙拿过作业，“就送这儿吧。”没等戴桥说再见，晓晴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她不愿没出息地对着学生泪眼婆娑。
前有狼，后有虎。刚走了戴桥，又有人在背后叫她。这次来者不善，竟是张锦的妈妈。她居然替女儿出头找到学校来了。算她运气好，如果晚来几分钟，或是打另一个校门进就扑空了。
她的好运是晓晴的不幸。昨晚，段暄摊牌了，张锦家和他家都乱了套。一忍再忍的准丈母娘怒冲冠。她一早ຉ来到学校等着这个破坏女儿婚姻ี的人，要找她说出个一二三。腹稿已经打好了，准保句句触及贺晓晴的灵魂。她就不信，自己้搞了一辈子工会工ื作，还治不了一个丫头片子。现在正好把她堵到行政楼ä门口。
“贺老师，还认得我吧？”
“阿姨好。”
“清楚我为什么เ来吧？”
“清楚。”贺晓晴胃里翻江倒海ร。
“我不和你说废话耽误时间，大家都很忙。咱们开门见山。段暄昨天跟张锦摊牌了，婚他不结了。”她观察晓晴的表情，晓晴木然地听着，没有预期的变化。
“贺晓晴，听说你已๐经离婚了，所以段暄也坐不住了。我看你好像比他冷静些，咱们今天好好谈谈。”
“您说。”
“你们不是十几岁的孩子，凡事不能由着性子来。结婚、离婚不只是你们自己的事，关系到好几个ฐ家庭。你妈妈现在对你一定很失望吧？”这个问题颇具杀伤力，可谓一枪致命。妈妈被她伤透了心，她想不通打小听话的好孩子贺晓晴会做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事。
“晓晴啊，在阿姨看来你一直是一个ฐ有思想，懂ฦ规矩的好孩子。段暄和我们张锦好的这几年，感情一直不错，双方父母都很满意。他这会儿心血来潮，鬼迷心窍地要和你好。可是你动脑子想想，如果你们真走到一起就能ม幸福吗？不说你，段暄一定会后悔。说句你不爱听的，论长相，论收入，论家庭背景，不是阿姨自夸，我们张锦各方แ面都比你胜上一筹。现在，你又离了婚，是有过去的人，这是男人最不能忍受的。你的第一次婚姻会是你和段暄都无法克服的心理障碍……。”张锦的妈妈滔滔不绝，把她说得不名一文。晓晴在深秋的寒风里打着摆子，毫无招架之力。
所有的一切，都被张诚一览无余。他的办公室在行政楼一层。那个女人不偏不倚就在他窗外三五米处喋喋不休。真够狠的！跑到เ单位来，站在行政楼的墙根下谈判，明摆着是让人难堪。张诚不忍袖手旁观。晓晴已๐是不堪一击。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得神经病。离婚后他找李嘉ล婷吐苦水，她替晓晴澄清了事实，说他们的决定过于草率。婚是离了，但张诚对晓晴恨不起来。
推开窗户，他喊：“贺老师，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给刘书记带样东西。”
快沉到เ水底的贺晓晴一下抓住这根救命稻草，“阿姨，我还有事，没时间和您谈了。”说完，拧头便走。没得到许可，晓晴擅自离开，让张锦妈妈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气急败坏，不免失态：“贺晓晴，我话还没说完。你为人师表，不做人事儿，今天你不给我说出个ฐ一二三，我就去找你们领导。”
忽然贺晓晴如回光返照一般，眼神里放出逼人的寒光，脸上却带着微笑，和风细雨地说：“阿姨ถ，我们系领导办公室在四号楼ä八层。校长在行政楼ä二层。不过我劝您多走点儿路，到เ系里好了，我这等不入流的虾兵虾将别叫人家校长操心。”
她绝地反击，张锦妈妈一时语塞，没料é到เ她占了半天的上风最后全白搭。
晓晴感激前夫，在他办公室站了几分钟，躲过了风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不假。关键时刻，张诚向她伸出了援手。
装ณ修好的新า房成了诀别ี的伤心地。张锦嘤嘤๒啜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你就这么เ狠心？咱们在一起五年了，你忍心不要我？”她拽着段暄的衣前襟，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肩膀。
段暄抱着她，拍她的后背，试图与于安抚：“对不起，张锦。我心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他们恋爱五年，没有夫妻之名，已๐有夫妻之ใ实。七十年代出生的人不像老一辈那ว么เ传统，也不如小一辈那么开放。他们不抵触婚前性行为ฦ，但一定得是“婚前”——未婚夫妻结婚之ใ前。段暄和张锦也是普通的饮食男女，没理由都打算结婚了还存天理，灭人欲。可世事瞬息万变，一贯有担当，有情义的段暄竟在婚礼来临之ใ际提出分手。这让向来对自己的女性魅力自信满满的张锦大受打击。抛开自尊不谈，事实上她也的确离不开他。订婚之前，她事事依赖父母；定婚之后，她被父母像传接力棒一样传到了段暄手里，他郑重承诺，一辈子“不掉棒”。就在张锦要成为ฦ“前半辈子靠父母，后半辈子靠老公”的完美写照时，准老公要和她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跑去对别ี人负责。
张锦抓着段暄的手一松，顺着他的身体溜了下去。他赶快把她抱住，扶到床上。几天的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把张锦折腾得够呛。她惹谁了，要受这个罪。段暄为贺晓晴负责，谁为张锦的青春买单？女人最宝贵的年华都给了他，可他要把她搁在半路上，太缺德。
责任全在段暄。这是图个ฐ啥？大家伙都知道他和张锦订了婚，说话就是夫妻了，或者干脆已经是了。可他没事招惹有夫之ใ妇。一“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感慨也就算了，还在露天地儿里明火执仗地乱摸乱动，害得人家为他离了婚。要是甩手不管，那ว就不是个爷们儿。
但无论再怎么办，他已然里外不是人了。别人的妻他欺（至少大家都这么เ以为）；自个的妻他要弃。周围的亲戚朋友，尤其是女性，对他的“不道德行为ฦ”异常关注，纷纷表明立场，同情张锦。
段暄到底年轻，道行太浅。如若是圆滑世故的老江湖，才不会憨实地去努力兑现一句随口的承诺。更不会急着给情人突击提干，在自己的城门上大鸣大放地改旗易帜。因为他们深谙情人也会变旧ງ的道理，更知晓酒是越陈越香。哪天闲了，把这瓶多情却似总无情的小酒倒出一杯，咂巴咂吧，放飞一下激情，赶快收手。只有把握好分寸，心跳的感觉才松柏常青。段暄还不懂这个道理，他心眼儿太实。
还是旧社会的男人省事，不会被一夫一妻的制ๆ度束缚。不论几个老婆先娶回来再说，哪怕往后家无宁日，却免去了之前的痛苦抉择，不会背上始乱之，终弃之ใ的骂名。不是段暄贪恋齐人之福，而是他哪头都舍不下，一个是托付终生的准娇็妻，一个是刻๑骨铭心的初ม恋。难啊！
再说难以取舍，情感的天平也要或多或少地向一方倾斜ฒ。多日来腹背受敌让段暄焦头烂额，暗暗对贺晓晴心生抱怨——好好的，离什么เ婚呀。他也有不对，沉不住气。对方一句：“别怕，我不粘你。”就激得他放出豪言壮语：“你结了婚的都敢离，我没结的怕个ฐ毬。”如今弄得是进退两难。玫瑰色的梦经不起现实推敲，不受祝福的爱情变得索然无味；还是和张锦结合今后才能活得坦荡。
把张锦送到医院，两ä家的家长都跑了来。其实她没大事。不过是过渡疲劳伤心，抗不住，晕过去了。段暄的妈妈见了亲家，恨不得可着劲儿扇儿子两巴掌，再踹上两脚๐。书香门第出这么个ฐ没脸的花花公子，让人家那ว么好的女儿伤心欲绝。
张锦的妈妈本来和那ว边想法一样，看到女儿的可怜样儿，想活吃了段暄。可是听了张锦的病情汇报后，她变了思路。闺女和男朋友把球打到了几垒，妈妈心理最有数。闹僵了，吃亏的终归是女孩儿。当妈的不容易，凡事得考虑周全。她大度地和亲家坐在一起，反倒安慰起对方。
两个爸爸见了面和平日一样，热情握手，互致问候。年轻人谈恋爱哪还没个小插曲，没啥大不了的，男人家就不用往里搅和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风停了，雨住了，朗朗晴空，一派祥和。
今年春节来得早，一过元旦ຆ就要期末考试了。贺晓晴背运走了一学期，现在必须要打起精神，批改试卷可怠慢不得，算错学生的分数会被通报批评，是教学事故。
她离婚了；段暄结婚了，新娘当然是张锦。她不愤怒，不绝望。本来就没打算破坏人家的幸福。离婚为的是自己，为的是张诚。
过马路时，3๑o9路公交车开了过来。晓晴快跑两步追了上去，没赶上。算了，天气不错，走走吧。
当街走在冬日的暖阳下好舒服。今天是贺老师二十九岁的最后一天，明天就三十了。街边的一个ฐ音像店里放着那英的一老歌——《相见不如怀念》。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天气，她和段暄一伙人去看《阳光灿烂的日子》，蓝色的羽绒服，不争气的自行车，……可是为什么脑海中曾经色彩斑á斓ã的画ฑ面褪去了颜色，变成了黄的黑白老照片？……去年张诚给她过生日，送了一支倩碧的眼霜。今年呢，他会不会给她打电å话？不是夫妻了，还是朋友吧？贺老师不知道，她只想一直这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