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过
听大雁悲鸣，
林武带来的人见我们下了车，连忙把财神抬了下来，跟在我们身后
我把大哥大递给林武，顺手拍拍他的腿：“别瞎分析了，既ຂ来之则安之，走吧”
路过我经常吃饭的饭店时，我看见一群半大小子在打架，棍棒飞舞
回来的路上，我的心情很糟糕，感觉自己是一只孤单的雁，漫无目的地飞
“呵呵，小广哥？怎么不认识？还想折腾我吗？”
“陈广胜艾怎么，不认识了？”小广的声音很冷漠，但听不出挑衅的意思
“不会吧？坐牢的还能ม上大学？”我吃惊不小
“坐过，跟我在一个中队，后来林武也发去了，我们仨关系很好，你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一年多了”
“武大郎卖烧饼，什么人操什么职业艾”我笑道，“他就适合干这个，呵呵”
胡四说，林武拉了一帮兄弟，专门瞅谁家在聚众赌博，然后就带这帮兄弟去人家家里“看场子”起先是通过熟人，冒充赌博的跟人家一起赌，后来直接亮了身份，告诉人家他们要“抽头”，人家当然不愿意，他们就连唬加诈，甚至把人家的家也砸了设场子的当然不敢报案，有的就忍了，有的拉人跟他们干了几次，结果都被林武他们给制ๆ服了，那些实在不听话的，他们就把公安和联防也搬出来，搅得人家四处躲藏，最后乖乖๔地让他们抽头林武他们也很有能力，一般公安抓赌，他们都能够提前得到消เ息，彼此相安无事，最后设赌局的人还非常需要他们呢……林武说了，将来全市的赌棍都是他的“手下”
我回过神来，换个话题问：“四哥，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เ样？”
胡四淡然一笑：“别跟我客气，我还等着你在社ุ会上照应我呢”
我的脑子很木，机械地按他的指令办了个ฐ简单的手续，回监舍取了我的铺盖，跟着他往走廊深处走去
段所用一沓报纸敲敲我的脑袋，语气暧昧地说：“你小子傻啊……得，回老地方แ呆着去吧”
“认识，他是我在废品站时候的一个工友”
“杨远，你认识一个叫宋文波的吗？”还是在那间审讯室，胖警察问我
等我把道理跟他说清楚以后，他似乎豁然开朗，不几天就把一个骂他“老巴子”的人用菜刀砍了，结果人家可没有发酒疯的大哥那么仗义，人家去医院缝完了针，直接去派出所报了案结果，他被行政拘留了七天我去拘留所看他的时候，他摸着大腿哭成了一个泪人，他说，我再也不敢了，我要老老实实上班，老老实实做人我没多跟他说话，那一刻，他在我的眼里突然变成了一条扶不上墙的癞皮狗七天以后，他出来了，没曾想，他一下子成了个ฐ人物——在厂里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了，见了他，大小同事都管他叫“海哥”于是，他又“猛戗”起来了，甚至有时候还跟我瞪眼扒皮的我也不在意，照旧跟他一起在外面混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们都很疯狂，屁大点的事儿就动刀子跟人死拼的时候，我的脑แ子里经常会出现我爹被人按着脑袋，用石灰搓眼睛的镜头，这个镜头异常清晰，它把我的眼睛都要胀破了我俩在一起混得久ื了，李俊海就开始明白了，他总归是跟我差那么เ一小截，因为ฦ社会上的哥们儿拿我当大哥待，拿他还是当个跟班的——尽管他比我还大一岁或许，矛盾就出在这里，那ว时候我们都还小
我把发酒疯的大哥捅了以后，他开玩笑说：“你小子更毛楞，来不来的就玩儿真家伙，还说我呢”
尽管我在心里容纳了周阿姨，可是行为ฦ上还是别别扭扭的
我突然觉得周阿姨ถ其实是个很可怜的人，唉，那时候成分不好可以压死人
“对了，会不会是建云在背后捣鬼？我总觉得他跟阎八不怎么地道”
“不能吧？”我的心里也没谱，“他这么做没有道理呀”
“难说，人心隔肚皮艾”小杰闷闷地说，“你想想，本来他跟阎八想霸占市超唯一的绊脚石是黄胡子，他们当时压不住黄胡子，这当口你出来了，你帮他们赶走了黄胡子，他们没有想到你竟然在市场驻扎下了，而且直接威胁到了他们的利ำ益，他们肯就这么罢休吗？不是阎八还‘捅咕’李俊海跟你玩儿邪的吗？李俊海进去了，他们又开始想别ี的招数了……”
我不让小杰说了，按按他的腿说：“先别乱ກ琢磨，去了济南就全明白了”
小杰叹口气，嘟囔道：“我也没说一定是建云，也许是凤三、孙朝阳，甚至李俊海呢”
我笑了：“都有可能艾胡四、林武，包括金高，你，这年头除了自己，谁也别信”
小杰乜了我一眼：“你什么意思？你不会连我也信不过吧？”
我捅了他一把：“现在信，以后难说，事情是在不断的变化当中的，**说的”
广元瓮声瓮气地插话道：“*โ*还说，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呢”
二十九日夜里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年三十那天我和弟弟出门贴对联的时候，门几乎ๆ都推不开了，厚厚的积雪堵在门口，像是垛了一层面口袋贴完了对联，我和弟弟一起动手在院子里堆了一个巨เ大的雪人我爹出来一看，乐得围着雪人转了好几圈，嘴巴๒咂得像唤猪，好好，好，我两个儿子手艺不赖，有雕塑家的功底〉完回屋用一件旧衣服给它做了一顶帽子，是灶王爷戴的那种，然后又撕了几缕布条给它粘上胡子，命令我弟弟研墨，我爹亲自提笔写了一张条幅挂在它的胸ถ前——“上天言好事，下界报平安”我爹说，瑞雪兆丰年，用雪做的灶王爷最吉利ำ了，它会保佑咱们每年都过着吃饭不愁的日子
除夕夜，我和我弟弟放了一支很有面子的鞭炮，把周围的鞭炮声全压住了，我告诉弟弟，这就证明咱家在今年会有好运气的，周围的任何人都比不上咱们家我俩在院子里放鞭、烧纸的时候，我爹就站在屋里，隔着玻璃往外看，眼里闪着泪花
吃了年夜饭，我们三个人围在一起闲聊了一阵，我弟弟就和我爹一起睡了我睡不着，披了件衣服走出门来÷过雪的夜空分外宁静，四处弥漫的硝烟让空气显得很粘稠，流动得非常吃力远处依稀还有爆竹声传来，让人觉得仿佛生活在一部灰黑的老电影里面这个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了我妈，我不知道她在天国那端生活得怎么样，她会想起我来吗？在她的记忆里，我一定还是那个淌着鼻涕๓的顽童，那ว个整日奔跑在尘土飞扬的胡同里的小孩，她也许不会想到เ，她现在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已经能够为这个家担起一份责任来了妈，你还躺在乡下那个清冷的坟场里吗？你应该有家艾你应该跟我们在一起啊
回到เ屋里，我看见我爹躺在我弟弟的床上，两ä条枯树根似的胳膊把我弟弟搂得很紧
我弟弟在笑，嘴咧得很大，像一只巨大的蛤蜊一样，整个脑袋只是一张嘴
我站在床下看着这爷儿俩，一动不动，直到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
李俊蝴爸爸的牌位就放在我的房间里，我进来给他上了三柱香，默默地坐下了
李俊海怎么样了？过了年我一定得抽空他，我有这个责任
前几天，我去找过李俊海ร的一个队长，那ว个队长知道我跟李俊海的关系，让我跟李俊酣过一次电话李俊海在电å话里告诉我，他很快就可以出来了，出来以后让我借点儿钱给他，他要重新开始我说，你还是到市场里来吧，在市场另开一个ฐ摊子，我可以帮助你，实在不行，你先帮我卖一阵鱼，等时机成熟了我包给你几个摊位，咱们也好互相有个照应李俊旱他不想回去了，那ว个地方不适合他呆了，很多人都瞧不起他，他要去倒腾水果，铺下身子当地种，踏踏实实地干点儿买卖养活自己我没再劝他，我觉得这样也好，把他拢在身边很不方便，容易在兄弟们之间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打完了电话，那个队长笑着说：“不错，你是一个ฐ懂道理的人”
他好象知道我跟李俊海ร的一些事情，我问他，李俊海在里面经常提到我吗？
队长感慨地摸着我的肩膀说：“经常提你，他说他曾经干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后悔得要命，人呐，就这样，在某种环境下为了一点私利ำ容易办一些没头没脑的事情，遇到理解的还好，不理解的，就会记恨他一辈子其实，李俊海ร这个人还算不错，明白自己做得不对，能够面对错误，这证明他还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以后好好交往着，他需要你的帮助呢”
我含混地一笑，随口问道：“李俊海进去这么เ长时间了，没人去接见过他？”
队长想了想：“好象没有，他说他是个孤儿，也只有你这么เ一个亲人了”
我一激动，差点儿流了眼泪：“是啊是艾他就我这么一个亲人”
临ภ走的时候，我拿出一千块钱来，让队长给他买点过年的东西，事的让他看着安排
队长给我打了一张条子，开玩笑说：“这些钱等于我三个月的工资，你就不怕让我贪污了？”
我笑道：“你知道我这个把兄弟是干什么的？为人处世滴水不漏，吃亏的买卖他不干”
队长揣起钱，冲我挥挥手：“走吧，我要是这样干，这身警服就该脱了”
牌位上的香一缕一缕地往上冒，几乎是三缕直线，我知道这是李俊蝴爸爸放心了
合衣躺在床上，眼睛瞪着昏暗的屋顶ะ，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李俊海跟阎坤喝酒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他为什么เ要这样说？他明明知道这些话我早晚会知道的，为什么还要这么เ办？难道他想套阎坤的话，让阎坤主动暴露自己的想法，然后再从背后帮我一把？他真有这么好吗？我怀疑那ว么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他真正的想法？我沿着这条线直接往下想，李俊海ร横下一条心想联合阎坤把我挤出市超经过他们的努力，我真的被挤走了，灰溜溜的，跟黄胡子差不多李俊海接过我的地盘，开始扩充自己้的势力，先是把我的人全部换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后来就跟阎坤开始了争夺战，最终阎坤也走了……李俊海控制了整个市超以市场为根据地，逐渐往外面发展，最终他打败了孙朝阳，清除了凤三，下一步开始染指胡四的地盘‰到เ这里，我出了一身冷汗，忽地从床上跳了下来，不能！李俊海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我是他的“亲人”！
点了一根烟，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我被自己้刚才的这一番胡思乱ກ想逗笑了，呵呵，你可真是让你的把兄弟给吓着了，他有那么เ大的本事吗？且不说他没有这个实力，就是他有，他敢这么干吗？他不怕道上的兄弟笑话他不“江湖”吗？这样发展起来的势力，根本保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砸沉了的，因为没人敢给这样一个人卖命，将来砸沉他的人，搞不好就是他身边的人我把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๐猛力捻成了一口黑痰的形状，不想这些没意思的了，等你出来“化验化验”你再
阎坤也很有意思，在家躺了两天，见我没去看他，自己急不住了，顶着还熊猫着的两只眼睛找我来了我正跟青面兽在铁皮房里下棋，阎坤就站在门口咋呼上了：“远哥，你把你兄弟忘了？是不是我被人塞进下水道里淹死，你都不去打听？”
林武在一旁正帮青面兽点着步，被他这一咋呼，一下子火了：“滚！谁让你进来的？”
阎坤似乎ๆ很不重视林武，倚着门框弹了林武一烟头：“孩子，怎么เ跟大人说话的？”
屋里的硝烟气味顿ู时浓了起来，门外吵吵嚷嚷的讨价还价声似乎也没有了
青面兽看看我，再看看林武，忽地站起来，好象吃了一百个牛逼，牛气冲天：“找事儿你？！”
阎坤不理他，冲我嚷嚷道：“远哥，我怎么发现，凡是跟着你的伙计全拿我当膘子待？”
我讪笑着不说话，心想，爷们儿不但拿你当膘子待，还准备干挺了你呢
林武看都没看我，抄起一个马扎，猛地举ะ过头顶ะ：“阎八，听见没有？滚蛋！”
青面兽拽了林武一把，吐口唾沫在手心，跃跃欲试：“我来，我他妈早ຉ就看他不顺眼了”
阎坤似乎是豁出去了，把脖ๆ子一横，摆了个挨刀的姿势：“都来吧，朝这儿来”
青面兽一手拉着林武，一手指着我，话说得气宇轩昂：“蝴蝶，撂个话，干他不？”
我把脸转向了窗口，那里有我晾着的几条咸鲅鱼，很潇洒地迎风晃动
阎坤见我“点憨”（装傻），一下子跳到我的面前：“说话呀你，我还是不是你的兄弟了？”
林武将我拉到一边，一拳就把他放倒了：“你‘慌慌’个*โ*！你以为你还真是八爷了？”
青面兽把双拳在胸ถ前织渔网般的晃动，学泰森那样来回跳着：“起来，起来，上步”
阎坤躺在地下直看我，林武拎着马扎还要往前冲，我上前推开林武，拉起了还在发着蒙的阎坤，边给阎坤打扑着蹭了一身的白灰，边笑道：“八爷，别跟林子叫板，他现在不是以前的林武了，说揍你就揍你，别瞎毛楞啊怎么เ，找我有事儿吗？”
阎坤悻悻地扫了林武一眼，颓๙然倒在了沙发上：“明白了，我阎坤在你们眼里就是一泡臭狗屎”
那五推门进来，他好象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冲我一抱拳：“远哥，谢谢你给我的bb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