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国义大喜过望，弹了个响指说：“老弟，以后有什么เ事情，老哥一定全力会帮你的。”
中午下班的时候，潘国义แ亲热地招呼乔凡，要到外边的饭馆请他吃饭；乔凡懂ฦ得他心里的隐秘，就说：“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的。”
正是秋高气爽、遍地金黄的丰收季节，明亮的蓝天下，棋格盘般的稻田à翻卷着阵阵黄褐色的波浪ฐ。干燥的秋风“哗哗”地从四野吹来，摇晃着高高的绿树和灰色的屋脊，村里村外满是浓浓的稻香。
在新修建的知青红砖楼分配宿舍的时候，乔๒凡注意到有人喊她聂云娟。
李枫吱唔一下，真的着急了，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的吭哧半天，才低三下四地服软说：“求求你了，行不行？”
乔๒凡这才得意地答应下来。
这是一家设在闹市区商业街上，名叫“奥林匹克”的西式餐厅。门口是装潢考究、五彩琳琅的酒巴๒台，里边清一色漆黑的火车高背座，显出一种典雅的西欧风格。灯光全部是紫红的，闪闪烁烁地让人分辨不清周围的顾客，但每一张餐桌上，专门悬挂着一盏小巧精致的聚光灯，照射出的白色光柱，像一束细细的冰刃，尖利ำ地切开四周朦胧的光色，供食客在需要的时候拧亮使用。
看到เ李枫一个人站在灯光闪烁变幻的门口，伸头探脑แ地四下张望，乔凡悄悄走过去，从后边拍一下他的肩膀。
李枫高兴地望着乔凡，一张圆脸灿烂成一朵大红花。乔凡嫌恶他这种小心巴๒结的表情，不耐烦地瞪着眼睛说：“你怎么了？向我借钱也用不着这样低三下四的嘛。”
李枫这次没有心思斗ç嘴，他乐呵呵地拉着乔๒凡，一路走到เ餐厅最顶ะ端，找一个ฐ相对背静的黑色火车座坐下。
乔凡看看四周精致考究的设施，不满地说：“你小子傻啦？怎么挑这么一个专门宰人的地方แ？在街上捡着钱啦？”
李枫讪笑着说：“请省委书记的大秘书吃饭，我可不敢怠慢。再说，天底下你还有什么เ东西没有吃过？”
乔凡懒得跟他争辩，就问：“你有什么เ事情，快点说吧。”
李枫神情有些紧张，他试试探探地说：“乔凡，我们想搞一次大型的金汁河环境保护活动，开幕式想请省委侯书记出席，你看行不行？”
乔凡清楚，流经市区的金汁河，近年来污染得十分厉害，市民们对这条黑臭的河流意见非常强烈。搞环境保护活动，好事一件，就不当回事地说：“这还不简单？让你们报社打个报告给省委办公厅，让他们按照ั规定，安排有关领ๆ导参加不就行了嘛。”
李枫望着乔凡摇摇头，他眼光闪烁、吞吞吐吐地说：“问题是，我们——”他停下不吭声了。
乔๒凡有些不耐烦，催促说：“你说呀！”。
李枫一焦急，狠下心，急促地说：“你知道不知道，市里商业区那ว儿，有一家中外合资的大型百货公司，正准备在近期开张？”
乔凡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这和你们的金汁河环境保护活动有什么เ关系？”
李枫两眼闪光地说：“实话告诉你吧，这次金汁河环境保护活动，实际上是我们一帮搞新า闻的弟兄，为这家中外合资百货公司举行开业典礼，精心策划的一个ฐ大型活动的方แ案。”
原来，这是一家初次打进本省的中外合资的大型百货公司。他们投资九千多万元，在市区最繁华的地段，买下一家生意冷落的大商场后，按最新า最现代的标准进行了高档的装修。为ฦ了准备好隆重的开业典礼，在今后的商业竞争中赢得先机，他们出资五十万元，在省内各大新闻媒体和各大广告公司中进行招标，广泛征集别ี具一格的开幕仪式活动方案。他们的要求主要有两ä点：一是开业典礼必须独特，必须吸引市民足够的注意；二是为了今后企业的良性展，典礼ึ仪式上，必须ี要有省、市的重要领导人参加。
李枫告诉乔凡，他们这伙弟兄，计划ฐ以金汁河环境保护活动为由头，让这家百货公司捐助5o辆上海ร永久牌自行车，邀请省内各新闻媒体的5o名记者，骑车沿着金汁河两岸采访报道，力争做到每天在省内各个报纸上见一篇报道，造成声势、形成系列，也变相地为ฦ资助这次活动的百货公司做一个长期的广告。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些记者的采访出仪式，同时也就是这家百货公司的开业典礼仪式。因此，这个ฐ仪式专门选择在这家商场大门前的广场举办。如果到时候侯书记能够出席，最好是能ม够亲自骑上自行车，陪送记者们一程，那ว这个ฐ开业典礼暨环保活动仪式就算完满成功！
最后，李枫悄悄地告诉乔凡，这个别出心裁的策划ฐ方案，是他们一伙搞新闻的弟兄们熬夜苦想出来的。这些人，都是省、市，各个报社、电台、电å视台的一流高手。大家合伙拿定主意，把这个含金量极高的开业典礼活动，背着各自的单位，私下偷吃下来。然后再按贡献大小，分别分配那五十万元。
乔凡听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再加上弄不明白怎么私下接“活”，就老老实实地问：“你们这样做，行得通吗？报社、电台、电视台，能ม够上你们写的报道吗？人家百货公司，可是要亲眼见到เ各个媒体的宣传报道，才会给你们数银子的。”
李枫不屑地撇撇嘴说：“你是外行，你不懂。实话告诉你吧，参加这次策划ฐ的人，本来就是各个ฐ媒体的记者或者编辑，写几篇稿子、拍几个镜头小菜一碟。再说，金汁河环境保护的新闻，各个媒体都争着想要，如果侯书记出席了开幕仪式，我看哪个媒体敢不在一版头条报道？！”
乔凡不由自主ว地点点头，听懂了其中的奥妙，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沿着脊ิ梁背油然而生。他傻乎ๆ乎地张大嘴，呆呆地看着李枫，顿ู时明白李枫为什么要低三下四地恳求自己了。
乔凡忽然觉得，身前两眼炯炯放光的李枫，变得有些陌生了；更觉得这件事情有点悬、有点险、有些出格。百货公司悬赏的那五十万元报酬太沉重、太压迫人。沉吟半天，乔凡犹豫不决地说：“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万一让报社和电视台察觉了，或者典礼ึ仪式上哪一个环节出点什么เ意外，你们怎么交差ๆ？！”
李枫听出乔凡的胆怯和犹豫，着急地伸手拉住乔๒凡的手臂，不停地摇晃着说：“你放心、你放心。一切事情都由我们去办，不会出任何问题的！你只负责开业典礼那ว天，按时把侯书记请出来参加记者的送行仪式就完事！”
乔凡没有说话，低头吃起桌上黑乎乎ๆ的牛排。他莫名其妙地联想起了几个月前，侯书记与儿子侯小琪在三号楼争吵的情景。当时，侯小琪一门心思地想辞职出来做生意。看来，在经济大潮的冲击下，一贯老实厚道的李枫也有些耐不住寂寞了。沉默了好一会，乔凡抬头认真地看着李枫，说：“怎么，你最近手上实在缺钱？”
李枫听出乔凡话里的含意，淡淡地笑了，摇着头说：“你别说了，我懂ฦ你的意思。但是，我问你，付出了劳动的钱，难道不可以拿吗？”
乔๒凡被他噎ດ住了。
李枫吞咽一下，瞪着眼睛继续追问：“你说，侯书记出席一个保护金汁河环境的活动仪式，违反中央和省委的什么规定没有？”
乔๒凡反驳道：“你的这个环保活动里边，不是还套着另一个商业活动吗？”
“如果我不把实话告诉你，不把全部的底牌亮出来，你会知道吗？我是觉得我们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是知根知底的患难之交，没有必要隐瞒你，才把这些事的底牌透露给你的。”
乔凡看着李枫真诚亮的眼睛，心里暖了一下，不由á自主地松动了。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够踏实，生怕出什么意外，就小心地、惶惶不安地问：“这家公司的老板是个ฐ什么เ人？可靠不可靠？”
李枫看到事情有了转机，连忙说：“你放心，这个总经理姓朱，是省政府评选出来的劳动模范，政治上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人又豪爽，生意做得又大，今后你和你的朋友有什么事情，尽可以找他，他肯定会倾力相助的！”
乔凡心里猛然一动，迅想到能不能借此机会，为侯小琪辞职做生意的事情疏通疏通，忍不住脱口说道：“我能见见这个人吗？”
李枫脸上，流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他笑眯眯地让乔凡等一会，自己้站起身，往灯火闪耀、五彩流溢的吧台后边走去。
三十八、
乔๒凡从侯小琪嘴里，弄清楚侯书记过去曾经在一号院里，骑自行车进行体育锻炼的事情后，心里就有了主ว意。一天晚上，两人乘๖刘主任外出串门的机会，在客厅里一唱一和地演了一出双簧戏。
当时，侯书记坐在沙上，正专注地看着电视里省内重要新า闻节目，乔๒凡在一边冷不丁地问：“侯书记，您会骑自行车吗？”
侯书记愣一会，转过头来莫名其妙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เ？”
乔凡一本正经地说：“省环保局最近要搞一个ฐ大型的金汁河环境保护活动，想请省委、省政府的领导去参加开幕仪式。但办公厅问遍了所有的省里领导，却没有哪一个领ๆ导具备本领。厅里只好告诉省环保局，领导们去不了——”。乔凡故意欲言又止。
侯书记的好奇心果然吊起来了，睁大眼睛问道：“参加一个ฐ开幕式，还要具备什么本领？”
乔凡小心地说：“省环保局要求，最好请一名会骑自行车的领导去参加。”
侯书记更加好奇了，喃喃自语地说：“要会骑自行车？还有这种怪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乔凡把活动仪程中，有一项ำ领导骑车为ฦ记者们送行的仪式一说，侯书记“嘿嘿”笑了。他得意洋洋地对乔๒凡说：“不就是骑自行车嘛，我会！”又十分认真地追问：“省委、省政府里，真的没有其他会骑自行车的领导了？”
坐在一边的侯小琪不屑地说：“你骑车是老黄历了！你现在老了，小心在电视镜头前摔倒，弄得在全省人民面前丢人。”
侯书记更加不服气了，斥ม责侯小琪说：“谁说我老了？谁说我不行？！”又转过身子对乔凡挥挥手：“你告诉办公厅，我去参加！”
乔凡假装关心地说：“侯书记，你行吗？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你骑自行车呀！”
侯书记两眼炯炯放光、兴致勃勃地说：“会骑、会骑！你不用操心。我就代表省委、省政府去。不然下边的人会说，我们这些人，一天到เ晚只会当官做老爷！”
星斯六下午，侯书记的黑色大红旗轿车刚ธ刚驶入人来人往的商业区，乔凡就让眼前喧嚣热闹的气氛感染了。广场上，彩旗飘飘，锦带摇曳，人头攒动、锣鼓喧天。一支身着绿色军装的正牌军乐队，正在商场门口奏鸣着欢快的迎宾曲。几十个穿着紫ใ红色旗袍、个ฐ子高挑的女孩子，手提通红的灯笼迎风而立。每当开过来的轿车下来一位贵宾，她们中ณ间就会款款地迎出一个手提灯笼的人，明媚地欢笑着，把客人引领到指定的位置。
广场四周，已๐经围满了成千上万名前来观看热闹的市民，一个ฐ大型的、铺着红地毯的高架台子上，站着5o名手扶永久牌自行车欲欲试跃的记者。他们身后，是一幅巨เ大的、写着“保护金汁河就是保护我们的家园”的彩色宣传画。霞光中ณ，一条宛延的金色河流正汩汩地流向远方แ。
乔๒凡没有想到，李枫能把一个ฐ商家的开业典礼弄得这样波澜壮阔；不由在心里小声嘀咕：以前还真是小看他了！
由于省委侯副书记的出席，乔凡按规定通知了省委警卫处，警卫处又通知了市公安局和市交警大队；所以站在广场边上、身着白色警服的年轻交警看一眼大红旗的车牌号，立刻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并把他们的车子引导到เ广场中心停下。
省环境保护局局长和身子壮实墩厚、穿一身深蓝ณ色西装的商场朱总经理恭敬地迎上来，把微笑的侯书记和跟在后边的乔凡领进商场里，在一个布置得很精致的小厅里坐下来。
这里，已经坐着好多个ฐ省属部、委、办、厅、局和市委、市政府及其他一些部门的领导了，每个人胸前，都让礼仪小姐用别ี针别上了一蔟鲜花；见侯书记笑哈哈走进来，所有的人连忙站起来笑脸相迎。
侯书记坐稳后，指着对面的朱总经理乐融融地说：“你是一个劳动模范，今天又带头资助环保事业，希望你以后再做一个环境保护的模范。”
朱总经理和所有的来宾都眉开眼笑了。
侯书记又转过脸，指着省环保局局长笑着说：“你今天想考考我？你肯定输啦！”
局长不知道侯书记话里的含意，尴尬地干笑着，不知该怎么解释。
随着军乐่队奏起洪亮的进行曲，广场上，一阵雷鸣般的鞭炮声和锣鼓声震天动地鸣响起来；小厅里的人，全都在震耳欲聋的炸响声中，抬头朝门外的广场望去，只见明净的阳光下，满天飞洒着雨滴般密集的红色纸屑和弥漫着蓝色的轻烟。
朱总经理站起来，躬身作一个请的手势，小厅里的领导们一个个尾随在侯书记身后，神情专重地走出商场，大家按次序站到เ了广场中间的主席台上。
金汁河环境保护活动的开幕仪式暨大型百货公司的开张典礼，由省环保局局长主持，他先声音洪亮的向大家介绍了参加今天典礼仪式的来自省、市各个单位的领导和各位来宾。当侯书记在他的高声邀请下，向前走到麦克风前，掏出乔凡为他写好的讲稿，一字一句认真地念起来时，乔凡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情，这才算踏实下来。
李枫这个ฐ时候，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在喧闹观看的人群中ณ挤到乔๒凡身边。他满面笑容地碰碰乔凡的身子，两人对一下眼光，都不由咧开嘴悄然笑了。
乔凡朝主席台扬扬下巴，嘲讽地说：“你办事还是有点水平的嘛，弄来了这么多的领导。”
李枫老老实实地说：“你别打击我的自信心！靠我哪行？我们只是对他们说，省委侯书记要来参加，他们一个个ฐ立马就点头哈腰地答应了。”
乔凡淡淡一笑，然后眼光冰冷地说：“记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李枫头点得如同鼓槌，连声说：“知道、知道，你放心，再不会难为你了。”
主ว席台上，侯书记在欢呼声中，和省环保局局长、朱总经理三个ฐ人手持金色的剪刀，共同剪开了两名礼仪小姐手中ณ拉着的红色绸带；他又戴上一位礼仪小姐送来的雪白的长沿帽，在众人的搀扶下，有些笨拙地跨上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沿着铺着红地毯的小斜坡，小心地翼翼地、缓缓地骑行下来。所有围观的人都爆出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紧ู跟在侯书记身后的，是5๓o名兴奋不已的新闻记者，他们在两辆白色警车的护卫下，前呼后涌ไ地沿着繁华的商业区环行一圈，然后往市郊的金汁河奔去。
令乔๒凡意外和不安的是，典礼仪式结束以后，李枫背着众人，悄悄塞给他一个黄色的信封，上边写了一个“六千”的数字。乔凡事前根本没有想到李枫会给自己分钱，急忙推阻，但李枫横眉怒目把信袋硬塞进衣服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