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还算好的，毕竟创世神在这里，会散发出无形的能量稳固这个城市的结界。其他有些地方暴风雪已经下了半个月，交通濒临瘫痪，连物资供应都很成问题。
这座城市暴雨下得更大了。
“你起来。”
“……是。”
魔虎：“……”
两星期以前我看到เ这场景还能心软一下，现在只觉得满心愤怒：“不准卖乖！这么大的人了丢不丢脸？！”
我一动不动看着易天英俊而狰狞的脸，寒气从骨髓里一点一点的浸透全身。无数回忆的画ฑ面从脑海ร里掠过，那个从小就知道甜言蜜语紧ู拉着我的孩子，那ว个一去多年杳无音讯的少年，那个阴暗晦涩眼神冷酷的弟弟……
“过度宽容换来的就是祸及己身，现在你看到了吧。”亚当在空间门外冷冷道，“你只看脸就认定了他是你弟弟，有没有想过你记忆中的弟弟，到底真的存在过吗？”
就这么เ几秒钟功夫，魔虎尾巴在山洞拐角一晃，刹那间就没了踪影。
魔虎咆哮一声，转身向山洞深处跑去。另一头黑熊腐尸拔腿想追，被我踩着山壁凌空跃起，半空中ณ就势斩掉了半张脸，血腥的脓汁差点泼了我一头一身。
“呜呜……？”魔虎琥珀色的大眼一眯，仿佛对我舒服到一半就想跑的行为十分不解。
魔虎用泛着金光的胡须一个劲蹭我脸，同时还发出超级舒服的呜呜声。我简直寒毛直竖，趁它不注意的时候一个翻身跳起来撒腿就跑，结果刚ธ跑两步，啪！的一声又被当头拍倒了。
“……”一个流氓的僵尸上司，必定会培养出很多擅长吐槽的部下，最近我越发深刻๑的感受到เ这一点。
我沉默的躺到เ检查台上，莫利俯身用固定钳拉开我的眼皮，同时我看见他极其细微的动了动嘴唇，说出的话只有我能听见：“几百年来一直顶ะ着一副肾虚脸也够难为他的了，你说是吧。”
当然我没有牛逼到那个ฐ地步，从我们现在的这个时间开始算，前进五百年，后推五百年，没人能ม把神之禁界用到那ว个境地。对于一个ฐ摄魂术者来说，神之禁界的基本性能ม——全方แ位全角度、无盲点视野——就已经足够使用了。什么过去之眼未来之眼，那都是扯淡的玩意儿。
和其他五感者不同，神之禁界是最接近神的能ม力，据说运用到极致后就能ม见到赐予五感的神祇本身——我也是看书上写的，自己้从没见过。
“你计算的时间果然不对啊易风大人，小学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相信你的我实在是太蠢了……”土变的藏惟揉了揉额角，“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大魔将，我们真是中了个好埋伏啊易风大人。”
藏惟身体无声无息的在半空中ณ溶解成水；紧ู接着我面前的石地上，一把土在毫无外力的情况下自动升起，变成人形，紧接着变成了藏惟。
客厅里一片静寂，半晌亚当低头把最后一块血乎ๆ拉渣的生牛肉塞进嘴里。
亚当久ื久的看着我，鲜红的眼瞳反射出妖异难辨的光，轻声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是在为魔神承担五感呢？”
说真的，其实我本人不大在乎考试成绩——我自己้都只有初中毕业文化水准而已，数理化一概不会，英语只能说abc，魔族语言倒是精通好几门；但是易天跟我不一样，他要在人界享受正常的生活，文凭和大学关系到以后找什么样的工作，结交什么เ样的朋友，所以万万马虎不得。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觉得作为哥哥，不能放任亲弟弟这样游手好闲下去，搞学习抓成绩什么เ的实在是重中之重。
他现在只是强弩之末，然而弓弦却被拉成满满的圆月，我几乎以为ฦ下一刻它就要断了。
说时迟那时快，四只皇白妖搭弓拉箭一气呵成，长箭带出的火苗足足在大神使长面前烧成了一座火焰的壁垒；同一时刻，加百利被同伴夹着飞出百米以外，突然挣扎着反手抽箭，搭在了自己的长弓上。
结果易天不死心，冲着我叫嚣：“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直接拿走我付账！——服务员，这台这台跟这台我们都要了，快给我们开单！”
易天对我没表示赞扬这件事感觉很不爽，一路上都在逼我对他的着装发表看法。我认为不能纵容青春期少年的自恋倾向，因此坚决闭紧嘴巴๒，专心致志看我的微波炉。
“不能这样说。人界和魔界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样处在不同的时空里，战斗力强大的妖怪因为ฦ气息强烈，如果强行闯界的话，会被时空隔膜层反弹回去。只有小妖怪才能从时空缝隙里爬到人界，隐藏在阴暗处捕食人类，有些则伪装成人类的模样跟你们一起生活。”
“所以，”易天顿了顿，问：“人类社ุ会里其实是有很多妖怪的，只是我们不知道？”
会长：“……”
我拉着会长的手哽咽难言，满心是“杀手工会是个好地方啊我怎么就去当了维序者呢”的感慨，半晌才含泪摸出笔来，刷刷็刷写了张小纸条：“什么都别说了，从此你就是我兄弟！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有活尽管去维序者部队尸体处理组，跟门房说找组长就行了！”
我：“……”
亚当于是开始哗啦啦的往前翻书，开始是一页ษ一页的翻，后来一摞一摞的翻，最终一股脑翻到首页开始查目录；十分钟็后他阴森森的抬头看我，说：“……这几卷注水太多，开头在上本书上。”
“我不会给你摄魂的机会的。”
储智组长淡淡笑了一下，面对着我站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神的痛苦分为五种，视之苦，听之苦，嗅之苦，味之苦，以及感知之苦。这五种痛苦被均等分到人类身上，并在他们身上留下印记，使他们通过神的眼睛看，通过神的耳朵听，通过神的鼻子嗅，通过神的唇舌说，通过神的手去感知。
不管是什么เ样的神，在享受尊荣和供奉的同时，都有着承担痛苦的责任和义แ务。为了逃避这一点，神选择和自己้相亲相近的人类，代替自己้承担痛苦和悲伤。
亚当脸色阴霾，抬头向龙头方向望去，他的头发颜色好像被血染了一遍，变得很深，笼罩着他的半张脸都阴沉不清，“——很明显，毒龙想吃他。”
“太危险了。”
“集结所有结界组成员，第一时间前往叹息之壁。”亚当·克雷率先大步走去，“通知世界各地的维序者回来总部ຖ，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对不能ม让叹息之ใ壁倒塌！”
猛烈的风中ณ弥漫着血的味道。为了抵抗魔物的第一轮入侵，不少维序者用身体挡住了它们的攻势。
我闭上眼睛。亚当·克雷抓住我汗湿的头发，又悻悻松开手。
问题是你好好关心我心里在想什么干嘛？有空你不如去关心关心你那小情人在想什么，他又跑去跟新来的维序者调情了好吗！
只是希望得到更多注意而已。
只是希望被温柔的对待而已。
宁死也想让另一个人活着，当初魔神杀上天山去抢神格的时候，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吗？如果易风当真会死于众神的阴谋，魔神也会不惜一切把他从冥界里抢回来吗？
易风恍惚觉得好像能ม体会那种感觉，但又非常陌生。人类的种种感情对他来说就像隔着一层冰面的温泉，眼看着冰面要破了，那温暖灼热的感觉却让他有点惊慌。
“你今天要我复活悯之ใ祭，而被你杀死的人，一家老小都被杀死了，谁来帮他们祈求一次复活的机会呢？”
桀屿面色惨痛，而易风只作不见：“冥界冰冷寂寥，横死之人要受多年苦刑才能ม转世，有些弱小的灵魂往往挨不到投胎就灰飞烟灭了。如果要让这些灵魂复活，就必须有人代替他们承受千锤百炼、刀斧加身之苦。”
“我可以让悯之ใ祭回来，”易风顿ู了顿，说：“但我不会只让他一人回来。”
易天恍惚听出点意思了，一想到冥界那些苦刑就不由得头皮发麻，而桀屿却是难以抑制的狂喜。
“我让那些横死的人都回来，而你却要代替他们在冥界承受永无止境的锤炼之苦。这是我唯一接受的交换条件，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现在就可以带着悯之祭的尸体走；看在你曾经帮过魔神的份上，我不计较你冒犯神祇็的大罪。”
这还是魔神几辈子以来第一次听见少言寡语的哥哥说出这么一番条理清楚的话，当即就愣住了。
桀屿深深低下头，抓着悯之祭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而剧ຕ烈的颤抖，“我……我愿意，您可以现在就……现在就取走我的性命……”
他那沙哑怪异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滚烫的泪水滴落到雪地上，因为太多太猛，都融化出了微凹的小坑。
易风沉默下来，在寒风中闭上眼睛，脸上神色微微有些颓然。
易天不知怎么感觉也很复杂，看他那高高在上的哥哥如今跟输了一样，便觉得很解气，但解气中ณ也有点不忍，很想凑过去拉拉他的手，往他脸上蹭蹭。
一贯嚣张且别ี扭的魔神当然是不好意思直接就上去的，正想着怎么摆足了架子，再貌似不情不愿的走过去，最后蹭一下赶快离开；就只听易风问桀屿：“冥界苦刑严酷是你所不能ม想象的，一旦承受不住就有灰飞烟灭的危险，而且你还要永远毫无止境的承受下去——这你也愿意吗？”
桀屿用力抱着悯之ใ祭的尸体，把脸埋在他冰凉的颈窝之ใ间，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连连点头。
“灵魂消散就是什么เ也没有了，连轮回成猪狗牲畜都不可能了，这样你也不在乎？”
桀屿还是点头，半晌才颤抖道：“没关系，我不在乎，我都不在乎……”
易风想起那天和天山众神对峙，圣奇亚临ภ阵反戈，命神问他难道为救加百利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吗？圣奇亚说的也是这一句：没关系，我不在乎。
圣奇亚和储智桀屿就像光明和黑暗的两ä个极端：一个是天山众人景仰的大神使长，一个是魔界ศ令人发指的极恶罪犯；然而在面对这种极端生死的选择时，他们的回答竟然都惊人的一致。
易风突然想起易天，如果有一天他要用性命的代价来救自己，他也会说没关系我不在乎ๆ吗？
“……你看我干什么？”易天色厉内荏的问。
“没什么。”易风转过头，心说他肯定会的。
悯之祭的尸体因为ฦ冰冻太久ื而受到了很大损坏，就算现在把灵魂招来也没用，必须ี送到天山洗泉去泡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活性。
储智桀屿依依不舍的抱着他亲了很久，才一步三回头的踏进了冥界大门。易风面无表情的在边上站着，并没有出言催促，只在他走进门里的时候才冷不丁问了一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我只感谢您。”
桀屿站在黑暗幽长的通道前，最后回头看了悯之ใ祭一眼，满是泪水的脸上竟带着笑意。
“只要他活着，我就什么都能ม承受。”
黑色旋涡一般的冥界大门缓缓消失在寒风深处，时间和空间被急速扭曲，能量在空气中震荡出一圈圈透明的波纹。易风沉默的看着那ว波纹缓缓消散，突然感觉肩上一沉：“哥……哥。”
易天心里早不把这个被自己意了几千遍的x幻想对象当哥哥了，一声正儿八经的“哥”叫得脸红脖ๆ子粗，险些没噎着。
“……嗯？”
易天低头趴在哥哥肩上，强装正经问：“那个……冥界……真是永无止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