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大卿只拣妇女丛聚之ใ处，或前或后，往来摇摆，卖弄风流，希图要逢着个有缘分的佳人。不想一无所遇，好不败兴。自觉无聊，走向一个酒馆中ณ，沽饮三杯。上了酒楼，拣沿街一副座头坐下。酒保送上酒肴，自斟自饮，倚窗观看游人。不觉三杯两盏，吃勾半酣，起身下楼ä，算还酒钱，离了酒馆，一步步任意走去。此时已是未牌时分。行不多时，渐渐酒涌上来，口干舌燥，思量得盏茶来解渴便好。正无处求觅，忽抬头见前面林子中，幡影摇曳，磬韵悠扬，料道是个ฐ僧寮道院，心中欢喜，即忙趋向前去。抹过林子，显出一个ฐ大阉院来。
说这本朝宣德年间，江西临江府新淦县，有个监生，姓赫名应祥，字大卿，为人风流俊美，落拓不羁，专好的是声色二事。遇着花街柳巷，舞榭歌台，便流留不舍，就当做家里一般，把老大一个ฐ家业，也弄去了十之三四。浑家6氏，见他恁般花费，苦口谏劝。赫大卿到道老婆不贤，时常反目。因这上，6氏立誓不管，领ๆ着三岁一个ฐ孩子喜儿，自在一间净室里持斋念佛，由他放荡。一日，正值清明佳节，赫大卿穿着一身华丽ษ衣服，独自一个到郊外踏青游玩。有宋张咏诗为证：春游千万家，美人颜如花。三三两ä两ä映花立，飘飘似欲乘烟霞。
渐渐香消玉减。忽一日，道君皇帝在于便殿，敕唤殿前太尉杨戬前来，天语传宣道：“此位内家，原是卿所进奉。今着卿领去，到府中将息病体。待得痊安，再许进宫未迟。仍着光禄寺每日送膳，太医院伺候用药。略有起色，即便奏来。”当下杨戬叩头领命，即着官身私身搬运韩夫人宫中ณ箱笼装奁，一应动用什物器皿，用暖舆抬了韩夫人，随身带得养娘二人，侍儿二人。一行人簇拥着，都到杨太尉府中。太尉先去时自己้夫人说知，出厅迎接。便将一宅分为两院，收拾西园与韩夫人居住，门上用锁封着，只许太医及内家人役往来。太尉夫妻二人，日往候安一次。闲时就封闭了门。门傍留一转桶，传递饮食、消息。正是：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不说安妃娘娘宠冠六宫。单说内中有一位夫人，姓韩名玉翘，妙选入宫，年方แ及笄。玉佩敲磐，罗裙曳云，体欺皓雪之ใ容光，脸夺芙蓉之ใ娇艳。只因安妃娘娘三千宠爱偏在一身，韩夫人不沾雨露之恩。时值春光明媚，景色撩人，未免恨起红茵，寒生翠被。月到เ瑶阶，愁莫听其凤管；虫吟粉壁，怨不寐于鸳衾。既厌晓妆，渐融春思，长吁短叹，看看惹下一场病来。有词为证：任东风老去，吹不断ษ泪盈盈。记春浅春深，春寒春暖，春雨春晴，都断ษ送佳人命。落花无定挽春心。芳草犹迷舞蝶，绿杨空语流莺。玄霜着意捣初成，回失云英。但如醉如痴，如狂如舞，如梦如惊。香魂至今迷恋，问真仙消เ息最分明。几夜相逢何处，清风明月蓬瀛。
哭损双眸断尽肠，怕黄昏到又昏黄。那堪细雨新秋夜，一点残灯伴夜长！
朱淑真时值秋间，丈夫出外，灯下独坐无聊，听得窗外雨声滴点，吟成一绝：
当下起身，到于朱家。朱世远迎接，讲礼而坐。未氏终日在家中ณ千乌龟、万乌ไ龟及开言，朱世远连声唤茶。这也有个缘故，那柳氏终日在家中千乌ไ龟、万乌ไ龟指名骂媒人，王三老虽然不闻，朱世远却于心有愧，只恐三老见怪，所以殷唤茶。谁知柳氏恨杀王三老做错了媒，任丈夫叫唤，不肯将茶出来。此乃ี妇人小见。坐了一会，王三老道：“有句不识进退的话，特来与大郎商量。先告过，切莫见怪。”原来朱世远也是行一，里中都称他朱大郎。朱世远道：“有话尽说。你老人家有甚差ๆ错，岂有见怪之理？”王三老方แ才把陈青所言退亲之事，备细说了一遍：“此乃令亲家主意，老汉但传言而已，但凭大郎主ว张。”朱世远终日被浑家聒絮得不耐烦，也巴๒不能ม个一搠两ä开。只是自己不好启齿，得了王三老这句言语，分明是朝廷新颁下一道赦书，如何不喜？当下便道：“虽然陈亲家贤哲，诚恐后来翻悔，反添不美。”王二老道：“老汉都曾讲过。他主意已决，不必怀疑。宅上庚帖ຆ，亦交付在此，大郎请收过。”朱世远道：“聘礼ึ未还，如何好收他的庚帖？”王三老道：“他说些须薄聘，不须提起。是老汉多口，说道：既然庚帖ຆ返去，原聘必然返璧。”朱世远道：“这是自然之理。先曾受过他十二两ä银子，分毫不敢短少。还有银钗二股，小女收留แ，容讨出一并奉还。这庚帖ຆ权收在你老人家处。”王三老道：“不妨事，就是大郎收下。老汉暂回，明日来领取聘物。却到令亲处回话。”说罢分别。有诗为证：月老系绳今又解，冰人传语昔皆讹。
自古道：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柳氏镇日在家中骂媒人，骂老公，陈青已自晓得些风声，将信未信；到满街撒了棋子，是甚意故，陈青心下了了。与浑家张氏两ä口儿商议道：“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我自家晦气，儿子生了这恶疾，眼见得不能ม痊可，却教人家把花枯般女儿伴这癞子做夫妻，真是罪过，料女儿也必然怨伤。便强他进门，终不和睦，难指望孝顺。当初定这房亲事，都是好情，原不曾费甚大财。千好万好，总只一好，有心好到底了，休得为好成歉。从长计较，不如把媳妇庚帖送还他家，任他别缔良姻ี。倘然皇天可怜，我孩儿有病痊之ใ日，怕没有老婆？好歹与他定房亲事。如今害得人家夫妻反目，哭哭啼啼，絮絮聒聒，我也于心何忍。”计议已๐定，忙到王三老家来。王三老正在门，同几个ฐ老人家闲坐白话，见陈青到，慌忙起身作揖，问道：“令郎两日尊恙好些么？”陈青摇道：“不济。正有句话，要与三老讲，屈三老到เ寒舍一行。”王三丈连忙随著陈青到他家座启内，分宾坐下。献茶之后，三老便问：“大郎有何见教？”陈青将自己坐椅掇近三老，四膝相凑，吐露衷肠。先叙了儿子病势如何的利ำ害，次叙著朱亲家夫妇如何的抱怨。这句话王三老却也闻知一二，口中只得包慌：“只怕没有此事。”陈青道：“小子岂敢乱言？今日小子到เ也不怪敝亲家，只是自己้心中不安，情愿将庚帖退还，任从朱宅别选良姻。上系两ä家稳便，并无勉强。”王三老道：“只怕使不得！老汉只管撮合，哪有拍开之理？足下异日翻悔之ใ时，老汉却当不起。”陈青道：“此事已与拙荆再四商量过了，更无翻悔。就是当先行过些须ี薄礼，也不必见还。”王三老道：“既然庚帖ຆ返去，原聘也必然还璧。但吉人天相，令郎尊恙，终有好日，还要三思而行。”陈青道：“就是小儿侥幸脱体，也是水底捞针，不知何日到手，岂可担阁人家闺女？”说罢，袖中ณ取出庚帖ຆ，递与王三老，眼中不觉流下泪来。王三老亦自惨然，道：“既是大郎主意已๐定，老汉只得奉命而行。然虽如此，料令亲家是达礼ึ之ใ人，必然不允。”陈青收泪而答道：“今日是陈某自己情愿，并非舍亲家相逼。若舍亲家踌躇之际，全仗二老撺掇一声，说陈某中心计较，不是虚情。”三老连声道：“领命，领ๆ命！”
话说两ä山之人，善于货殖，八面四路，去为ฦ商为贾，所以江湖上有个口号，叫做“钻天洞庭”。内中单表西洞庭有个富家，姓高名赞，少年惯走湖广，贩卖粮食。后来家道殷实了，开起两个ฐ解库，托著四个夥计掌管，自己้只在家中受用。浑家金氏，生了男女二人，男ç名高标，女名秋芳。那秋芳反长似高标二岁。高赞请个积年老教授在家馆谷，教著两个ฐ女儿读书。那秋芳资性聪明，自七岁，至二十岁，书史皆通，写作俱妙。交十三岁，就不进学堂，只在房中习学女工，描鸾刺凤。看看长成十六岁，出落得好个女儿，美艳非常，有诗为ฦ证：
科头宴起吾何敢，自有山川印此心。
假使张稍心地正，山中ณ有虎亦藏形。
伪言有虎原无虎，虎自张稍心上生。
卜乔将随身带的乾粮，把些与他吃了，吩咐道：“你爹妈连夜走的。若路上不能ม相遇，直要过江到建康府，方可相会。一路上同行，我权把你当女儿，你权叫我做爹。不然，只道我收留迷失子女，不当稳便。”瑶琴依允。从此6路同步，水路同舟，爹女相称。到เ了建康府，路上又闻得金兀术四太子，引兵渡江，眼见得建康不得宁息。又闻得康王即位，已在杭州ะ驻跸，改名临安，遂趁船到润州ะ。过了苏、常、嘉ล、湖，直到临安地面，暂且饭店中居住，也亏卜乔，自汴京至临ภ安，三千余里，带那莘瑶琴下来，身边藏下些散碎银两ä，都用尽了，连身上外盖衣服，脱下准了店钱，止剩得莘瑶琴一件活货，欲行出脱。访得西湖上烟花王九妈家要讨养女，遂引九妈到店中ณ，看货还钱。九妈见瑶琴生得标致，讲了财礼ึ五十两。卜乔๒兑足了银子，将瑶琴送到王家。原来卜乔有智，在王九妈前，只说：“瑶琴是我亲生之ใ女，不幸到你门户人家，须ี是款款的教训，他自然从顺ิ，不要性急。”在瑶琴面前，又说：“九妈是我至亲，权时把你寄顿他家，待我从容访知你爹妈下落，再来领ๆ你。”以此瑶琴欣然而去。
自古道：“无巧不成话。”恰好有一人从墙下而过。那人姓卜名乔，正是莘善的近邻，平昔是个游手游食、不守本分，掼吃白食、用白钱的主儿，人都称他是卜大郎。也是被官军冲散了同夥，今日独自而行。听得啼哭之声，慌忙来看。瑶琴自小相认，今日患难之际，举目无亲，见了近邻๑，分明见了亲人一般，即忙收泪，起身相见，问道：“卜大叔，可曾见我爹妈么？”卜乔心中暗想：“昨日被官军抢去包里，正没盘缠。天生这碗衣饭，送来与我，正是奇货可居。”便扯个谎道：“你爹和妈，寻你不见，好生痛苦，如今前面去了，吩咐我道：‘倘或见我女儿，千万带了他来，送还了我。’许我厚谢。”瑶琴虽是聪明，正当无可奈何之际，君子可欺以其方แ，遂全然不疑，随著卜乔๒便走，正是：情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闲话休叙。那官人在任不上二年，谁知命里官星不现，飞祸相侵。忽一夜仓中失火，急救时，已烧损官粮千余石。那ว时米贵，一石值一贯五百。乱离之际，军粮最重。南唐法度，凡官府破耗军粮至三百石者，即行处斩。只为石璧是个清官，又且火灾天数，非关本官私弊。上官都替他分解保奏。唐主ว怒犹未息，将本官削职，要他赔偿。估价共该一千五百余两。把家私变卖，未尽其半。石璧被本府软监，追逼不过，郁成一病，数日而死。遗下女儿和养娘二口，少不得著落牙婆官卖，取价偿官。这等苦楚，分明是：
单说南唐李氏有国，辖下江州地方。内中单表江州ะ德化县一个知县，姓石名璧，原是抚州临川ษ县人氏，流寓建康。四旬之外，丧了夫人，又无儿子，止有八岁亲女月香，和一个ฐ养娘随任。那ว官人为官清正，单吃德化县中一口水。又且听讼明决，雪冤理滞，果然政简刑é清，民安盗息。退堂之ใ暇，就抱月香坐于膝上教他识字，又或叫养娘和他下棋、蹴，百般顽ื耍，他从旁้教导。只为ฦ无娘之女，十分爱惜。一日，养娘和月香在庭中蹴那小小球儿为戏。养娘一脚๐踢起，得劫重了些，那球击地而起，连跳几跳，的溜溜滚去，滚入一个ฐ地穴里。那ว地穴约有二三尺深，原是埋缸贮水的所在。养娘手短搅他不著，正待跳下穴中去拾取球儿，石璧道：“且住！”问女儿月香道：“你有甚计较，使球儿自走出来么？”月香想了一想，便道：“有计了！”即教养娘去提过一桶水来，倾在穴内。那球便浮在水面。再倾一桶，穴中水满，其球随水而出。石璧本是要试女孩儿的聪明，见其取水出球，智意过人，不胜之喜。
不一日，浑家归来，见箱笼俱空，叫苦不迭，盘问过迁时，只推不知。夫妻反目起来。
过善闻知，气得手足麻冷，唤出儿子来，一把头揪翻，乱踢乱打。这番连淑女也劝解不住了。过善喝道：“只道你这畜生改悔前非，尚有成人之ใ日。不想原复如是，我还有甚指望！不如死，留我老性命再活几日！”见旁边有个棒棰，便抢在手，劈头就打。吓得淑儿魂不附体，双手扳住臂膊哭道：“爹爹，别件打犹可，这东西断然使不得的！”方แ氏见势头利ำ害，心中ณ惧怕，说道：“公公请息怒，媳妇没不多几件东西，不为大事。”过善方才放手。淑女劝父亲到เ房中ณ坐下，告道：“爹爹只有一子，怎生如此毒打？万一失手打坏，后来倚靠何人？”过善道：“这畜生到底不成人的了！还指望倚靠着他？打死了也省得被人谈耻。”淑女道：“自古道：‘败子回头便作家。’哥哥方才少年，那见得一世如此！不争今日一时之怒，一下打死，后来思想，悔之何及！”过善被女儿苦劝一番，怒气少息，欲要访问同游这班人告官惩治，又怕反用银子，只得忍耐。自此之后，过迁日日躲在房里，不敢出门，连父亲面也不敢见。
常言道：“偷食猫儿性不改。”他在外边放荡惯了，看着家中，犹如牢狱一般，那ว里坐立得祝过了月余，瞒着父亲，悄悄却又出去。浑家再三苦谏，全不作准。欲要向过善说知，又见打得利害，不敢开口，只得到与他隐瞒。过迁此时身边并无财物，寡闯了几日，甚觉没趣。料道家中，决然无处出豁，私下将田à产央人四处抵借银子，日夜在花街柳巷，酒馆赌坊迷恋，不想回家。方氏察听得实，恐怕在外学出些不好事来，只得告知过善。过善大惊道：“我只道这畜生还躲在房里，元来又出去了！”埋怨方แ氏道：“娘子，这畜生初出去时，何不就说，直至今日方言？”方氏道：“因见公公打得利ำ害，故不敢说。”过善道：“这样不肖子，打死罢了，要他何用！”当下便差ๆ人四下寻觅。淑儿姑嫂二人，反替他担着愁担子，将棍棒之类，预先都藏过了。早有人报知过迁。过迁量得此番๘归家，必然锁禁，不能ม出来，索性莫归罢，遂请着妓者藏在闲汉人家取乐。觉道有人晓得，即又换常一连在外四五个ฐ月。这些家人们虽然知得些风声，那个敢与小主人做冤家！只推没处寻觅。过善愈加气恼，写一纸忤逆状子，告在县里。却得闲汉们替过迁衙门上下使费，也不上紧拿人。
常言道：“水平不波，人平不言。”这班闲汉替过迁衙门打点使钱，亦是有所利而为ฦ之。若是得利ำ均分，到เ也和其光而同其尘了。因有手迟脚๐慢的，眼看别人赚钱，心中不忿，却去过老面前搬嘴，说：“令郎与某人某人往来，怎样嫖赌，将田产与某处抵银多少，算来共借有三千银子。”把那老儿吓得面如土色，想道：“畜ไ生恁般大胆，如此花费，能消几时！再过一二年，连我身子也是别人的了。”问道：“如今这畜生在那里？”其人道：“见在东门外三里桥北堍下老王三家。他前门是不开的，进了小巷๕，中间有个小小竹园，便是他后门。内有茅亭三间，此乃令郎安顿之所。”
过善得了下落，唤了五六个ฐ家人跟随，一径出东门，到เ三里桥，分付众人，在桥下伺候：“莫要惊走了那畜生。待我唤你们时，便一齐上前。”也是这日合当有事，过迁恰好和一个ฐ朋友说话，不觉送出园门，作别ี过了，方欲转身，忽听得背后吆喝一声：“畜ไ生那ว里走？”过迁回头一看，原来是父亲，唬得双脚俱软，寸步也移不动。说时迟，那ว时快，过善赶上一步，不由分说，在地下拣起一块大石块，口里恨着一声，照过迁顶门擘将去，咶剌一声响，只道这畜生今番性命休矣。正是：地府忽增不肖鬼，人间已少败家精。
这一声，只道打碎天灵盖了。不想过迁后生眼快，见父亲来得凶恶，刚打下时，就傍边一闪。那石块恰恰中ณ在侧边一堆乱砖上，打得砖头乱ກ滚下来。过迁望着巷口便跑。不想去得力猛，反把过善冲倒。过善爬起身来，一头赶，一头喊道：“杀爹的逆贼走了！快些拿住！”众家人听得家长声唤，都走拢来看时，过迁已๐自去得好远。过善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叫快赶，赶着的有赏。众人领命，分头追赶小官人。过善独自个气忿忿地坐在桥上，约有两个ฐ时辰，不见回报。天色将晚，只得忍着气，一步步捱到家里。淑女见父亲余怒未息，已๐猜着八九，上前问其缘故。过善细细告说如此如此。淑女含泪劝道：“爹爹年过五旬，又无七男ç八女，只有这点骨血。
总虽不肖，但可教诲，何忍下此毒手！适来幸喜他躲闪得快，不致伤身。倘有失错，岂不覆宗绝祀！爹爹，今后断ษ不可如此！”过善咬牙切齿恨道：“我便为ฦ无祀之ใ鬼也罢！这畜生定然饶他不得！”
不题淑女苦劝父亲，且说过迁得了性命，不论高低，只望小路乱跑。正行间，背后二人飞也似赶来，一把扯住，定要小官人同回。你道这二人是谁？乃过善家里义仆小三、小四兄弟。两ä个领着老主之ใ命，做一路儿追赶小官人。恰好在此遇见。过迁捽脱不开，心中忿怒，提起拳头，照着小四心窝里便打。小四着了拳，只叫得一声“阿呀”！仰后便倒，更不做声。小三见兄弟跌闷在地，只道死了，高声叫起屈来，扭住小官人死也不放。事到其间，过迁也没有主意。“左右是个左右，不是他，便是我，一并了命罢。”捏起两个拳头，没头没脑，乱ກ打将来。他曾学个拳法，颇็有些手脚。小三如何招架得住，只得放他走了。回身看小四时，已๐自苏醒。小三扶他起来，就近处讨些汤水，与他吃了。两个ฐ一同回家，报与家主。别个ฐ家人赶不着的，也都回了。过善只是叹气，不在话下。
且说过迁一头走，一头想：“父亲不怀好意了。见今县里告下忤逆，如今又打死小四，罪上加罪。这条性命休矣！称身边还存得三四两银子，可做盘缠，且往远外逃命，再作区处。”算计已定，连夜奔走。正是：忙忙如丧家之狗，急急如漏网之ใ鱼。
过迁去有半年，杳无音信，里中传为已死。这些帮闲的要自脱干系，撺掇债主，教人来过家取讨银子，若不还银，要收田产。那债主都是有势有力之ใ家，过善不敢冲撞，只得缓词谢之。回得一家去时，接脚又是一家来说。门上络绎不绝，都是讨债之人。过善索性不出来相见。各家见不应承，齐告在县里。差人拘来审问。县令看了文契，对过善道：“这都是你儿子借的，须ี赖不得！”过善道：“逆子不遵教诲，被这班小人引诱为非，将家业荡费殆尽，向告在台，逃遁于外，未蒙审结。所存些少，止勾小人送终之用，岂可复与逆子还债！
况子债亦无父还之ใ理。”县令笑道：“汝尚不肯与子还债，外人怎肯把银与汝子白用！且引诱汝子者，决非放债之人，如何赖得？总之，汝子不肖，莫怪别人。但父在子不得自专，各家贪图重利ำ，与败子私自立券，其心亦是不良。今照契偿还本银，利钱勿论。银完之ใ日，原契当堂销毁。居中ณ人重责问罪。”过善被官府断了，怎敢不依，只得逐一清楚，心中ณ愈加痛恨。到以儿子死在他乡为乐่，全无思念之意。正是：种田à不熟不如荒，养儿不肖不如无。
话休烦絮。且说过善女儿淑女，天性孝友，相貌端庄，长成一十八岁，尚未许人。你道恁样大富人家，为甚如此年纪犹未议婚？过善只因是个爱女，要觅个个喹嗻ฑ女婿为配，所以高不成，低不就，拣择了多少子弟，没个中意的，蹉跎至今。
又因儿子不肖，越把女儿值钱，要择个ฐ出人头地的，赘入家来，付托家事，故此愈难其配。
话分两头。却说过善邻近有一人，姓张名仁，世代耕读，家颇富饶。夫妻两口，单生一子，取名孝基，生得相貌魁梧，人物济楚，深通今古，广读诗书。年方二十，未曾婚配。张仁正央媒人寻亲，恰好说至过家。过善已๐曾看见孝基这个丰仪，却又门当户对，心中ณ大喜，道：“得此子为婿，我女终身有托矣！”张仁是个独子，本不舍得赘出。因过善央媒再三来说，又闻其女甚贤，故此允了。少不得问名纳彩，奠雁传书，赘入过家。孝基虽然赘在过家，每日早ຉ晚省视父母，并无少担夫妻相待，犹如宾客，敬重过善，同于父母。又且为ฦ人谦厚，待人接物，一团和气，上下之ใ人，无不悦服。过善爱之如子。凡有疑难事体，托他支理，看其材干。孝基条分理析，井井有方แ。过善因此愈加欢喜。只有方氏在房，思想丈夫，不知在于何处，并无消耗，未知死活存亡，日夜悲伤不已。
光阴如箭，张孝基在过家不觉又是二年有余。过善忽然染病，求神罔效，用药无功。方แ氏姑嫂二人，昼夜侍奉汤药。
孝基居在外厢，综理诸事。那老儿渐渐危笃，自料不起，分付女儿治酒，遍请邻๑里亲戚到เ家，嘱忖道：“列位高亲在上。
老汉托赖天地祖宗，挣得这些薄产，指望传诸子孙，世守其业。不幸命薄，生此不肖逆贼，破费许多。向已潜遁在外，未知死生。幸尔尚有一女，婚配得人，聊慰老景。不想今得重疾，不久谢世。故特请列ต位到来，做个ฐ证明，将所有财产，尽传付女夫，接续我家宗祀。久已๐写下遗嘱，烦列位各署个花押。倘或逆子犹在，探我亡后，回家争执，竟将此告送官司，官府自然明白。”遂于枕边摸出遗嘱，教家人递与众人观看。
此时众人疑是张孝基见识，尚未开言，只见张孝基说道：“多蒙岳父大恩。但岳父现有子在，万无财产反归外姓之ใ理。
以小婿愚见，当差ๆ人四面访觅大舅回来，将家业付之ใ，以全父子之情，小婿夫妻自当归宗。设或大舅身已不幸，尚有舅嫂守节，当交与掌管，然后访族中之ใ子，立为ฦ后嗣。此乃正理。若是小婿承受，外人必有逐子爱婿之谤。鸠僭鹊巢，小婿亦被人谈论。这决不敢奉命。”淑女也道：“哥哥只因惧怕爹爹责罚，故躲避在外，料é必无恙。丈夫乃外姓之ใ人，岂敢承受。”
众人见他夫妻说话出于至诚，遂齐声说道：“今婿令爱之ใ言，亦似有理。且待寻访小官人，一年半载，待有的信，再作区处。”过善道：“小婿之言，不是爱我，乃是害我。”众人道：“如何是害太公？”过善道：“老汉一生辛苦，挣得这些家事，逆子视之ใ犹如粪土，不上半年，破散四千余金。如此挥霍，便铜斗家计，指日可荆财产既尽，必至变卖茔墓。那时不惟老汉不能ม入土，恐祖宗在土之骨，反暴弃荒野矣。”孝基又道：“大舅昔因年幼，为匪人诱惑所致。今已年长，又有某辈好言劝喻，料é必改过自新า，决不至此。”过善道：“未必，未必！有我在日，严å加责罚，尚不改悛。我死之后，又何人得而禁之ใ！”众人都道：“依着我们愚见，不若均分了，两全其美。令郎回时，也没得话说。”过善只是不许。孝基夫妇再三苦辞，过善大怒道：“汝亦效逆子要殴死我么？”众人见他恶，乃ี对孝基道：“令岳执意如此，不必辞了。”遂将遗嘱各写了花押，递与过老。淑女又道：“爹爹家财尽付与我夫妇，嫂嫂当置于何地？”过善道：“我已๐料理在此，不消你虑。”将遗嘱付过孝基，孝基夫妇泣拜而受。
过善又摸出二纸捏在手中，请过方长者近前，说道：“逆子不肖，致令爱失其所天，老汉心实不安。但耽误在此，终为不了。老汉已๐写一执照ั于此，付与令爱。老汉亡后，烦亲家引回，另选良配。万一逆子回来有言，执此赴官诉理。外有田百亩，以偿逆子所费妆奁。”道罢，将二纸递与。方长者也不来接，答道：“小女既ຂ归令郎，乃亲家家事，已与老夫无干。况寒门从无二嫁之女，非老夫所愿闻，亲家请勿开口。”
道罢，往外就走。孝基苦留แ不祝
过善呼媳妇出来说知，方氏大哭道：“妾闻妇人之义，从一而终。夫死而嫁，志者耻为。何况妾夫尚在，岂可为ฦ此狗彘之事！”过善又道：“逆子总在，这等不肖，守之何益！”方氏道：“妾夫虽不肖，妾志不可改。必欲夺妾之志，有死而已๐。”
过善道：“你有此志气，固是好事。但我亡后，家产已付女夫掌管。你居于此，须ี不稳便。”淑女道：“爹爹，嫂嫂既肯守节，家业自然该他承受。孩儿归于夫家，才是正理。”方แ氏道：“姑娘，我又无子嗣，要这些家财何用！公公既有田百亩与我，当归母家，以赡此生。即丈夫回家，亦可度日。”众人齐声称好。过善道：“媳妇，你与过门争气，这百亩田à尚少，再增田二百亩，银子二百两，与你终身受用。”方氏含泪拜谢。分拨已定，过善教女婿留แ亲戚邻里于堂中饮酒，至晚方散。
那过善本来病势已有八九分了，却又勉强料é理这事。喉长气短，费舌劳唇，劳碌这半日，到晚上愈加沉重。女儿、媳妇守在床边，啼啼哭哭。张孝基备办后事，早已停当。又过数日，呜呼哀哉！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女儿媳妇都哭得昏迷几次。张孝基也十分哀痛。衣衾棺椁，极其华美。七十之中，开丧受吊，延请僧道，修做好事，以资冥福。择选吉日，葬于祖茔。每事务从丰ถ厚。殡葬之后，方氏收拾，归于母家。姑嫂不忍分舍，大哭而别，不在话下。
且说张孝基将丈人所遗家产钱财米谷，一一登记账簿，又差ๆ人各处访问过迁，并无踪影。时光似箭，岁月如流，倏忽便过五年。那时张孝基生下两个儿子，门添个解当铺儿，用个主管，总其出入。家事比过善手内，又增几倍。
话休烦絮。一日张孝基有事来到陈留郡中，借个寓所住下。偶同家人到เ各处游玩。末后来至市上，只见个有病乞丐，坐在一人家檐下。那ว人家驱逐他起身。张孝基心中不忍，教家人朱信舍与他几个钱钞ๆ。那朱信原是过家老仆，极会鉴貌辨色，随机应变，是个伶俐人儿。当下取钱递与这乞丐，把眼观看，吃了一惊，急忙赶来，对张孝基说道：“官人向来寻访小官人下落。适来丐者，面貌好生厮像。”张孝基便定了脚，分忖道：“你再去细看。若果是他，必然认得你。且莫说我是你家女婿，太公产业都归于我。只说家已๐破散，我乃是你新主人，看他如何对答，然后你便引他来相见，我自有处。”
朱信得了言语，复身转去，见他正低着头，把钱系在一根衣带上，藏入腰里。朱信仔细一看，更无疑惑。那丐者起先舍钱与他时，其心全在钱上，那ว个来看舍钱的是谁。这次朱信去看时，他已把钱藏过，也举起眼来，认得是自家家人，不觉失声叫道：“朱信，你同谁在这里？”朱信便道：“小官人，你如何流落至此？”过迁泣道：“自从那ว日逃奔出门，欲要央人来劝解爹爹，不想路上恰遇着小三、小四兄弟两个ฐ拦阻住了，务要拖我回家。我想爹爹正在盛怒之时，这番若回，性命决然难活。匆忙之际，一拳打去，不意小四跌倒便死。心中ณ害怕，连夜逃命，奔了几日，方到这里。在客店中歇了几时，把身边银两ä吃尽，被他赶将出来，无可奈何，只得求乞度命。日夜思家，没处讨个信息，天幸今日遇你。可实对我说，那ว日小四死了，爹爹有何话说？”朱信道：“小四当时醒了转来，不曾得死。太公已๐去世五年矣。”
过迁见说父亲已๐死，叫声：“苦也！”望下便倒。朱信上前扶起，喉中ณ哽咽，哭不出声。呜呜了好一回，方แ才放声大哭道：“我指望回家，央人求告收留แ，依原父子相聚，谁想已不在了！”悲声惨切，朱信亦不觉堕泪。哭了一回，乃ี问道：“爹爹既故，这些家私是谁掌管？”朱信道：“太公未亡之ใ前，小官人所借这些债主ว，齐来取索ิ。太公不肯承认，被告官司。
衙门中用了无数银子。及至审问，一一断还，田产已去大半。
小娘子出嫁，妆奁又去了好些。太公临终时，恨小官人不学好，尽数分散亲戚。存下些少，太公死后，家无正主ว，童仆等辈，一顿乱抢，分毫不留。止存住宅，卖与我新主人张大官人，把来丧中殡葬之ใ用。如今寸土俱无了。”过迁见说，又哭起来道：“我只道家业还在，如今挣扎性命回去，学好为人，不料破费至此！”又问道：“家产便无了，我浑家却在何处？妹子嫁于那家？”朱信道：“小娘子就嫁在近处人家，大嫂到不好说。”过迁道：“却是为何？”朱信道：“太公因久ื不见小官人消息，只道已故，送归母家，令他改嫁。”过迁道：“可晓得嫁也不曾？”朱信道：“老奴为投了新主人，不时差往远处，在家日少，不曾细问，想是已嫁去了。”
过迁抚膺大恸道：“只为我一身不肖，家破人亡，财为他人所有，妻为他人所得，诚天地间一大罪人也！要这狗命何用，不如死休！”望着阶沿石上便要撞死。朱信一把扯住道：“小官人，蝼蚁尚且贪生，如何这等短见！”过迁道：“昔年还想有归乡的日子，故忍耻偷生。今已无家可归，不如早些死了，省得在此出丑。”朱信道：“好死不如恶活！不可如此。老奴新主人做人甚好，待我引去相见，求他带回乡里。倘有用得着你之ใ处，就在他家安身立命，到老来还有个结果。若死在这里，有谁收取你的尸骸？却不枉了这一死！”过迁沉吟了一回道：“你话到说得是。但羞人子，怎好去相见？万一不留，反干折这番面皮。”朱信道：“至此地位，还顾得什么羞耻！”
过迁道：“既ຂ如此，不要说出我真姓名来，只说是你的亲戚罢。”
朱信道：“适才我先讲过了，怎好改得？”当下过迁无奈，只得把身上破衣裳整一整，随朱信而来。
张孝基远远站在人家屋下，望见他啼哭这一段光景，觉道他有懊悔之念，不胜叹息。过迁走近孝基身边，低着头站下。朱信先说道：“告官人，正是老奴旧日小主ว人，因逃难出来，流落在此。求官人留他则个ฐ。”便叫道：“过来见了官人。”
过迁上前欲要作揖，去扯那袖子，却都只有得半截，又是破的，左扯也盖不来手，右扯也遮不着臂，只得抄着手，唱个喏。张孝基看了，愈加可怜，因是舅子，不好受他的礼ึ，还了个半礼，乃道：“嗳！你是个好人家子息，怎么到这等田地？
但收留你回去，没有用处，却怎好？”朱信道：“告官人，随分胡乱ກ留他罢！”张孝基道：“你可会灌园么？”过迁道：“小人虽然不会，情愿用心去学。”张孝基道：“只怕你是受用的人，如何吃得恁样辛苦？”过迁道：“小人到此地位，如何敢辞辛苦！”张孝基道：“这也罢。只是依得三件事，方带你回去，若依不得，不敢相留แ。”过迁道：“不知是那三件？”张孝基道：“第一件，只许住在园上，饭食教人送与你吃，不许往外行走。若跨出了园门，就不许跨进园门。”过迁道：“小人玷辱祖宗，有何颜见人，往外行走！住在园上，正是本愿。这个依得。”张孝基见说话有自愧之ใ念，甚是欢喜，又道：“第二件，要早起晏息，不许贪眠懒怠偷工。”过迁道：“小人天未明就起身，直至黑了方แ止。若有月的日子，夜里也做，怎敢偷工！这个也依得。”孝基又道：“夜里到不消เ得，只日里不偷工ื就够了。第三件，若有不到之处，任凭我责罚，不许怨怅。”过迁道：“既蒙收养，便是重生父母，但凭责罚，死而无怨。”张孝基道：“既都肯依，随我来。”也不去闲玩，复转身引到寓所门口，过迁随将进来。
主人家见是个乞丐，大声叱咤，不容进门。张孝基道：“莫赶他，这是我家的人。”主人道：“这乞丐常是在这里讨饭吃，怎么เ是在府上家人？”朱信道：“一向流落在此，今日遇见的。”到เ里边开了房门，张孝基坐下，分忖道：“你随了我，这模样不好看相。朱信，你去教主人家烧些汤与他洗净了身子，省两件衣服与他换了，把些饭食与他吃。”朱信便去教主人家烧起汤来，唤过迁去洗裕过迁自出门这几年，从不曾见汤面。今日这浴，就如脱皮退壳，身上鏖糟，足足洗了半缸。朱信将衣服与他穿起，梳好了头，比前便大不相同。朱信取过饭来，恣意一饱。那ว过迁身子本来有些病体，又苦了一苦，又在当风处洗了浴ภ，见着饭又多吃了碗，三合凑，到เ夜里生起病来。张孝基倩医调治，有一个多月，方才痊愈。
张孝基事体已完，算还了房钱，收拾起身。又雇了个生口与过迁乘坐。一行四众，循着大路而来。张孝基开言道：“过迁，你是旧家子弟，我不好唤你名字，如今改叫做过小乙๗。”
又分付朱信：“你们叫他小乙哥，两下稳便。”朱信道：“小人知道。”张孝基道：“小乙，今日路上无聊，你把向日兴头事情，细细说与我消遣。”过迁道：“官人，往事休题！若说起来，羞也羞死了。”张孝基道：“你当时是个风流趣人，有甚么เ羞！且略๓说些么。”过迁被逼不过，只得一一直说前后浪费之事。张孝基道：“你起初恁般快活，前日街头这样苦楚，可觉有些过不去么เ？”过迁道：“小人当时年幼无知，又被人哄骗，以致如此。懊悔无及矣！”张孝基道：“只怕有了银子，还去快活哩。”过迁道：“小人性命已๐是多的了，还做这桩事，便杀我也不敢去！”张孝基又对朱信道：“你是他老家人，可晓得太公少年时也曾恁般快活过么？”朱信道：“可怜他日夜只想做人家，何曾舍得使一文屈钱！却想这样事！”孝基道：“你且说怎地样做人家？”朱信扳指头一岁起运，细说怎地勤劳，如何辛苦，方挣得这等家事。不想小乙๗哥把来看得像土块一般，弄得人亡家破。过迁听了，只管哀泣。张孝基道：“你如今哭也迟了，只是将来学做好人，还有个ฐ出头日子。”一路上热一句，冷一句，把话打着他心事。过迁渐渐自怨自艾，懊ิ悔不迭。正是：临崖立马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