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过善年纪五十余外，合家称做太公。妈妈已๐故，止有儿女二人。儿子过迁，已๐聘下方长者之女为媳。女儿淑女，尚未议姻。过善见儿子人材出众，性质聪明，立心要他读书，却又悭吝，不肯延师在家，送到一个亲戚人家附学。谁知过老本是个看财童子，儿子却是个败家五道，平昔有几件毛病：见了书本，就如冤家；遇着妇人，便是性命。喜的是吃酒，爱的是赌钱。蹴踘打弹，卖弄风流：放鹞擎鹰，争夸豪侠。耍拳走马骨头轻，使棒轮枪心窍痒。自古道：“物以类聚。”过迁性喜游荡，就有一班浮浪子弟引诱打合。这时还惧怕父亲，早上去了，至晚而归。过善一心单在钱财上做工夫的人，每日见儿子早出晚入，只道是在学里，那ว个去查考。况且过迁把钱买嘱了送饭的小厮，日逐照旧ງ送饭，到半路上作成他饱啖，归来瞒得铁桶相似。过善何繇得知。过迁在先生面前，只说家中ณ有事，不得工夫。过几日间，或去点个卯儿，又时常将些小东西孝顺。那先生一来见他不像个ฐ读书之人，二来见他老官儿也不像认真要儿读书的，三来又贪着些小利，总然有些知觉，也装聋作哑，只当不知，不去拘管他。所以过迁得恣意无藉，家中毫不知觉。
说这汉末时，许昌有一巨เ富之ใ家，其人姓过名善，真个ฐ田连阡陌，牛马成群，庄房屋舍，几十余处，童仆厮养，不计其数。他虽然是个ฐ富翁，一生省俭做家，从没有穿一件新鲜衣服，吃一味可口东西；也不晓得花朝月夕，同个ฐ朋友到胜景处游玩一番๘；也不曾四时八节，备个筵席，会一会亲族，请一请乡党。终日缩在家中，皱着两个眉头，吃这碗枯茶淡饭。一把匙钥，紧紧挂在身边，丝毫东西，都要亲手出放。房中卓上，更无别ี物，单单一个ฐ算盘，几本账簿。身子恰像生铁ກ铸就，熟ງ铜打成，长生不死一般，日夜思算，得一望十，得十望百，堆积上去，分文不舍得妄费。正是：世无百岁人，枉作千年调。
赫大卿打一看时，周围都是粉墙包裹，门前十来株倒垂杨柳，中间向阳两扇八字墙门，上面高悬金字解额，写着“非空庵”三字。赫大卿点头道：“常闻得人说，城外非空庵中有标致尼姑，只恨没有工夫，未曾见得。不想今日趁了这便。”即整顿衣冠，走进庵里。转东一条鹅卵石街，两边榆柳成行，甚是幽雅。行不多步，又进一重墙门，便是小小三间房子，供着韦驮尊者。庭中松柏参天，树上鸟声嘈杂。从佛背后转进，又是一条横街。大卿径望东行去，见一座雕花门楼，双扉紧闭。上前轻轻扣了三四下，就有个垂髫女童，呀的开门。那ว女童身穿缁衣，腰系丝绦，打扮得十分齐整，见了赫大卿，连忙问讯。大卿还了礼ึ，跨步进去看时，一带三间佛堂，虽不甚大，到เ也高敞。中间三尊大佛，相貌庄严å，金光灿烂。大卿向佛作了揖，对女童道：“烦报令师，说有客相访。”女童道：“相公请坐，待我进去传说。”
赫大卿只拣妇女丛聚之处，或前或后，往来摇摆，卖弄风流，希图要逢着个ฐ有缘分的佳人。不想一无所遇，好不败兴。自觉无聊，走向一个酒馆中，沽饮三杯。上了酒楼ä，拣沿街一副座头坐下。酒保送上酒肴，自斟ต自饮，倚窗观看游人。不觉三杯两盏，吃勾半酣，起身下楼，算还酒钱，离了酒馆，一步步任意走去。此时已是未牌时分。行不多时，渐渐酒涌上来，口干舌燥，思量得盏茶来解渴便好。正无处求觅，忽抬头见前面林子中，幡影摇曳，磬韵悠扬，料道是个僧寮道院，心中ณ欢喜，即忙趋向前去。抹过林子，显出一个ฐ大阉院来。
将及两月，渐觉容颜如旧，饮食稍加。太尉夫妻好生欢喜，办下酒席，一当起病，一当送行。当日酒至五巡，食供两套，太尉夫妇开言道：“且喜得夫人贵体无事，万千之ใ喜。
渐渐香消玉减。忽一日，道君皇帝ຓ在于便殿，敕唤殿前太尉杨戬前来，天语传宣道：“此位内家，原是卿所进奉。今着卿领ๆ去，到府中将息病体。待得痊安，再许进宫未迟。仍着光禄寺每日送膳，太医院伺候用药。略๓有起色，即便奏来。”当下杨戬叩头领命，即着官身私身搬运韩夫人宫中箱笼装ณ奁，一应动用什物器皿，用暖舆抬了韩夫人，随身带得养娘二人，侍儿二人。一行人簇拥着，都到杨太尉府中。太尉先去时自己夫人说知，出厅迎接。便将一宅分为两院，收拾西园与韩夫人居住，门上用锁封着，只许太医及内家人役往来。太尉夫妻二人，日往候安一次。闲时就封闭了门。门傍留一转桶，传递饮食、消เ息。正是：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后来刻๑成诗集一卷，取名《断肠集》。
哭损双眸断尽肠，怕黄昏到又昏黄。那堪细雨新秋夜，一点残灯伴夜长！
朱世远随即入内，将王三老所言退亲之ใ事，述与浑家知道。柳氏喜不自胜，自己私房银子也搜括将出来，把与丈夫，凑足十二两ä之ใ数。却与女孩儿多福讨那一对银钗。却说那ว女儿虽然不读诗书，却也天生志气。多时听得母亲三言两语，絮絮聒聒，已自心慵意懒โ。今日与他讨取聘钗，明知是退亲之故，并不答应一字，迳走进卧房，闭上门儿，在里面啼哭。朱世远终是男子之ใ辈，见貌辨色，已知女孩儿心事，对浑家道：“多福心下不乐，想必为退亲之ใ故。你须慢慢偎他，不可造次。万一逼得他紧ู，做出些没下稍勾当，悔之何及！”柳氏听了丈夫言语，真个去敲那女儿的房门，低声下气的叫道：“我儿，钗子肯不肯繇你，何须ี使性！你且开了房门，有话时，好好与做娘的讲。做娘的未必不依你。”那女儿初时不肯开门，柳氏连叫了几次，只得拔了门闩，叫声：“开在这里了。”自向兀子上气忿分心的坐了。柳氏另掇个兀子傍著女儿坐了，说道：“我儿，爹娘为将你许错了对头，一向愁烦。喜得男ç家愿退，许了一万个利市，求之不得。那癞子终无好日，可不误了你终身之事。如今把聘钗ู还了他家，因断ษ义绝。似你恁般容貌，怕没有好人家来求你？我儿休要执性，快把钗ู儿出来还了他罢！”女儿全不做声，只是流泪。柳氏偎了半晌，看见女儿如此模样，又款款的说道：“我儿，做爹娘的都只是为好，替你计较。你愿与不愿，直直的与我说，恁般自苦自知，教爹娘如何过意。”女儿恨穷道：“为ฦ好，为ฦ好！要讨那钗子也尚早！”柳氏道：“呵呀！两ä股钗儿，连头连脚，也重不上二三两ä，甚么เ大事。若另许个ฐ富家，金钗玉钗都有。”女儿道：“哪希罕金钗玉钗！从没见好人家女子吃两ä家茶。贫富苦乐，都是命中注定。生为陈家妇，死为陈家鬼，这银钗我要随身殉葬的，休想还他！”说罢，又哀哀的哭将起来。柳氏没奈何，只得对丈夫说，女儿如此如此：“这门亲多昃退不成了。”朱世远与陈青肺腑之交，原不肯退亲，只为浑家絮聒不过，所以巴不得撒开，落得耳边清净。谁想女儿恁般烈性，又是一重欢喜，便道：“恁的时，休教苦坏了女孩儿。你与他说明，依旧与陈门对亲便了。”柳氏将此言对女儿说了，方แ才收泪。正是：三冬不改孤松操，万苦难移烈女心。
当下起身，到于朱家。朱世远迎接，讲礼ึ而坐。未氏终日在家中千乌ไ龟、万乌ไ龟及开言，朱世远连声唤茶。这也有个缘故，那ว柳氏终日在家中千乌龟、万乌龟指名骂媒人，王三老虽然不闻，朱世远却于心有愧，只恐三老见怪，所以殷唤茶。谁知柳氏恨杀王三老做错了媒，任丈夫叫唤，不肯将茶出来。此乃ี妇人小见。坐了一会，王三老道：“有句不识进退的话，特来与大郎商量。先告过，切莫见怪。”原来朱世远也是行一，里中都称他朱大郎。朱世远道：“有话尽说。你老人家有甚差ๆ错，岂有见怪之理？”王三老方才把陈青所言退亲之事，备细说了一遍：“此乃令亲家主意，老汉但传言而已，但凭大郎主张。”朱世远终日被浑家聒絮得不耐烦，也巴不能ม个一搠两ä开。只是自己้不好启齿，得了王三老这句言语，分明是朝廷新颁แ下一道赦书，如何不喜？当下便道：“虽然陈亲家贤哲，诚恐后来翻悔，反添不美。”王二老道：“老汉都曾讲过。他主ว意已决，不必怀疑。宅上庚帖，亦交付在此，大郎请收过。”朱世远道：“聘礼ึ未还，如何好收他的庚帖？”王三老道：“他说些须薄聘，不须提起。是老汉多口，说道：既然庚帖ຆ返去，原聘必然返璧。”朱世远道：“这是自然之ใ理。先曾受过他十二两银子，分毫不敢短少。还有银钗ู二股，小女收留，容讨出一并奉还。这庚帖权收在你老人家处。”王三老道：“不妨事，就是大郎收下。老汉暂回，明日来领ๆ取聘物。却到令亲处回话。”说罢分别。有诗为ฦ证：月老系绳今又解，冰人传语昔皆讹。
面似桃花含露，体如白雪团成。眼横秋水黛眉清，十指尖尖春笋。袅娜休言西子，风流不让崔莺。金莲窄窄瓣儿轻，行动一天丰韵。
话说两山之人，善于货殖，八面四路，去为商为贾，所以江湖上有个口号，叫做“钻天洞庭”。内中ณ单表西洞庭有个富家，姓高名赞，少年惯走湖广，贩卖粮食。后来家道殷实了，开起两个解库，托著四个ฐ夥计掌管，自己只在家中受用。浑家金氏，生了男女二人，男名高标，女名秋芳。那ว秋芳反长似高标二岁。高赞请个积年老教授在家馆谷，教著两ä个女儿读书。那秋芳资性聪明，自七岁，至二十岁，书史皆通，写作俱妙。交十三岁，就不进学堂，只在房中习学女工ื，描鸾刺๐凤。看看长成十六岁，出落得好个女儿，美艳非常，有诗为证：
方才说虎是神明遣来，剿除凶恶，此亦理之ใ所有。看来虎乃ี旦兽之ใ王，至灵之ใ物，感仁吏而渡河，伏高僧而护法，见于史传，种种可据。如今再说一个ฐ义虎知恩报恩，成就了人间义แ夫节妇，为ฦ千古佳话。正是：
假使张稍心地正，山中ณ有虎亦藏形。
可怜绝世聪明女，堕落烟花罗网中ณ。王九妈新讨了瑶琴，将他浑身衣服，换个ฐ新า鲜ຒ，藏于曲楼深处，终日好茶好饭，去将息他，好言好语，去温暖他。瑶琴既来之，则安之ใ。住了几日，不见卜乔回信，思量爹妈，噙著两ä行珠泪，问九妈道：“卜大叔怎不来看我？”九妈道：“哪个卜大叔？”瑶琴道：“便是引我到เ你家的那ว个卜大郎。”九妈道：“他说是你的亲爹。”瑶琴道：“他姓卜，我姓莘。”遂把汴梁逃难，失散了爹妈，中迂遇见了卜乔๒，引到临安，并卜乔哄他的说话，细述一遍。九妈道：“原来恁地，你是个孤身女儿，无脚๐蟹，我索性与你说明罢；那姓卜的把你卖在我家，得银五十两去了。我们是门户人家，靠著粉头过活。家中虽有三四个养女，并没个ฐ出色的。爱你生得齐整，把做个亲女儿相待。待你长成之时，包你穿好吃好，一生受用。”瑶琴听说，方知被卜乔所骗，放声大哭。九妈劝解，良久方止。自此九妈将瑶琴改做王美，一家都称为美娘，教他吃吹弹歌舞，无不尽善。长成一十四岁，娇艳非常。临安城中，这些当豪公子慕其容貌，都备著厚礼求见。也有爱清标的，闻得他写作俱高，求诗求字的，日不离门。弄出天大的名声出来，不叫他美娘，叫他做花魁娘子。西湖上子弟编出一支《挂枝儿》，单道那花魁娘子的好处：
卜乔将随身带的乾粮，把些与他吃了，吩咐道：“你爹妈连夜走的。若路上不能相遇，直要过江到เ建康府，方可相会。一路上同行，我权把你当女儿，你权叫我做爹。不然，只道我收留迷失子女，不当稳便。”瑶琴依允。从此6路同步，水路同舟，爹女相称。到了建康府，路上又闻得金兀术四太子，引兵渡江，眼见得建康不得宁息。又闻得康王即位，已在杭州驻跸，改名临ภ安，遂趁船到润州ะ。过了苏、常、嘉、湖，直到เ临ภ安地面，暂且饭店中居住，也亏卜乔๒，自汴京至临安，三千余里，带那ว莘瑶琴下来，身边藏下些散碎银两ä，都用尽了，连身上外盖衣服，脱下准了店钱，止剩得莘瑶琴一件活货，欲行出脱。访得西湖上烟花王九妈家要讨养女，遂引九妈到店中ณ，看货还钱。九妈见瑶琴生得标致，讲了财礼ึ五十两。卜乔兑足了银子，将瑶琴送到王家。原来卜乔有智，在王九妈前，只说：“瑶琴是我亲生之女，不幸到你门户人家，须是款款的教训，他自然从顺，不要性急。”在瑶琴面前，又说：“九妈是我至亲，权时把你寄顿他家，待我从容访知你爹妈下落，再来领ๆ你。”以此瑶琴欣然而去。
屋漏更遭连夜雨，般迟又遇打头风。
闲话休叙。那官人在任不上二年，谁知命里官星不现，飞祸ຖ相侵。忽一夜仓中失火，急救时，已๐烧损官粮千余石。那时米贵，一石值一贯五百。乱ກ离之ใ际，军粮最重。南唐法度，凡官府破耗军粮至三百石者，即行处斩。只为石璧是个ฐ清官，又且火灾天数，非关本官私弊。上官都替他分解保奏。唐主怒犹未息，将本官削职，要他赔偿。估价共该一千五百余两ä。把家私变卖，未尽其半。石璧被本府软监，追逼不过，郁成一病，数日而死。遗下女儿和养娘二口，少不得著落牙婆官卖，取价偿官。这等苦楚，分明是：
程万里见妻子又劝他逃走，心中ณ愈疑ທ道：“前日恁般嗔责，他岂不怕，又来说起？一定是张万户又教他来试我念头果然决否。”也不回言，径自收拾而卧。
到明早，程万里又来禀知张万户。张万户听了，暴躁如雷，连喊道：“这贱婢如此可恨，快拿来敲死了罢！”左右不敢怠缓，即向里边来唤，夫人见唤玉娘，料é道又有甚事，不肯放将出来。张万户见夫人不肯放玉娘出来，转加焦躁，却又碍着夫人面皮，不好十分催逼，暗想道：“这贱婢已๐有外心，不如打他去罢。倘然夫妻日久ื恩深，被这贱婢哄热，连这好人的心都要变了。”乃ี对程万里道：“这贱婢两次三番诱你逃归，其心必有他念，料é然不是为你。久后必被其害。待今晚出来，明早就教人引去卖了，别ี拣一个ฐ好的与你为妻。”程万里见说要卖他妻子，方แ才明白浑家果是一片真心，懊悔失言，便道：“老爹如今警戒两番，下次谅必不敢。总再说，小人也断然不听。若把他卖了，只怕人说小人薄情，做亲才六日，就把妻子来卖。”张万户道：“我做了主，谁敢说你！”道罢，径望里边而去。夫人见丈夫进来，怒气未息，恐还要责罚玉娘，连忙教闪过一边，起身相迎，并不问起这事。张万户却又怕夫人不舍得玉娘出去，也分毫不题。
且说程万里见张万户决意要卖，心中不忍割舍，坐在房中暗泣。直到เ晚间，玉娘出来，对丈夫哭道：“妾以君为ฦ夫，故诚心相告，不想君反疑妾有异念，数告主ว人。主人性气粗雄，必然怀恨。妾不知死所矣！然妾死不足惜，但君堂堂仪表，甘为ฦ下贱，不图归计为恨耳！”程万里听说，泪如雨下，道：“贤妻良言指迷，自恨一时错见，疑主ว人使汝试我，故此告知，不想反累贤妻！”玉娘道：“君若肯听妾言，虽死无恨。”
程万里见妻子恁般情真，又思明日就要分离，愈加痛泣，却又不好对他说知，含泪而寝，直哭到四更时分。玉娘见丈夫哭之ใ不已，料必有甚事故，问道：“君如此悲恸，定是主人有害妾之意。何不明言？”程万里料é瞒不过，方แ道：“自恨不才，有负贤妻。明日主ว人将欲鬻汝，势已不能挽回，故此伤痛！”
玉娘闻言，悲泣不胜。两个搅做一团，哽哽咽咽，却又不敢放声。天未明，即便起身梳洗。玉娘将所穿绣鞋一只，与丈夫换了一只旧履，道：“后日倘有见期，以此为ฦ证。万一永别，妾抱此而死，有如同穴。”说罢，复相抱而泣，各将鞋子收藏。
到了天明，张万户坐在中堂，教人来唤。程万里忍住眼泪，一齐来见。张万户道：“你这贱婢！我自幼抚你成人，有甚不好，屡教丈夫背主！本该一剑斩你便是。且看夫人分上，姑饶一死。你且到好处受用去罢。”叫过两ä个家人分忖道：“引他到牙婆人家去，不论身价，但要寻一下等人家，磨死不受人抬举ะ的这贱婢便了。”玉娘要求见夫人拜别，张万户不许。
玉娘向张万户拜了两拜，起来对着丈夫道声“保重”，含着眼泪，同两个ฐ家人去了。程万里腹中ณ如割，无可奈何，送出大门而回。正是：世上万般哀苦事，无非死别ี与生离。
比及夫人知觉，玉娘已自出门去了。夫人晓得张万户情性，诚恐他害了玉娘性命。今日脱离虎口，到เ也繇他。
且说两个ฐ家人，引玉娘到牙婆家中，恰好市上有个经纪人家，要讨一婢，见玉娘生得端正，身价又轻，连忙兑出银子，交与张万户家人，将玉娘领回家去不题。
且说程万里自从妻子去后，转思转悔，每到晚间，走进房门，便觉惨伤，取出那两只鞋儿，在灯前把玩一回，呜呜的啼泣一回。哭勾多时，方แ才睡卧。次后访问得，就卖在市上人家，几遍要悄地去再见一面，又恐被人觑破，报与张万户，反坏了自己大事，因此又不敢去。那张万户见他不听妻子言语，信以为实，诸事委托，毫不提防。程万里假意殷勤，愈加小心。张万户好不喜欢，又要把妻子配与。程万里不愿，道：“且慢着，候随老爷到เ边上去有些功绩回来，寻个ฐ名门美眷，也与老爷争气。”
光阴迅，不觉又过年余。那时兀良哈歹在鄂州镇守，值五十诞辰，张万户昔日是他麾下裨将，收拾了许多金珠宝玉，思量要差一个能干的去贺寿，未得其人。程万里打听在肚里，思量趁此机会，脱身去罢，即来见张万户道：“闻得老爷要送兀良爷的寿礼ึ，尚未差人。我想众人都有掌管，脱身不得。小人总是在家没有甚事，到情愿任这差使。”张万户道：“若得你去最好。只怕路上不惯，吃不得辛苦。”程万里道：“正为ฦ在家自在惯了，怕后日随老爷出征，受不得辛苦，故此先要经历些风霜劳碌，好跟老爹上阵。”张万户见他说得有理，并不疑ທ虑，就依允了，写下问候书札，上寿礼帖，又取出一张路引，以防一路盘诘。诸事停当，择日起身。程万里打叠行李，把玉娘绣鞋，都藏好了。到เ临ภ期，张万户把东西出来，交付明白，又差家人张进，作伴同行。又把十两银子与他盘缠。
程万里见又有一人同去，心中烦恼，欲要再禀，恐张万户疑ທ惑，且待临时，又作区处。当了拜别张万户，把东西装ณ上生口，离了兴元，望鄂州而来。一路自有馆驿支讨口粮，并无担阁。不期一日，到เ了鄂州ะ，借个饭店寓下。来日清早，二人赍了书札礼物，到帅府衙门挂号伺候。那兀良元帅是节镇重臣，故此各处差人来上寿的，不计其数，衙门前好不热闹。
三通画角，兀良元帅开门升帐。许多将官僚属，参见已过，然后中军官引各处差ๆ人进见，呈上书札礼物。兀良元帅一一看了，把礼物查收，分付在外伺候回书。众人答应出来不题。
且说程万里送礼已过，思量要走，怎奈张进同行同卧，难好脱身，心中无计可施。也是他时运已到，天使其然。那ว张进因在路上鞍马劳倦，却又受了些风寒，在饭店上生起病来。
程万里心中欢喜：“正合我意！”欲要就走，却又思想道：“大丈夫作事，须ี要来去明白。”原向帅府候了回书，到寓所看张进时，人事不省，毫无知觉。自己即便写下一封书信，一齐放入张进包裹中收好。先前这十两盘缠银子，张进便要分用，程万里要稳住张进的心，却总放在他包裹里面。等到鄂州一齐买人事送人。今日张进病倒，程万里取了这十两银子，连路引铺陈打做一包，收拾完备，却叫过主ว人家来分忖道：“我二人乃兴元张万户老爹特差ๆ来与兀良爷上寿，还要到山东史丞相处公干。不想同伴的上路辛苦，身子有些不健，如今行动不得。若等他病好时，恐怕误了正事，只得且留在此调养几日。我先往那里公干回来，与他一齐起身。”即取出五钱银子递与道：“这薄礼权表微忱，劳主人家用心看顾ุ，得他病体痊安，我回时还有重谢。”主人家不知是计，收了银子道：“早晚伏侍，不消牵挂。但长官须ี要作就来便好。”程万里道：“这个自然。”又讨些饭来吃饱，背上包裹，对主人家叫声暂别，大踏步而走。正是：鳌鱼脱却金钩去，摆尾摇头再不来。
离了鄂州，望着建康而来。一路上有了路引，不怕盘诘，并无阻滞。此时淮东地方，已๐尽数属了胡元，万里感伤不已。
一径到เ宋朝地面，取路直至临安。旧时在朝宰执，都另换了一班人物。访得现任枢密副使周翰，是父亲的门生，就馆于其家。正值度宗收录先朝旧ງ臣子孙，全亏周翰提挚，程万里亦得补福建福清县尉。寻了个ฐ家人，取名程惠，择日上任。不在话下。
且说张进在饭店中ณ，病了数日，方才精神清楚，眼前不见了程万里，问主ว人家道：“程长官怎么不见？”主人家道：“程长官十日前说还要往山东史丞相处公干，因长官有恙，他独自去了，转来同长官回去。”张进大惊道：“何尝又有山东公干！被这贼趁我有病逃了。”主ว人家惊问道：“长官一同来的，他怎又逃去？”张进把当初ม掳他情由细说，主人懊悔不迭。
张进恐怕连他衣服取去，即忙教主人家打开包裹看时，却留下一封书信，并兀良元帅回书一封，路引盘缠，尽皆取去，其余衣服，一件不失。张进道：“这贼狼子野心！老爹恁般待他，他却一心恋着南边。怪道连妻子也不要！”又将息了数日，方才行走得动，便去禀知兀良元帅，另自打盘缠路引，一面行文挨获程万里。那ว张进到店中算还了饭钱，作别起身。星夜赶回家，参见张万户，把兀良元帅回书呈上看过，又将程万里逃归之ใ事禀知。张万户将他遗书拆开看时，上写道：门下贱役程万里，奉书恩主ว老爷台下：万里向蒙不杀之恩，收为ฦ厮养，委以腹心，人非草木，岂不知感。但闻越鸟南栖，狐死丘，万里亲戚坟墓，俱在南朝，早暮思想，食不甘味。意欲禀知恩相，乞假归省，诚恐不许，以此斗胆辄行。在恩相幕从如云，岂少一走卒？放某还乡如放一鸽耳。大恩未报，刻๑刻๑于怀。衔环结草，生死不负。
张万户看罢，顿足道：“我被这贼用计瞒过，吃他逃了！
有日拿住，教他碎尸万段。”后来张万户贪婪太过，被人参劾，全家抄没，夫妻双双气死。此是后话不题。
且说程万里自从到เ任以来，日夜想念玉娘恩义，不肯再娶。但南北分争，无由访觅。时光迅，岁月如流，不觉又是二十余年。程万里因为官清正廉能，已做到闽中安抚使之ใ职。那时宋朝气数已尽，被元世祖直捣江南，如入无人之境。
逼得宋末帝奔入广东崖山海ร岛中驻跸。止有八闽全省，未经兵火。然亦弹丸ฤ之地，料难抵敌。行省官不忍百姓罹于涂ิ炭，商议将图籍版舆，上表亦归元主。元主将合省官俱加三级。程万里升为陕西行省参知政事。到任之后，思想兴元乃是所属地方，即遣家人程惠，将了向日所赠绣鞋，并自己这只鞋儿，前来访问妻子消息，不题。
且说娶玉娘那ว人，是市上开酒店的顾大郎，家中颇็有几贯钱钞。夫妻两口，年纪将近四十，并无男女。浑家和氏，每劝丈夫讨个丫头伏侍，生育男ç女。顾大郎初时恐怕淘气，心中不肯。到เ是浑家叮嘱牙婆寻觅，闻得张万户家出个女子，一力撺掇讨回家去。浑家见玉娘人物美丽，性格温存，心下欢喜，就房中侧边打个铺儿，到晚间又准备些夜饭，摆在房中。玉娘暗解其意，佯为ฦ不知，坐在厨下。和氏自家走来道：“夜饭已๐在房里了，你怎么反坐在此？”玉娘道：“大娘自请，婢子有在这里。”和氏道：“我们是小户人家，不像大人家有许多规矩。止要勤俭做人家，平日只是姊妹相称便了。”玉娘道：“婢子乃下贱之人，倘有不到处，得免嗔责足矣，岂敢与大娘同列！”和氏道：“不要疑ທ虑！我不是那等嫉妒之辈，就是娶你，也到เ是我的意思。只为ฦ官人中年无子，故此劝他取个ฐ偏房。若生得一男半女，即如与我一般。你不要害羞，可来同坐吃杯合欢酒。”玉娘道：“婢子蒙大娘抬举ะ，非不感激。
但生来命薄，为夫所弃，誓不再适。倘必欲见辱，有死而已๐！”
和氏见说，心中ณ不悦道：“你既ຂ自愿为婢，只怕吃不得这样苦哩。”玉娘道：“但凭大娘所命。若不如意，任凭责罚。”
和氏道：“既如此，可到เ房中伏侍。”玉娘随至房中。他夫妻对坐而饮，玉娘在旁筛酒，和氏故意难为他。直饮至夜半，顾大郎吃得大醉，衣也不脱，向床上睡了。玉娘收拾过家火，向厨中ณ吃些夜饭，自来铺上和衣而睡。明早ຉ起来，和氏限他一日纺绩。玉娘头也不抬，不到เ晚都做完了，交与和氏。和氏暗暗称奇，又限他夜中趱赶多少。玉娘也不推辞，直纺到晓。
一连数日如此，毫无厌倦之意。顾ุ大郎见他不肯向前，日夜纺绩，只道浑家妒忌，心中ณ不乐，又不好说得，几番背他浑家与玉娘调戏。玉娘严声厉色。顾大郎惧怕浑家知得笑话，不敢则ท声。过了数日，忍耐不过，一日对浑家道：“既承你的美意，娶这婢子与我，如何教他日夜纺绩，却不容他近我？”和氏道：“非我之过。只因他第一夜，如此作乔，恁般推阻，为此我故意要难他转来。你如何反为ฦ好成歉？”顾大郎不信道：“你今夜不要他纺绩，教他早睡，看是怎么？”和氏道：“这有何难！”
到晚间，玉娘交过所限生活。和氏道：“你一连做了这几时，今晚且将息一晚，明日做罢。”玉娘也十数夜未睡，觉道甚劳倦，甚合其意，吃过夜饭，收拾已完，到房中ณ各自睡下。
玉娘是久困的人，放倒头便睡着了。顾ุ大郎悄悄的到เ他铺上，轻轻揭开被，挨进身子，把他身上一摸，却原来和衣而卧。顾大郎即便与他解脱衣裳。那衣带都是死结，如何扯拽得开。顾大郎性急，把他乱扯。才扯断得一条带子，玉娘在睡梦中惊醒，连忙跳起，被顾ุ大郎双手抱住，那里肯放。玉娘乱喊杀人，顾ุ大郎道：“既在我家，喊也没用，不怕你不从我！”和氏在床，假做睡着，声也不则ท。玉娘摔脱不得，心生一计，道：“官人，你若今夜辱了婢子，明日即寻一条死路。张万户夫人平昔极爱我的，晓得我死了，料然决不与你干休。只怕那时破家荡产，连性命亦不能保，悔之ใ晚矣。”顾大郎见说，果然害怕，只得放手，原走到自己床上睡了。玉娘眼也不合，直坐到เ晓。和氏见他立志如此，料不能强，反认为ฦ义แ女。玉娘方才放心，夜间只是和衣而卧，日夜辛勤纺织。
约有一年，玉娘估计积成布匹，比身价已有二倍，将来交与顾大郎夫妇，求为ฦ尼姑。和氏见他诚恳，更不强留，把他这些布匹，尽施与为ฦ出家之费，又备了些素า礼，夫妇两人，同送到เ城南昙花庵出家。玉娘本性聪明，不勾三月，把那些经典讽诵得烂熟ງ。只是心中记挂着丈夫，不知可能勾脱身走逃。将那ว两ä只鞋子，做个ฐ囊儿盛了，藏于贴肉。老尼出庵去了，就取出观玩，对着流泪。次后央老尼打听，知得乘机走了，心中ณ欢喜，早晚诵经祈่保。又感顾大郎夫妇恩德，也在佛前保祐。后来闻知张万户全家抄没，夫妇俱丧。玉娘想念夫人幼年养育之ใ恩，大哭一场，礼忏追荐，诗云：数载难忘养育恩，看经礼忏荐夫人。
为人若肯存忠厚，虽不关亲也是亲。
且说程惠奉了主人之ใ命，星夜赶至兴元城中ณ，寻个客店寓下。明日往市中，访到เ顾大郎家里。那时顾ุ大郎夫妇，年近七旬ຒ，须ี鬓俱白，店也收了，在家持斋念佛，人都称他为顾道人。程惠走至门前，见老人家正在那ว里扫地。程惠上前作揖道：“太公，借问一句说话。”顾老还了礼，见不是本外乡音，便道：“客官可是要问路径么？”程惠道：“不是。要问昔年张万户家出来的程娘子，可在你家了？”顾老道：“客官，你是那里来的？问他怎么？”程惠道：“我是他的亲戚，幼年离乱ກ时失散，如今特来寻访。”顾老道：“不要说起！当初我因无子，要娶他做个通房。不想自到เ家来，从不曾解衣而睡。
我几番捉弄他，他执意不从。见他立性贞烈，不敢相犯，到เ认做义แ女，与老荆就如嫡亲母子。且是勤俭纺织，有时直做到เ天明。不上一年，将做成布匹，抵偿身价，要去出家。我老夫妻不好强留แ，就将这些布匹，送与他出家费用。又备些素า礼ึ，送他到南城昙花庵为尼。如今二十余年了，足迹不曾出那庵门。我老夫妇到时常走去看看他，也当做亲人一般。又闻得老尼说，至今未尝解衣寝卧，不知他为ฦ甚缘故。这几时因老病不曾去看得。客官，既是你令亲，径到那里去会便了，路也不甚远。见时，到与老夫代言一声。”
程惠得了实信，别了顾ุ老，问昙花庵一路而来。不多时就到了，看那ว庵也不甚大。程惠走进了庵门，转过左边，便是三间佛堂。见堂中坐着个ฐ尼姑诵经，年纪虽是中年，人物到还十分整齐。程惠想道：“是了。”且不进去相间，就在门槛上坐着，袖中ณ取出这两ä只鞋来细玩，自言自语道：“这两只好鞋，可惜不全！”那诵经的尼姑，却正是玉娘。他一心对在经上，忽闻得有人说话，方才抬起头来。见一人坐在门槛ນ上，手中玩弄两只鞋子，看来与自己้所藏无二，那人却又不是丈夫，心中ณ惊异，连忙收掩经卷，立起身向前问讯。程惠把鞋放在槛上，急忙还礼。尼姑问道：“檀越，借鞋履一观。”程惠拾起递与，尼姑看了，道：“檀越，这鞋是那里来的？”程惠道：“是主ว人差来寻访一位娘子。”尼姑道：“你主ว人姓甚？
何处人氏？”程惠道：“主人姓程名万里，本贯彭城人氏，今现任陕西参政。”尼姑听说，即向身边囊中取出两只鞋来，恰好正是两对。尼姑眼中流泪不止。
程惠见了，倒身下拜道：“相公特差小人来寻访主母。适才问了顾ุ太公，指引到此，幸而得见。”尼姑道：“你相公如何得做这等大官？”程惠把历官闽中，并归元升任至此，说了一遍。又道：“相公分付，如寻见主ว母，即迎到任所相会。望主母收拾行装ณ，小人好去雇倩车辆。”尼姑道：“吾今生已๐不望鞋履复合。今幸得全，吾愿毕矣，岂别ี有他想。你将此鞋归见相公夫人，为吾致意，须ี做好官，勿负朝廷，勿虐民下。
我出家二十余年，无心尘世久矣。此后不必挂念。”程惠道：“相公因念夫人之义，誓不再娶ດ。夫人不必固辞。”尼姑不听，望里边自去。程惠央老尼再三苦告，终不肯出。
程惠不敢苦逼，将了两双鞋履，回至客店，取了行李，连夜回到陕西衙门，见过主人，将鞋履呈上，细述顾ุ老言语，并玉娘认鞋，不肯同来之事。程参政听了，甚是伤感，把鞋履收了，即移文本剩ທ那ว省官与程参政昔年同在闽中为官，有僚友之ใ谊，见了来文，甚以为奇，即行檄仰兴元府官吏，具礼迎请。兴元府官不敢怠慢，准备衣服礼ึ物，香车细辇，笙肃鼓乐，又取两个ฐ丫鬟伏侍，同了僚属，亲到昙花庵来礼请。
那时满城人家尽皆晓得，当做一件新闻，扶老挈幼，争来观看。
且说太守同僚属到了庵前下马，约退从人，径进庵中。老尼出来迎接。太守与老尼说知来意，要请程夫人上车。老尼进去报知。玉娘见太守与众官来请，料难推托，只得出来相见。太守道：“本省上司奉陕西程参政之ใ命，特着下官等具礼迎请夫人上车，往陕西相会。左舆已备，望夫人易换袍服，即便登舆。”教丫鬟将礼物服饰呈上。玉娘不敢固辞，教老尼收了，谢过众官，即将一半礼物送与老尼为终老之ใ资，余一半嘱托地方官员将张万户夫妻以礼改葬，报其养育之恩。又起七昼夜道场，追荐白氏一门老校好事已毕，丫鬟将袍服呈上。玉娘更衣，到佛前拜了四拜，又与老尼作别，出庵上车。
府县官俱随于后。玉娘又分忖：还要到市中去拜别顾老夫妻。
路上鼓乐喧阗，直到顾ุ家门下车。顾ุ老夫妇出来，相迎庆喜。玉娘到里边拜别，又将礼ึ物赠与顾ุ老夫妇，谢他昔年之恩。老夫妻流泪收下，送至门前，不忍分别。
玉娘亦觉惨然，含泪登车。各官直送至十里长亭而别ี。太守又委僚属李克复，率领步兵三百，防护车舆。一路经过地方，官员知得，都来迎送馈礼。直至陕西省城，那ว些文武僚属，准备金鼓旗幡，离城十里迎接。程参政也亲自出城远迎。
一路金鼓喧天，笙箫振地，百姓们都满街结彩，香花灯烛相迎，直至衙门后堂私衙门口下车。程参政分付僚属明日相见，把门掩上，回至私衙。夫妻相见，拜了四双八拜，起来相抱而哭。各把别后之ใ事，细说一遍。说罢，又哭。然后奴仆都来叩见。安排庆喜筵席。直饮至二更，方才就寝。可怜成亲止得六日，分离到เ有二十余年。此夜再合，犹如一梦。次日，程参政升堂，僚属俱来送礼庆贺。程参政设席款待，大吹大擂，一连开宴三日。各处属下晓得，都遣人称贺，自不必说。
且说白夫人治家有方，上下钦服。因自己้年长，料难生育，广置姬ภ妾。程参政连得二子，自己直加衔平章，封唐国公，白氏封一品夫人，二子亦为显官。后人有诗为证：六日夫妻廿载别，刚肠一样坚如铁。
分鞋今日再成双，留与千秋作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