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海陵初ม为ฦ丞相，假意俭约，妾媵不过三数人。及践大位，侈心顿萌，淫志蛊惑。自徒单皇后而下有大氏、萧氏、耶律氏，俱以美色被宠。凡平日曾与淫者，悉召入内宫，列之妃位。又广求美色，不论同姓、异姓，名分尊卑，及有夫无夫，但心中所好，百计求淫。多有封为妃嫔者。诸妃名号，共有十二位，昭仪至充媛九位、婕妤、美人、才人三位，殿直最下，其他不可举ะ数。大营宫殿，以处妃嫔。土木之ใ费，至二千万。牵一车之力，至五百人。宫殿之饰，遍傅黄金，而后绚以五采，金屑飞空如落雪，一殿之ใ费，以亿万计。成而复毁，务极华丽。这俱不必题起。
与秘书监萧裕密谋。裕倾险巧ู诈，因构致太傅宗本、秉德等反状。海陵杀宗本，遣使杀秉德、宗懿及太宗子孙七十余人，秦王宗翰子孙三十余人。宗本已死，裕乃取宗本门客萧玉，教以具款反状，令作主名上变，遍诏天下。天下冤之。萧裕以诛宗本功为尚书右丞，累迁至平章政事，专恣威福，遂以谋逆赐死。此是后话。
一日，被这几个同年们催逼不过，起兴来，整治行李。原来父母虽亡，他的老尊原是务实生理的人，却也有些田房遗下。元礼ึ变卖一两ä处为ฦ上京盘缠，同了六个乡同年，一路上京。
七岁能书大字，八岁能作古诗，九岁精通时艺，十岁进了府庠，次年第一补廪。父母相继而亡。丁忧六载，元礼ึ因为少孤，亲事也都不曾定得。喜得他苦志读书，十九岁便得中ณ了乡场第二名。不得荐，心中闷闷不乐่，叹道：“世少识者，不耐烦赴京会试。”那ว些叔伯亲友们，那个不来劝他及早ຉ起程。又有同年兄弟六人，时常催促同行。那杨元礼虽说不愿会试，也是不曾中ณ得解元，气忿的说话，功名心原是急的。
那时宋元两ä朝讲和，各自罢军，壮士宁家。张万户也回到เ家中，与夫人相见过了，合家奴仆，都来叩头。程万里也只得随班行礼。又过数日，张万户把掳来的男ç女，拣身材雄壮的留了几个，其余都转卖与人。张万户唤家人来分忖道：“你等不幸生于乱ກ离时世，遭此涂炭，或有父母妻子，料必死于乱军之ใ手。就是汝等，还有得遇我，所以尚在，逢着别ี个，死去几时了。今在此地，虽然是个异乡，既为主仆，即如亲人一般。今晚各配妻子与你们，可安心居住，勿生异心。后日带到军前，寻些功绩，博个出身，一般富贵。若有他念，犯出事来，断ษ然不饶的。”家人都流泪叩头道：“若得如此，乃老爹再生之恩，岂敢又生他念。”当晚张万户就把那掳来的妇女，点了几名。夫人又各赏几件衣服。张万户与夫人同出堂前，众妇女跟随在后。堂中灯烛辉煌，众人都叉手侍立两ä傍。
却说张万户乃ี兴元府人氏，有千斤膂力，武艺精通。昔年在乡里间豪横，守将知得他名头，收在部下为偏裨之ใ职。后来元兵犯境，杀了守将，叛归元朝。元主ว以其有献城之功，封为万户，拨在兀良哈歹部ຖ下为前部向导，屡立战功。今番从军日久，思想家里，写下一封家书，把那一路掳掠下金银财宝，装做一车，又将掳到人口男女，分做两ä处，差帐前两个ฐ将校，押送回家。可怜程万里远离乡土，随着家人，一路啼啼哭哭，直至兴元府，到了张万户家里，将校把家书金银，交割明白，又令那ว些男女，叩见了夫人。那夫人做人贤慧，就各拨一个房户居住，每日差使伏侍。将校讨了回书，自向军前回覆去了。程万里住在兴元府，不觉又经年余。
即教人在学里去问，看他今日可在。家人到学看时，果然不见个影儿。问那先生时，答道：“他说家中ณ有事，好几日不到学了。”家人急忙归家，回覆了过善。过善大怒道：“这畜生元来恁地！”即将送饭小厮拷打起来。这小厮吃打不过，说道：“小官人每日不知在何处顽耍，果然不到学中，再三教我瞒着太公。”过善听说，气得手足俱战，恨不得此时那不肖子就立在眼前，一棒敲死，方泄其忿。却得淑女在傍解劝。捱到晚间，过迁回家，老儿满肚子气，已๐自平下了一半，才骂得一句：“畜生！你在外胡为ฦ，瞒得我好！”淑女就接口道：“哥哥，你这几日在那里顽ื耍？气坏了爹爹！还不跪着告罪？”过迁真个ฐ就跪下去，扯个谎道：“孩儿一向在学攻书。这三两日因同学朋友家中赛神做会，邀孩儿去看，诚恐爹爹嗔责，分付小厮莫说。望爹爹恕孩儿则个！”淑女道：“爹爹息怒，哥哥从今读书便了。”过善被他一片谎言瞒过，又信以为实。当下骂了一场，关他在家中看书，不放出门。
过了几日，方长者又教人来说：“太公如何不拘管小官人到学里读书，仍旧纵容在外狂放？”过善道：“不信有这等事！”
行过几处房屋，又转过一条回廊，方是三间净室，收拾得好不精雅。外面一带，都是扶栏，庭中植梧桐二树，修竹数竿，百般花卉，纷纭辉映，但觉香气袭人。正中ณ间供白描大士像一轴，古铜炉中，香烟馥馥，下设蒲团一坐，左一间放着朱红厨柜四个，都有封锁，想是收藏经典在内。右一间用围屏围着，进入看时，横设一张桐柏长书卓，左设花藤小椅，右边靠壁一张斑竹榻儿，壁上悬一张断ษ纹古琴，书卓上笔砚精良，纤尘不染。侧边有经卷数帙，随手拈一卷翻看，金书小楷，字体摹仿赵松雪，后注年月，下书弟子空照熏沐写。
礼罢，分宾主坐下，想道：“今日撞了一日，并不曾遇得个可意人儿，不想这所在到เ藏着如此妙人。须用些水磨工夫撩拨他，不怕不上我的钩儿。”大卿正在腹中打点草稿，谁知那ว尼姑亦有此心。从来尼姑庵也有个规矩，但凡客官到来，都是老尼迎接答话。那少年的如闺女一般，深居简出，非细相熟的主顾ุ，或是亲戚，方才得见。若是老尼出外，或是病卧，竟自辞客。就有非常势要的，立心要来认那ว小徒，也少不得三请四唤，等得你个ฐ不耐烦，方才出来。这个尼姑为何挺身而出？有个ฐ缘故。他原是个真念佛，假修行，爱风月，嫌冷静，怨恨出家的主儿。偶然先在门隙里，张见了大卿这一表人材，到有几分看上了所以挺身而出。当下两只眼光，就如针儿遇着磁石，紧ู紧ู的摄在大卿身上，笑嘻嘻的问道：“相公尊姓贵表？府上何处？至小庵有甚见谕？”大卿道：“小生姓赫名大卿，就在城中居祝今日到เ郊外踏青，偶步至此。久慕仙姑清德，顺便拜访。”尼姑谢道：“小尼僻居荒野，无德无能ม，谬承枉顾，篷荜生辉。此处来往人杂，请里面轩中待茶。”大卿见说请到里面吃茶，料é有几分光景，好不欢喜。即起身随入。
殷勤谢红叶，好去到เ人间。
过了两ä月，却是韩夫人设酒还席，叫下一名说评话的先生，说了几回书。节次说及唐朝宣宗宫内，也是一个ฐ韩夫人，为因不沾雨露之恩，思量无计奈何，偶向红叶上题诗一，流出御沟。诗曰：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
话说四川眉州，古时谓之ใ蜀郡，又曰嘉ล州，又曰眉山。山有蟆顺、峨眉，水有岷江、环湖，山川之秀，钟于人物。生出个博学名儒来，姓苏，名洵，字允明，别ี号老泉。当时称为老苏。老苏生下两个ฐ孩儿，大苏小苏。大苏名轼，字子瞻，别号东坡；小苏名辙，字子由á，别号颖滨。二子都有文经武纬之才，博古通今之学，同科及第，名重朝廷，俱拜翰林学士之职。天下称他兄弟，谓之ใ二苏。称他父子，谓之三苏。这也不在话下。更有一桩奇处，那ว山川之秀，偏萃于一门。两ä个ฐ儿子未为希罕，又生个女儿，名曰小妹，其聪明绝世无双，真个闻一知二，问十答十。因他父兄都是个大才子，朝谈夕讲，无非子史经书，目见耳闻，不少诗词歌赋。自古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况且小妹资性过人十倍，何事不晓。十岁上随父兄居于京师寓中，有绣球花一树，时当春月，其花盛开。老泉赏玩了一回，取纸笔题诗，才写得四句，报说：“门前客到เ！”老泉阁笔而起。小妹闲步到父亲书房之ใ内，看见桌上有诗四句：
说来文士添佳兴，道出闺中作美谈。
自古道：“好事不出门，恶事扬千里。”只为陈小官自家不要媳妇，亲口回绝了丈人。这句话就传扬出去，就有张家嫂，李家婆，一班靠撮合山养家的，抄了若干表号，到朱家议亲。说的都是名门富室，聘财丰ถ盛。虽则ท媒人之口，不可尽信，却也说得柳氏肚里热蓬ศ蓬的，分明似钱玉莲母亲，巴๒不得登时撇了王家，许了孙家。谁知女儿多福，心如铁石，并不转移。看见母亲好茶好酒款待媒人，情知不为别件。丈夫病症又不痊，爹妈又不容守节，左思右算，不如死了乾ດ净。夜间灯下取出陈小官诗句，放在桌上，反覆看了一回，约莫哭了两个更次，乘爹妈睡熟ງ，解下束腰的罗帕，悬梁自缢。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
却说朱世远见女儿不肯悔亲，在女婿头上愈加著忙，各处访问名医国手，赔著盘缠，请他来看治。那医家初时来看，定说能医，连病人服药，也有些兴头。到后来不见功效，渐渐的懒โ散了。也有讨著荐书到来，说大话，夸大口，索ิ重谢，写包票，都只有头无尾。日复一日，不觉又捱了二年有余。医家都说是个痼疾，医不得的了。多寿叹口气，请爹妈到เ来，含泪而言道：“丈人不允退亲，访求名医用药，只指望我病有痊可之ใ期。如今服药无效，眼见得没有好日。不要赚了人家儿女。孩儿决意要退这头亲事了。”陈青道：“前番说了一场，你丈人丈母都肯，只是你媳妇执意不从，所以又将庚帖送来。”多寿道：“媳妇若晓得孩儿愿退，必然也放下了。”妈妈张氏道：“孩儿，且只照顾自家身子，休牵挂这些闲事！”多寿道：“退了这头亲，孩儿心下到放宽了一件。”陈青道：“待你丈人来时，你自与他讲便了。”说犹未了，丫鬟报道：“朱亲家来看女婿。”妈妈躲过。陈青邀入内书房中，多寿与丈人相见，口中ณ称谢不尽。朱世远见女婿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好生不悦。茶罢，陈青推故起身。多寿吐露衷肠，说起自家病势不痊，难以完婚，决要退亲之ใ事，袖中取出柬帖ຆ一幅，乃ี是预ไ先写下的四句诗。朱世远展开念道：命犯孤辰恶疾缠，好姻ี缘是恶姻缘。今朝撒手红丝去，莫误他人美少年。原来朱世远初ม次退亲，甚非本心，只为浑家逼迫不过。今番๘见女婿恁般病体，又有亲笔诗句，口气决绝，不觉也动了这个念头。口里虽道：“说哪里话！还是将息贵体要紧。”却把那四句诗褶好，藏于袖中ณ，即便抽身作别。陈青在坐启下接著，便道：“适才小儿所言，出于至诚，望亲家委曲劝谕令爱俯从则个。庚帖仍旧ງ奉还。”朱世远道：“既ຂ然贤乔梓谆谆吩咐，权时收下，再容奉覆。”陈青送出门前。朱世远回家，将女婿所言与浑家说了。柳氏道：“既然女婿不要媳妇时，女孩儿守他也是扯淡。你把诗意解说与女儿听，料他必然回心转意。”朱世远真个把那柬帖ຆ递与女儿，说：“陈家小官人病体不痊，亲自向我说，决要退婚。这四句诗便是他的休书了。我儿也自想终身之事，休得执迷！”多福看了诗句，一言不，回到房中，取出笔砚，就在那ว诗后也写四句：运蹇虽然恶疾缠，姻缘到เ底是姻缘。从来妇道当从一，敢惜如花美少年。
试金今有石，惊破假银人。
眼见方为是，传言未必真。
忽一日，独往山中打生，得了几项ำ野味而回。行至中途，地名大树坡，见一黄斑á老虎，误陷于槛阱之中ณ，猎户偶然未到，其虎见勤自励到来，把前足跪地，俯弭耳，口中作声，似有乞怜之意。自励道：“业畜，我已誓不害你了。但你今日自投槛阱，非干我事。”其虎眼观自励，口中呜呜不已。自励道：“我今做主ว放你，你今后切莫害人。”虎闻言点头。自励破阱放虎。虎得命，狂跳而去。自励道：“人以获虎为利，我却以放虎为ฦ仁。我欲仁而使人失其利ำ，非忠恕之道也。”遂将所得野味，置于阱中，空手而回。正是：
话说大唐天宝年间，福州漳浦æ县下乡，有一人姓勤名自励，父母俱存，家道粗足。勤自励幼年时，就聘定同县林不将女儿潮音为妻，茶枣俱已送过，只等长大成亲。勤自励十二岁上，就不肯读书，出了学堂，专好使枪轮棒。父母单生的这个ฐ儿子，甚是姑息，不去拘管著他。年登十六，生得身长力大，猿臂善射，正艺过人。常言“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自有一班无赖子弟，三朋四友，和他擎鹰放鹞，驾犬驰马，射猎打生为ฦ乐。曾一日射死三虎。忽见个黄衣老者，策杖而前，称赞道：“郎君之勇，虽昔日卞庄、李存孝不是过也！但好生恶杀，万物同情。自古道：‘人无害虎心，虎无伤人意。’郎君何故必欲杀之？此兽乃百兽之ใ王，不可轻杀。当初ม黄公有道术，能以赤刀制虎，尚且终为虎害。郎君若自恃甚勇，好杀不已，将来必犯天之ใ忌，难免不测之ใ忧矣。”勤自励闻言省悟，即时折箭为誓，誓不杀虎。
王九妈听得这些风声，怕坏了门面，来劝女儿接客。王美执意不肯，说道：“要我会客时，除非见了亲生爹妈。他肯做主时，方才使得。”王九妈心里又恼他，又不里得难为他。捱了好些时。偶然有个金二员外，大富之家，情愿出三百两银子，梳弄美娘。九妈得了这主ว大财，心生一计，与金二员外商议：若要他成就，除非如此如此。金二员外意会了。其日八月十五日，只说请王美湖看潮，请至舟中。三四个ฐ帮闲，俱是会中之人，猜拳行令，做好做歉，将美娘灌得烂醉如泥。扶到王九妈家楼中ณ，卧于床上，不省人事。此时天气和暖，又没几层衣服。妈儿亲手伏侍，剥得他赤条条，任凭金二员外行事。美娘梦中觉痛醒将转来，已๐被金二员外耍得够了，欲待挣扎，争奈手足俱软，繇他轻薄了一回。直待绿暗红飞，方始雨收云散。正是：
王美儿，似木瓜，空好看，十五岁，还不曾与人汤一汤。有名无实成何干。便不是石女，也是二行子的娘。若还有个ฐ好好的，羞羞也，如何熬得这些时痒。
月香生成伶俐，见贾昌如此吩咐老婆，慌忙上前万福道：“奴家卖身在此，为奴为婢，理之当然。蒙恩人抬举，此乃再生之恩。乞受奴一拜，收为义女。”说罢，即忙下跪。贾昌哪里肯要他拜？别转了头，忙教老婆扶起道：“小人是老相公的子民，这蝼蚁之命，都出老相公所赐。就是这位养娘，小人也不敢怠慢，何浶╬姐！小人怎敢妄自尊大。暂时屈在寒家，只当宾客相待。望小姐勿责怠慢，小人夫妻有幸。”月香再三称谢。贾昌又吩咐家中男ç女，都称为ฦ石小姐。那ว小姐称贾昌夫妇，但呼贾公贾婆，不在话下。
却说月香自从父亲死后，没一刻不啼啼哭哭。乞日又不认得贾昌是什么人，买他归去，必然落于下贱，一路痛哭不已。养娘道：“子姐，你今番到เ人家去，不比在老爷身边，只管啼哭，必遭打骂。”月香听说，愈觉悲伤。谁知贾昌一片仁义之心，领到家中，与老婆相见，对老婆说：“此乃恩人石相公的小姐，那一个就是伏侍小姐的养娘。我当初若没有恩人，此身死于绁缧。今日见他小姐，如见恩人之面。你可另收拾一间香房，教他两个住下，好茶好饭供待他，不可怠慢。后来倘有亲族来访，那时送还，也尽我一点报效之心。不然之时，待他长成，就本县择个ฐ门当户对的人家，一夫一妇，嫁他出去，恩人坟墓也有个亲人看觑。那个ฐ养娘依旧得他伏侍小姐，等他两个作伴，做些女工ื，不要他在外答应。”
元来昔日唐明皇闻得徐佐卿是个ฐ有道之士，用安车蒲轮，征聘入朝。佐卿不愿为官，钦赐驰驿还山，满朝公卿大夫，赋诗相赠，皆不如独孤及这，以此观中ณ相传，珍重不啻拱璧。
遐叔看了父亲遗迹，不觉潸然泪下。道士道：“君子见了这诗，为何掉泪？”遐叔道：“实不相瞒，因见了先人之笔，故此伤感。”道士闻知遐叔即是独孤及之ใ子，朝夕供待，分外加敬。
光阴迅，不觉过了半年，那时韦皋降服云南诸蛮，重回帅府。遐叔连忙备礼求见，一者称贺他得胜而回，二者诉说自己穷愁，远来于谒的意思。正是：故人长望贵人厚，几个ฐ贵人怜故人。
那ว韦皋一见遐叔，盛相款宴。正要多留几日，少尽关怀，岂知吐蕃赞普，时常侵蜀，专恃云南诸蛮为之向导。近闻得韦皋收服云南，失其羽翼，遂起雄兵三十余万，杀过界来，要与韦皋亲决胜负。这是烽火紧ู切的事，一面写表申奏朝廷，一面兴师点将，前去抵敌。遐叔叹道：“我在此守了半年，才得相见，忽又有此边报，岂不是命。”便向节度府中告辞。韦皋道：“吐蕃入寇，满地干戈ຖ，岂还有路归得。我已分忖道士好生管待。且等杀退番兵，道途宁静，然后慢慢的与仁兄饯行便了。”遐叔无奈，只得依允，照旧住在碧落观中。不在话下。
且说韦皋统领大兵，离了成都，直至葭萌关外，早与吐蕃人马相遇。先差通使与他打话道：“我朝自与你国和亲之后，出嫁公主ว做你国赞婆，永不许兴兵相犯。如今何故背盟，屡屡扰我蜀地？”那赞普答道：“云南诸夷，元是臣伏我国的，你怎么辄敢加兵，侵占疆ຆ界ศ？好好的还我云南，我便收兵回去；半声不肯，教你西川也是难保。”韦皋道：“圣朝无外，普天下那一处不属我大唐的？要战便战，云南断还不成。”原来吐蕃没有云南夷人向导，终是路径不熟。却被韦皋预ไ在深林穷谷之间，偏插旗帜，假做伏兵；又教步军舞着藤牌，伏地而进，用大刀砍其马脚。一声炮响，鼓角齐鸣，冲杀过去。那吐蕃一时无措，大败亏输，被韦皋追逐出境，直到赞普新筑的王城，叫做末波城，尽皆打破。杀得吐蕃尸横遍野，血染成河。端的这场厮杀，可也功劳不校韦皋见吐蕃远遁，即便下令班师，一面差牌将赍撑书飞奏朝廷。一路上：喜孜孜鞭敲金镫响，笑吟吟齐唱凯歌声。
话分两头。却说独孤遐叔久ื住碧落观中，十分郁郁，信步游览，消เ遣客怀。偶到เ一个去处，叫做升仙桥，乃是汉朝司马相如在临邛县窃了卓文君回到成都。只因家事消เ条，受人侮慢，题下两行大字在这桥柱上，说道：“大丈夫不乘驷马高车，不过此桥。”后来做了中郎，奉诏开通云南道径，持节而归，果遂其志。遐叔在那桥上，徘徊东望，叹道：“小生不愧司马之才，娘子尽有文君之貌。只是怎能勾得这驷马高车的日子？”下了桥，正待取路回观。此时恰是暮春天气，只听得林中ณ子规一声声叫道：“不如归去。”遐叔听了这个鸟声，愈加愁闷，又叹道：“我当初与娘子临别，本以一年半载为期，岂知担阁到今，不能归去。天那ว。我不敢望韦皋的厚赠，只愿他早早退了蕃兵，送我归家，却也免得娘子在家朝夕悬望。”
不觉春去夏来，又过一年有余，才等候得韦皋振旅而还。
那ว时捷书已๐到朝中，德宗天子知得韦皋战退吐蕃，成了大功，龙颜大喜，御笔加授兵部尚书太子太保，仍领ๆ西川节度使。回府之日，合属大小文武，那一个不奉牛酒拜贺。直待军门稍暇，遐叔也到府中称庆。自念客途无以为礼，做得《蜀道易》一篇。你道为何叫做《蜀道易》？当时唐明皇天宝末年，安禄山反乱，却是郑国公严å武做西川节度。有个拾遗杜甫，避难来到西川ษ，又有丞相房绾也贬做节度府属官。只因严å武性子颇多猜狠，所以翰林供奉李白，做《蜀道难》词。
其尾特云：“锦城虽云乐่，不如早ຉ归家。”乃是替房、杜两ä公忧危的意思。遐叔故将这“难”字改作“易”字，翻成乐府。
一者称颂韦皋功德，远过严武；二者见得自己侨寓锦城，得其所主，不比房、杜两公。以此暗暗的打动他。词云：吁嗟蜀道，古以为ฦ难。蚕丛开国，山川郁盘。秦置金牛，道路始刊â。天梯石栈，勾接危峦。仰薄青霄，俯挂飞湍。猿猴之捷，尚莫能干。使人对此，宁不悲叹。自我韦公，建节当关。荡平西寇，降服南蛮。风烟宁息，民物殷繁。四方商贾，争出其间。匪无跋涉，岂乏跻攀；若在衽席，既坦而安。蹲鸱疗饥，筒布御寒。是称天府，为利ำ多端。寄言客子，可以开颜。锦城甚乐，何必思还。
韦皋看见《蜀道易》这一篇，不胜叹服，便对遐叔说：“往时李白所作《蜀道难》词，太子宾客贺知章称他是天上谪下来的仙人，今观仁兄高才，何让李白。老夫幕府正缺书记一员，意欲申ã奏取旨，借重仁兄为礼ึ部员外，权充西川节度府记室参军，庶得朝夕领教。不识仁兄肯曲从否？”遐叔答道：“我朝最重科目。凡士子不繇及第出身，便做到九棘三槐ຈ，终久ื被人欺侮。小生虽则三番落第，壮气未衰，怎忍把先世科名，一朝自废？如今叨寓贵镇，已๐过岁余，寒荆白氏在家，久无音信。朝夕萦挂，不能去怀。巴得旌旄回府，正要告辞。伏乞俯鉴微情，勿嫌方命。”韦皋谢道：“既ຂ是仁兄不允，老夫亦不敢相强。只是目下岁暮，冰雪载途，不好行走。不若少待开春，治装ณ送别，未为晚也。”遐叔一来见韦皋意思殷勤，二来想起天气果然寒冷，路上难行，又只得住下。
捱过残腊，到เ了新年，又早是上元佳节。原来成都府地沃人稠，本是西南都会。自唐明皇驻跸之后，四方แ朝贡，皆集于此，便有京都气象。又经严郑公镇守巴蜀，专以平静为政，因此闾阎繁富，库藏充饶。现今韦皋继他，降服云南诸夷，击破吐蕃五十万众，威แ名大振。这韦皋最是豪杰的性子，因见地方แ宁定，民心归附，预传号令，分付城内城外都要点放花灯，与民同乐。那道令旨传将出去，谁敢不依。自十三至十七，共是五夜，家家门扎缚灯栅，张挂新า奇好灯，巧ู样烟火，照ั耀如同白昼。狮蛮社火，鼓乐笙箫，通宵达旦ຆ。韦皋每夜大张筵宴，在散花楼上，单请遐叔庆赏元宵。刚ธ到下灯之ใ日，遐叔便去告辞。韦皋再三苦留，终不肯祝乃对遐叔说道：“仁兄归心既ຂ决，似难相强。只是老夫还有一杯淡酒，些小资装，当在万里桥东，再与仁兄叙别，幸勿固拒。”即传令拨一船只，次日在万里桥伺候，送遐叔东归；又点长行军士一名护送。
到明日，韦皋设宴在万里桥饯别遐叔，亲举金杯，说道：“此桥最古，昔诸葛孔明送费祎使吴，道是万里之行，实始于此，这桥因以得名。今仁兄青云万里，亦由今始，愿努力自爱。老夫蝉冠虽敝，拱听泥金佳报，特为仁兄弹之ใ。”一连的劝了三杯，方才捧出一个锦囊，说道：“老夫深荷令先公推荐之力，得有今日。止因王事鞅掌，未得少酬大恩，有累远临ภ，岂不惭汗。但今盗贼生，势难重挈。老夫聊备三百金，权充路费。此外别有黄金万两，蜀锦千端，俟道路稍宁，专人奉送。勿谓老夫轻薄，为ฦ负恩人也。”又唤过军士分忖道：“一路小心服事，不可怠慢。”军士叩头答应。遐叔再三拜谢道：“不才受此，已属过望，敢烦后命。”领了锦囊，军士跟随上船。那韦皋还在桥上，直等望不见这船，然后回府。不在话下。
且说遐叔别了韦皋，开船东去。原来下水船，就如箭一般急的，不消两ä三日，早到เ巫峡之ใ下。远远的望见巫山神女庙，想起：“当时从此经讨，暗祈神女托梦我白氏娘子，许他赋诗为ฦ谢。不知这梦曾托得去不曾托得去？我岂可失信。”便口占一以偿宿愿。诗云：古木阴森一线天，巫峰十二锁寒烟。
襄王自作风流梦，不是阳台云雨仙。
题毕，又向着山上作礼称谢。过了三峡，又到เ荆州。不想送来那军士，忽然生起病来，遐叔反要去服事他。又行了几日，来到เ汉口地方แ。自此从汝宁至洛阳，都是旱路。那ว军士病体虽愈，难禁鞍马驰骤。遐叔写下一封书信，留แ了些盘费，即令随船回去，独自个收拾行李登岸，却也会算计，自己买了一头生口，望东都进。约莫行了一个ฐ月头，才到洛阳地面，离着开阳门只有三十余里。是时天色傍晚，一心思量赶回家去，策马前行。又走了十余里路，早ຉ是一轮月上。趁着月色，又走了十来里，隐隐的听得钟鸣鼓响，想道：“城门已闭，纵赶到เ也进城不及了。此间正是龙华古寺，人疲马乏็，不若且就安歇。”解囊下马，投入山门。不争此一夜，有分教：蝴蝶梦中逢佚女，鹭鸶杓底听娇歌。
话分两头。且说白氏自龙华寺前与遐叔分别ี之后，虽则家事荒凉，衣食无措，犹喜白氏女工精绝，翰墨傍通。况白姓又是个ฐ东京大族，姑姊妹间也有就他学习针指的，也有学做诗词的，少不得具些礼物为ฦ酬谢之资，因此尽堪支给。但时时记念丈书临ภ别之言，本以一年为约，如何三载尚未回家？
况闻西川ษ路上有的是一线天、人鲊瓮、蛇倒退、鬼见愁，都这般险恶地面。所以古今称说途路艰难，无如蜀道。想起丈夫经由彼处，必多惊恐。别ี后杳无书信，知道安否如何？“教我这条肚肠，怎生放得。”欲待亲往西川，体访消息。“只我女娘家，又是个ฐ不出闺门的人，怎生去得？除非梦寐之中，与他相见，也好得个明白。”因此朝夕悬念。睡思昏沉，深闺寂寞，兀坐无聊，题诗一。诗云：西蜀东京万里分，雁来鱼去两难闻。
深闺只是空相忆，不见关山愁杀人。
那白氏一心想着丈夫，思量要做个梦去寻访。想了三年有余，再没个真梦。一日正是清明佳节，姑姊妹中，都来邀去踏青游玩。白氏那有恁样闲心肠。推辞不去。到เ晚上对着一盏孤灯，凄凄惶惶的呆想。坐了一个ฐ黄昏，回过头来，看见丫鬟翠翘已๐是齁齁睡去。白氏自觉没情没绪，只得也上床去睡卧。翻来覆去，那里睡得安稳，想道：“我直恁命保要得个ฐ梦儿去会他也不能勾。”又想道：“总然梦儿里会着了他，到เ底是梦中的说话，原作不得准。如今也说不得了。须是亲往蜀中访问他回来，也放下了这条肠子。”却又想道：“我家姊妹中ณ晓得，怎么肯容我去。不如瞒着他们，就在明早悄悄前去。”正想之ใ间，只听得喔喔鸡鸣，天色渐亮。即忙起身梳裹，扮作村庄模样，取了些盘缠银两，并几件衣胀，打个ฐ包裹，收拾完备。看翠翘时，睡得正熟，也不通他知道，一路开门出去。
离了崇贤里，顷ั刻出了开阳门，过了龙华寺，不觉又蚤到เ襄阳地面。有一座寄锦亭。原来苻秦时，有个ฐ安南将军窦滔，镇守襄阳，挈了宠妾赵阳台随任，抛下妻子苏氏。那苏氏名蕙，字若兰，生得才貌双绝。将一幅素锦，长广八寸，织成回文诗句，五色分章，计八百四十一字，诗三千七百五十二，寄与窦滔。窦滔看见，立时送还阳台，迎接苏氏到เ任，夫妻恩爱，比前更笃。后人遂为ฦ建亭于此。那白氏在亭子上眺望良久ื，叹道：“我虽不及若兰才貌，却也粗通文墨。纵有织锦回文，谁人为寄，使他早ຉ整归鞭，长谐伉俪乎？”乃ี口占回文词一，题于亭柱上。词云：阳春艳曲，丽锦夸文。伤情织怨，长路怀君。惜别同心，膺填思悄。碧凤香残，青鸾梦晓。
若倒读转来，又是一好词：
晓梦鸾青，残香凤碧。悄思填膺，心同别惜。君怀路长，怨织情伤。文夸锦丽，曲艳春阳。
白氏题罢，离了寄锦亭，不觉又过荆州，来到เ夔府。恰遇天晚。见前面有所庙宇，遂入庙中ณ投宿。抬头观看，上面悬一金字扁额，写着“高唐观”三个大字，乃知是巫山神女之庙。便于神座前撮土为香，祷告道：“我白氏小字娟娟，本在东京居祝只为儿夫独孤遐叔去访西川ษ节度韦皋，一别三年，杳无归信，是以不辞跋涉，万里相寻，今夕寄宿仙宫，敢陈心曲。吾想神女曾能通梦楚王，况我同是女流，岂不托我一梦？伏乞大赐灵感，显示前期，不胜虔恳之至。”祷罢而睡。
果然梦见神女备细说道：“遐叔久寓西川，平安无恙。如今已๐经辞别，取路东归。你此去怎么还遇得他着？可早ຉ早回身家去。须防途次尚有虚惊。保重，保重。”那白氏飒然觉来，只见天已๐明了，想起神女之ใ言，历历分明，料然不是个ฐ春梦。遂起来拜谢神女，出了庙门，重寻旧径，再转东都。在路晓行暮止，迤逶望东而来。
此时正值暮春天气，只见一路上有的是红桃绿柳，燕舞莺啼。白氏贪看景致，不觉日晚，尚离开阳门二十余里，便趁着月色，趱步归家。忽遇前面一簇游人，笑语喧杂，渐渐的走近。你道是甚么样人？都是洛阳少年，轻薄浪ฐ子。每遇花前月下，打伙成群，携着的锦瑟瑶笙，挈着的青尊翠幕，专惯窥人妇女，逞己风流。白氏见那ว伙人来得不三不四，却待躲避。原来美人映着月光，分外娇็艳，早ຉ被这伙人瞧破。便一圈圈将转来，对白氏道：“我们出郭春游，步月到เ此，有月无酒，有酒无人，岂不孤负了这般良夜。此去龙华古寺不远，桃李大开。愿小娘子不弃，同去赏玩一回何如？”那ว白氏听见，不觉一点怒气，从脚底心里直涌到เ耳朵根边，把一个脸都变得通红了，骂道：“你须不是史思明的贼党，清平世界，谁敢调弄良家女子。况我不是寻常已๐下之人，是白司农的小姐，独孤司封的媳妇，前进士独孤遐叔的浑家。谁敢罗唣。”怎禁这班恶少，那管甚么เ宦家、良家，任你喊破喉咙，也全不作准。
推的推，拥的拥，直逼入龙华寺去赏花。这叫做铁怕落炉，人怕落套。正是：分明绣阁娇็闺妇，权做徵歌侑酒人。
且说遐叔因进城不及，权在龙华寺中寄宿一宵。想起当初从此送别，整整的过了三年，“不知我白氏娘子，安否何如？”
因诵襄阳孟浩é然的诗，说道：“近家心转切，不敢问来人。”吟咏数番，潸然泪下。坐到更深，尚未能ม睡。忽听得墙外人语喧哗，渐渐的走进寺来。遐叔想道：“明明是人声，须不是鬼。
似这般夜静，难道有甚官府到เ此？”正惶惑间，只见有十余人，各执苕帚粪箕，将殿上扫除干净去讫。不多时，又见上百的人，也有铺设茵席的，也有陈列ต酒肴的，也有提着灯烛的，也有抱着乐器的，络绎而至，摆设得十分齐整。遐叔想道：“我晓得了，今日清明佳节，一定是贵家子弟出郭游春。因见月色如昼，殿底下桃李盛开，烂漫如锦，来此赏玩。若见我时，必被他赶逐。不若且伏在后壁佛卓下，待他酒散，然后就寝。
只是我恁般晦气，在古庙中ณ要讨一觉安睡，也不能勾。”即起身躲在后壁，声也不敢则ท。
又隔了一回，只见六七个ฐ少年，服色不一，簇拥着个女郎来到เ殿堂酒席之上。单推女郎坐在西，却是第一个ฐ坐位。
诸少年皆环向而坐，都属目在女郎身上。遐叔想道：“我猜是豪贵家游春的，果然是了。只这女郎不是个官妓，便是个上妓，何必这般趋奉他？难道有甚良家女子，肯和他们到เ此饮宴？莫不是强盗们抢夺来的？或拐骗来的？”只见那女郎侧身西坐，攒眉蹙额，有不胜怨恨的意思。
遐叔凝着双睛，悄地偷看，宛似浑家白氏，吃了一惊。这身子就似吊在冰桶里，遍体冷麻，把不住的寒颤。却又想道：“呸。我好十分蒙憧，娘子是个有节气的，平昔间终日住在房里，亲戚们也不相见，如何肯随这班人行走？世上面貌厮像的尽多，怎么这个ฐ女郎就认做娘子？”虽这般想，终是放心不下，悄地的在黑影子里一步步挨近前来，仔细再看，果然声音举ะ止，无一件不是白氏，再无疑ທ惑。却又想道：“莫不我一时眼花错认了？”又把眼来擦得十分明亮，再看时节，一丝毫不差ๆ。却又想道：“莫不我睡了去，在梦儿里见他？”把眼霎霎，把脚踏踏，分明是醒的，怎么เ有此诧异的事。“难道他做闺女时尚能截自誓，今日却做出这般勾当。岂为我久客西川ษ，一定不回来了，遂改了节操？我想苏秦落第，嗔他妻子不曾下机迎接。后来做了丞相，尚然不肯认他。不知我明早归家，看他还有甚面目好来见我？”心里不胜忿怒，磨拳擦掌的要打将出去，因见他人多伙众，可不是倒捋虎须ี？且再含忍，看他怎生的下常只见一个长须的，举ะ杯向白氏道：“古语云：‘一人向隅，满坐不乐。’我辈与小娘子虽然乍会，也是天缘。如此良辰美景，亦非易得，何苦恁般愁郁？请放开怀抱，欢饮一杯；并求妙音，以助酒情。”那白氏本是强逼来的，心下十分恨他，欲待不歌，却又想：“这班乃是无籍恶少，我又孤身在此，怕触怒了他，一时撤泼起来，岂不反受其辱。”只得拭干眼泪，拔下金雀钗ู，按板而歌。歌云：今夕何夕？存耶？没耶？良人去兮天之ใ涯，园树伤心兮三见花。
自古道：“词出佳人口。”那白氏把心中之事，拟成歌曲，配着那娇滴滴的声音，呜呜咽咽歌将出来，声调清婉，音韵悠扬，真个直令高鸟停飞，潜鱼起舞，满座无不称赞。长须的连称：“有劳，有劳。”把酒一吸而荆遐叔在黑暗中看见浑家并不推辞，就拔下宝钗按拍歌曲，分明认得是昔年聘物，心中大怒，咬碎牙关，也不听曲中之ใ意，又要抢将出去厮闹。
只是恐众寡不敌，反失便宜，又只得按捺住了，再看他们。
只见行酒到一个ฐ黄衫壮士面前，也举ะ杯对白氏道：“聆卿佳音，令人宿酲顿ู醒，俗念俱消เ。敢再求一曲，望勿推却。”
白氏心下不悦，脸上通红，说道：“好没趣，歌一曲尽勾了，怎么เ要歌两曲？”那长须的便拿起巨觥说道：“请置监令。有拒歌者，罚一巨觯酒到不干，颜色不乐，并唱旧ງ曲者，俱照此例。”白氏见长须ี形状凶恶，心中害怕，只得又歌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