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出声，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问：“是不是在还有生命的时候，灵魂离体，和没有生命的时候灵魂离体，完全不一样？”
这使我知道，我们都设想到เ了同样的问题。
李宣宣这个阴间使者，确然具有神出鬼没的本领，所以白素才那么เ问。
白素า：“宣宣，你来了？”
再见她高举双手，搓动了几下，那些粉末，自她的双手之ใ上脱落，一起落入她的衣袖之ใ中，转眼之ใ间，她手上再无一点粉末。
温宝裕ษ叫好，蓝ณ丝则已走近那ว盆水，只见她双手，伸进水中，在水中上下翻腾的那些粉末，竟然一下全都聚在她的手上。
陈长青却说了一句：“那是鬼魂。”
温宝裕ษ“哈哈”一笑：“何难之ใ有，我曾召过鬼魂，召来了不走的有之，进入了小女孩身体的有之，就算不走，又奈我何？”
我和红绫都皱著眉──除非是极精密的电å子仪器，不然，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温宝裕ษ道：“没有，她给了我一样东西，放在木盆中，等雨水恰好滴到เ那数目时，这东西便会出声响，我就得了恰好的分量。”
他说到เ这里，略๓顿了一顿ู，多半他原来想说“泥菩萨过江”，但想到不是太恭敬，所以才住口。
他改口道：“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他有信心，必然会有真正的解脱，大解脱。
我苦笑：“所谓‘大解脱’，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
陈长青一字一顿ู：“是生命的彻底了结，灵体消失，生命不再存在，只有到เ了这一地步，一切由生命带来，与生命共存的苦痛烦恼，才会随之消เ失。这道理，也很有些人懂得，但都误认为‘死亡’就是终结，不错，死亡是终结，但那必须ี是灵魂的死亡。”
我脑际“嗡嗡”作响，把“灵魂”和“死亡”联在一起后，真是怪异之至──灵魂本身已是死亡之ใ后才产生的，怎么เ再死亡呢？
难道死亡可以连续生？
而且，灵魂死亡之后……
我一想到เ这里，脱口道：“你又怎知灵魂死亡之ใ后，生命就此结束，又怎知不会产生灵魂的灵魂，冤魂不息，一直延续下去？”
陈长青道：“或许是我用错了字眼，总之ใ，我所说的大解脱，是生命的绝对终极，彻底消灭，再也没有任何形式的存在。”
他说了之ใ后，有一阵子的沉默，然后他又道：“这不但是生命的终极，而且也可以说，是生命之ใ目的。生命不知由于甚么原因而产生，而的是，要令生命，完完全全消失掉，一切全部ຖ归于空，空。”
他把后一个“空”字大声叫出来，竟令得听到的人都为之ใ震动。
我用力摇了摇头，陈长青所说的这一切，我难以接受，陈长青“咭咭”地笑：“看，我早说你不懂，是不是？”
我无法不承认：“是，我不懂。可是你也不懂ฦ，你的师父也不懂。”
陈长青道：“是，我从来也不曾否认过这一点──但是，只要我们师徒努力，就一定会有明白的一天。”
我忍受不了他的语气，冷笑道：“你要是真的那么เ有自信，也不会苦恼至于此了。
陈长青却笑了起来：“这你又不懂ฦ了，凡是新า生，都经过大痛苦而后诞生，人如此，连虫也如此，茧化成虫，挣扎出来之时何等痛苦。释迦牟尼不是经过大痛苦，如何会悟出佛理来？”
我道：“好，好，你说得有理──说起佛理，你们难道一点也不信服？”
陈长青笑了起来：“身为ฦ人，以为ฦ做鬼便解脱，做神做佛便解脱，可是看来，神鬼佛和人，也没有多大差别ี，佛理一面要‘四大皆空’，一面又要成佛，既有欲求，何空之ใ有？连释迦也难以自圆其说。我们现在追求的确然是空，但此‘空’，和佛理的‘空’又有不同，我们要的是‘真空’──真的一无所有，彻底绝灭，不同那‘假空’──既ຂ有西方，何得云空？”
陈长青一口气说下来，听得我目定口呆。
他所要求的“真空”，听起来自然比佛理的“空”来得真。佛理一再强调“空”，可是最高目的，却不是空，而是成佛！
陈长青这一声责问：“何空之ใ有？”只怕令释加牟尼佛驾西来，也难以自辩。
既ຂ有目的，何空之有，要彻底到甚么都没有了，才是真“空”。
天池上人并非佛弟子，所以他能ม明白这个道理，而一般佛门弟子，却无法悟到这一境地了。
温宝裕在我和陈长青的这席对话中ณ，一直插不上口，直到เ这时，他才道：“你的目标如此伟大，连神、佛都还不是终点，那……我们这几个ฐ朋友，就算全成了鬼，只怕也帮不了甚么เ。”
陈长青当仁不让：“这个自然，我曾说要帮我，除非肯死，变了鬼再说，也只是说说而已๐。天地之间，鬼魂亿万，不是并入阴间，就是投向轮回，再不就是不知何所为的孤魂野鬼，能像我和师父那ว样，忽然悟到了生命真正奥秘，知道要解决生命苦痛，唯有大解脱的，少之又少。”
我听了他的话，不知是同情好，还是觉得好笑。因为ฦ相类似的话，在人间，也一样有人说，人间就有人自以为别ี人甚么都不懂ฦ，只有他才懂ฦ的，这种人常挂在口边的话是“众人皆醉我独醒”──这“独醒”之ใ人，自然痛苦莫名，不知如何才好，多有自求一死，以为可以解脱的，但是变了鬼之后，若是和亿万鬼魂一样，成了醉鬼，那也就没事了，若是和陈长青那ว样，也是“众鬼皆醉我独醒”的“醒鬼”，那ว就非但没有解脱，而且更陷入困境之ใ中，又要去追求大解脱了。
这“大解脱”的目标虽然有了，但如何可以达到，悠悠岁月，只怕谁也说不上来。
我本来推断陈长青是在困境之中，所以急于想帮助他──如此，我的推断没有错，可是，他身临ภ的却是如此这般的困境，我真是爱莫能助了。
我只好说些空泛的话去安慰他：“千古以来，我看总有些鬼魂，也明白这个道理，你可以去找了来，结为ฦ同志，共同探索，集思广益，或者事半功倍。”
陈长青可没有回答，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忍不住大笑：“有一个ฐ古魂，你大可先去找他。”
陈长青竟没有听出我的讽刺之意，还追问道：“谁？”
我忍住了笑：“就是说‘众人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三闾大夫，跳进江中想求解脱的屈原，我看他非但没有解脱，一定更是苦恼，也想追求大解脱，毫无疑问，你们正是同志。”
陈长青仍然不以为我在取笑他，连声道：“诚然，诚然，千古以来，屈子可说是一个ฐ清醒人。”
温宝裕ษ道：“清醒鬼。”
陈长青冷笑数声：“说来说去，你们还是不懂ฦ。”
我和温宝裕忙解释，我们在听了他的话之ใ后，虽然不是全懂ฦ，可是也明白了不少。
可是我们解释了半天，陈长青却再无音讯。
我们四人轮流再想请他出声，但一直到了下午时分，仍然没有结果，这才放弃。
我和红绫，回到家中，一进门，就听得楼ä上白素的声音：“你们父女怎么เ到如今才回来，要贵客久等。”
我这才记起，白素和阴间使者李宣宣有约，李宣宣若在午夜时分前来，当真等得久了，而我正有许多有关灵魂的事要和她商讨，所以我叫道：“对不起，实在是事情太…
古怪，我们还有许多不明白之处。”
我和红绫，急急上楼，只见李宣宣神定气闲，并没有急于离去之ใ意，这才放下心来。
我先把陈长青和天池上人的情形，详细说了，白素和李宣宣都听得很是用心。
我说完了之ใ后，李宣宣神情肃穆，并不出声。白素伸过手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知道白素า的意思──刚才我所说的一切事，都极其可怕，因为人的生命，似乎是一个没有终极的苦痛的漩涡，连死亡都不能摆脱，再生转世，虽然是生命的延续，但同样也是苦痛的延续。
这样一想，生命竟是无尽止的苦痛，这岂非可怕之至？
过了一会，李宣宣仍不出声，我就问：“有些问题，你最有资格给答案了，例如，是不是有方法使灵魂彻底消เ灭，不再有任何形式的存在？”
李宣宣又想了一会，才道：“目前，应该没有──”
我听了之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失声道：“那岂非……永远没有真正的大解脱？”
李宣宣道：“不能说‘永远不会有’──若是有许多人，或是许多灵魂，都要求有种大解脱，那迟早会探索ิ出方法来的。问题是，并不是有很多人想那样，众多的生命，对生命本身很满足，希望一直延续下去，或者对于灵体的单独存在，也感到满意，绝不想彻底毁灭。”
我呆了片刻，从紊ฐ乱的思绪中，理出了一个头绪来：“你是说，‘众人皆醉’──众多的人，都很满意那ว种‘醉’的境界，并不要求‘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