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十三阴沉着脸色道：“今天上午，你去了哪里？”
夏浔慢慢拉下脸上的毛巾，一见是他，立即露出欣然的笑意：“十三郎。”
她把眼泪一抹，风风火火地站起来：“我不跟爹说了，我去找娘，娘最疼我……”
肖荻不敢置信地道：“什么เ？爹你也帮他说话？”
“沉住气，记着，你就是杨文轩！你，就是杨文轩！”
杨府中亭台楼ä阁峥嵘轩峻，树木山石葱蔚洇润，景色很是优美，不过夏浔此刻๑却没有心思观赏，过了前院中院，拐进后院，绕过曲廊，就见正对面疏朗的花木中露出一角红楼ä，飞檐掩露。夏浔知道，这就是自己้的住处了。
“杨旭ຓ？”
安员外越想越烦闷，就在这时，老家人领ๆ着一个头戴竹笠的的青衣汉子向他走来：“老爷，这位是杨旭公子府上的家人，有一封书信，要交予老爷。”
江南人少有不识水姓的，何况初ม次相见时，夏浔手中就提着一串ธ徒手捉来的鱼，所以对这一点夏浔并不隐瞒，坦然答道：“懂，我的水姓很好，可以徒手捉鱼。”
他返身走出两步，忽又想起了什么เ，回首问道：“你懂得水姓吧？”
这是夏浔想到的，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并且活出滋味来的唯一办法：
这样的皇帝ຓ，古往今来屈指可数，只有秦始皇嬴政、唐太宗李世民和这位永乐大帝朱棣三个人而已๐。即便以心地仁厚的宋太祖赵匡胤，手里虽未染上自家功臣的鲜ຒ血，其胸襟气魄比起这三个人来也要逊色半筹。既ຂ然如此，何不去投燕王呢？
圆脸胖子姓安，名叫安立桐，是青州安氏绸缎庄的掌柜，经常往江南一带去采买丝绸，再运到北方แ来贩卖，家境殷实、身为ฦ一方富贾，腰缠万贯，在官场上他一个ฐ纯粹的商人固然屁都不是，可他家里有钱，平民百姓们见了他，就得巴结着唤一声员外老爷。
皂衣大汉是青州知府衙门的一个检校，名叫冯西辉。检校是官，虽说比九品官还低一些，只是个不入流没有品的小官，可那也毕竟是官，平民百姓见了他是要唱个肥喏，尊称一声大人的。
审讯房里，推官老爷赵溪沫大人正襟危坐，正在仔细询问着小荻姑娘：“肖姑娘，从你们所在的那座五角亭子，可以看清浴ภ室外部的周边情形吗？”
“当然啦，浴室在花圃里，周围隔着十七八步才有回廊，中间都是低矮的青草和花丛，藏不住人呀。哦！也不对，坐在亭子里就不行了，我们那座小亭子左边种着几丛竹子，我们坐在亭子里聊天，浴房右半边的花圃能ม看清，左半边因为有竹丛挡着，就看不大清楚了。”
“唔，这么เ说，凶手如果潜入你们府中，从左侧回廊下扑到浴ภ房，撞开窗子冲进去行凶，杀人后再循原路退走，只要行动快捷，你们是来不及发现他了？”
这时候门扉一响，冯检校轻轻走了进来。检校这个官的职能有点相当于办公室主ว任，兼管案牍公文，所以有资格在场，同时府衙迎来送往的事务也都归他管，所以他和各位官佐都很熟悉，这位赵推官和他私交甚笃，因此他大模大样走进来，只向赵推官点了点头，便在笔录官一旁站定。
小荻对赵推官很认真地说道：“是啊，少爷洗完澡会叫我的，他没叫，我为什么要盯着浴房看啊，我和刘大娘、翠云姐还有大牛哥当时正坐在亭子里聊天呢。不过凶手不用撞开窗子呀，因为我家少爷喜欢沐浴的，冬天也常常去浴房泡热水澡，所以窗子都不用窗格，而是装ณ的密密实实的木板窗子，冬天封死免得寒气侵入，夏天则ท完全打开，只要一跳就进去了。”
“嗯，窗子打开，你们坐在亭子里，能ม看到เ浴房里面的情形吗？”
小荻道：“浴ภ房为ฦ了排水方便，地基筑的比较高，坐在亭子里是看不到浴ภ房中情形的，就算站着……我们往浴房里看什么呀？”
赵推官摸摸鼻子：“唔，那ว你把张十三出现在后院，直到进入浴ภ房前后的情况仔细说一遍，不许有任何疏ຕ漏。”
小荻爽快地道：“行，当时少爷已๐经进浴房有一阵子了，我们正在亭子里聊天，十三郎忽然走过来，问我们说：‘少爷正在沐浴ภ吗？’”
推官大人忽道：“等等，刚刚ธ刘氏妇人说，这张十三走来时面色不愉，似怀怒气，是么？”
冯西辉听到เ这里，目中精光一闪，立即盯紧ู了小荻，小荻撇了撇嘴道：“是啊，张十三仗着少爷的宠信目高于顶，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他谁都看不上，走路时鼻子都快翘到เ天上去了，怪讨人嫌的，昨儿晚上，他故意找我的碴教训人家……”
小荻把她昨晚用冰块镇酸梅汤喝，与张十三拌嘴争吵的事说了一遍，小荻说的声情并茂，详细异常，但是这种主人家的仆从间互相挑衅争宠的事实属寻常，推官大人听得好生无趣，只好不断ษ地举ะ杯喝茶。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小荻还在滔滔不绝：“……后来爹也说我，说我不太懂ฦ事，我是从小跟着少爷的人，应该给府上新来的下人们打个ฐ样儿，要不然大家都学我，你也拿点东西，我也乱ກ用东西，还不乱了府上的规矩？我就琢磨，爹爹说的有道理，我应该帮着少爷，不让少爷艹心才对，所以我就不生气了……”
推官大人放下茶杯，无可奈何地扶住额头，小荻还在讲：“今天早上我给少爷梳头，少爷看我还在生气，就故意逗我说话。其实人家脾气很好，当时已经不生气了，可是昨天人家刚刚发了脾ຆ气，要是少爷都不哄我一下我就不生气了，那ว多不好意思，我就不理他……”
两旁柱着水火棍站立的衙役们都默默地低下了头，好像在默哀般地忍笑，肖荻继续讲：“其实少爷对我一直都很好的，他见我还在生气，就想办法哄我开心，说要带我上街去玩，还买东西送我，人家心里明镜儿似的，这是少爷在向我陪罪呢……”
“咳！说重点，说说张十三为什么面色不愉就好！”
“是，大老爷，人家这就说到เ了。十三郎以为ฦ经过昨天那ว事儿，少爷已经不疼我了，结果少爷还是对我好，他知道了能ม不吃醋吗？他走进亭子的时候，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问刘大娘和翠云姐说：‘少爷正在沐浴ภ吗？’他不看我，我稀罕看他吗？我就故意和大牛哥说话儿，也不去理他，然后他就去浴ภ房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我就听见少爷在里面好大声地喊：‘救命啊，快救命啊’，我就跳起来……”
推官大人忽然来了精神，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追问道：“等等，从张十三进入浴房，到เ你们少爷大声呼救，期间有多长时间，你再说一遍。”
小荻歪着头很认真地想了想，肯定地答道：“一盏茶，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因为当时大牛哥正在给我讲笑话，他说有一个人家里穷，连名字都没有，后来就入赘到了一个ฐ傻大姐的家，从那以后别人就都喊他姐夫。有一次，他跟人打官司，请人写状子，人家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他就说我叫姐夫……”
衙役们的头更低了，下巴已๐经快要抵到เ自己胸口了，赵推官也有些忍无可忍了，但是小荻这姑娘长得甜，那副小模样儿谁见了都不烦，推官大人家里有四个ฐ儿子，却只有一个ฐ小女儿，所以平时最宠爱这个小女儿。赵家小小姐跟肖荻现在差不多大的年纪，赵大人见贤思齐、爱屋及乌，又不忍摆出官威来呵斥ม她，只好支起双肘，以手抚额，作痛苦不堪状。
小荻绘声绘色地道：“状子递到衙门里去，县太爷升堂就喊：‘传姐夫上堂！’于是当差ๆ的公爷们就一起喊：‘请姑老爷上堂！’，县太爷生气了，就说：‘你们这班混帐东西，什么姑老爷！’公爷们就说：‘老爷，您的姐夫不就是我们的姑老爷吗？’
左右衙役们拄着水火棍，一个ฐ个脸红肚子鼓，跟正在运气的蛤·蟆似的，录案书记官肩膀耸动，手里那支笔在空中ณ乱颤就是落不下去，推官大人抬起头，无可奈何地道：“你是说，张十三来问你们少爷是不是正在沐浴，你故意和你大牛哥说话不理他，然后他就走向沐浴ภ房，这时你大牛哥开始给你讲笑话听，等你听完了这个ฐ笑话，就听到你家少爷在大喊救命了，是不是？”
小荻惊奇地道：“是啊！原来老爷已๐经知道了呀，早知道你知道了，我就不用讲这么仔细了。”
“咣当”一声，旁้边一个衙役手中的水火棍掉到了地上，他赶紧扶着帽子弯腰拾起，向赵推官抱歉地欠欠身。
推官大人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平静了官容，沉声道：“好，肖姑娘，说下面，说下面，听到呼救声之ใ后你又如何了？这些地方แ一定要说仔细，不可有半点疏漏，要不然，一旦因为你有所隐瞒而错过了真凶，肖姑娘，你可是要吃官司的。”
小荻点头道：“哦！听到喊救命，我们都不知道出了什么เ事，于是就一起跑过去，呼啦一下子就冲进了浴房，然后我们就看到เ少爷手里抡着衣架，像疯了似的又蹦又跳，地上有一大滩血，紧ู接着我们就看到十三郎飘在浴池里，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们就吓得叫起来，和少爷一起又蹦又跳……”
“等等！”
推官大人双手扶案，身子微微前倾，专注地道：“这里要说的仔细一些，房间里当时有没有凶手的影子？有没有遗落什么兵器，你们少爷当时是什么模样，可曾穿戴整齐？”
小荻眨眨眼道：“凶手已经跑啦，怎么可能还在，他要还在，我们一定打死他。少爷嘛ใ，少爷正在沐浴，怎么เ可能ม穿衣服呢……”
推官大人目光一凝，追问道：“当真？身无寸缕，一丝不挂？”
小荻小脸有些发红：“嗯！是……是吧……”
“不要是吧！此处不可含糊，说清楚，到เ底是、还是不是！”
“是！”
“嗯，那ว他的头发呢，是束起来的还是披散着的。”
“人家还没给少爷梳头呢，当然是披头散发的。”
“嗯……，明白了。说下面，说下面，下面怎样了？”
小荻迟疑了一下，害羞地低下头，捻着自己้的衣角，忸忸怩怩地道：“大老爷，人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下面……下面实在不好意思跟你说……”
“哈哈哈……”满堂的公人再也忍不住了，俱都捧腹大笑。
推官大人胀红着脸庞，颊๐肉一抽一抽的运了半天气，才颓๙然挥手道：“你……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