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外院，哪还肯歇着，趁着婆子丫ฑ鬟不注意便带着贴身小厮安泰溜了出去。出了门便一路找到梁府。
崔浩辉的伤已经养了大半个ฐ月，虽然兄弟姐妹轮流过来陪他解闷，他也觉得闷得要命，变着法子折腾。只是涵因过来的时候他才安静些，本来大太太还想让他在内宅养到足月，皓辉听到皓铭要回来的消息，却死活躺不住了，再三央求搬到外院去。大太太无法，只得随他去了。又嘱咐他多休息，不要劳累云云，皓辉在一边敷衍应和，心早就飞了出去。
“弈棋纵子任伯翰，季远弄弦天地安，长平泼墨描日月，子逸挥毫动河山。这四句打油诗便是说他们的，‘弈棋纵子任伯翰’，就是我们今天见到这位高家大公子高煜ภ高伯翰，下棋极为高明，据说去年曾高悬棋盘向天下高手挑战，连续一个月竟无人能赢他，只是前年他去太原，我大哥曾赢他两ä目，只可惜我大哥英年早逝，要不然这个ฐ名头必定就是他了。”提到了大哥王衡，王徵的语气充满的惆怅和忧伤，看得出他们兄妹之ใ间的感情非常好。涵因刚想道两句安慰，王徵又恢复了淡淡的神色，接着说道：“卢昭表字季远便是咱们府老太太的娘家侄孙了，他奏的曲可谓动人心神，余音绕梁，尤其是他得了焦尾琴之后，琴技更是出神入化，让人有三月不知肉味之感。”
涵因上一世倒是隐约听过，不过那时她的心思一向放在争权夺势上，就算听过也没大在意。于是便看着王徵等下文。当时社会本就不像明清时保守，再加上皇族、高官多有鲜卑血统，风气开放，山东大族对女孩管教虽严，这些话题也不算禁忌。
涵因知道皓辉素来是和郑家家风格格不入的，又不好劝什么。只说：“二哥哥就是性子直爽些，但素า来是最讲道理的，并非一味胡闹之人，这事固然是二哥哥不对，但也必然有个缘故。舅舅教训的虽没错，但也当问明白前因后果，若是二哥哥有了冤屈憋在心里，一则对恢复不利ำ，二则岂不灰了心。”
涵因便去了大太太那里。大太太精神并不大好，歪在妆花缎大引枕上。涵因略๓问了几句皓辉的情况。大太太便开始叹气：“怎么เ就这么不叫我省心……”
这几日没露面的王徵突然请她去品香。
涵因此时正坐在屋子里面，对着布比划着尺寸，思量着给两ä位哥哥亲手缝制长袍。自从哥哥们回来，大太太就隔三差五的派人来问候，又送了许多布匹器玩，涵因的闺房这才有了些大家闺秀的气派。
涵因专注的摆弄着茶具，心里暗暗的跟了一句“本朝自开国来，有一大半的驸马，因为跟谋反有牵连被诛灭全家呢。嗯，皇帝既然在愁嫁女儿的事，那我来给他添点乱ກ，岂不有趣，太原王家……太原王家……不妨……”
“倒也是，公主ว矜贵，驸马不能纳妾，如果没有子嗣岂不为难；再者，公主ว不仅不能侍奉公婆，反倒是长辈见她还要行君臣之ใ礼；而且本朝的公主一个个脾气都很大呢……”王徵显然有些兴奋，不禁嘟囔出声了。
“她们怎样闹都和我无关了。这些日子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了。”皓华饮了一大口茶，仿佛要把所有的苦涩都吞下去一样，“只是你，不知要比我难多少。我这些日子暗自看着，觉得你病好以后行事越发从容了，再不是之前那ว个受了委屈就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也不知我们家皓轩有没有这个ฐ造化。”
“姐姐的路还长，再怎样，也要想想姨娘。”
“你这丫ฑ头，今天疯了吧。”涵因笑笑，心想宝黛钗都齐全了，果真就来了个慧紫鹃，自己不会是穿越到เ红楼梦里了吧。
“荥阳郑氏虽是贵姓，但如今不比当初ม，破落的五姓族人之中靠嫁女娶ດ妇敛财的也不再少数。姑娘自小在这里长大，几位公子的性子都是知根知底。其实辉少爷待姑娘上心的很，姑娘想要的，不管吃的顽ื的，哪次不是想尽办法弄来，就说这次虽是闯了祸ຖ，也是为ฦ了姑娘的事。听说，当年咱们家夫人和舅老爷兄妹情分是极好的，跟大太太也是闺中密友，若是能ม定下辉少爷，姑娘这下半辈子就有了着落了。”
涵因跟着婆子上了二楼ä，二楼分割成一个ฐ个独立的套间，涵因这间的窗子面朝大街。
这几天，皇上连抄了镇远侯韦家，诚康伯郭家，尚书右仆射苏家，不过刚开个头，受牵连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几年前荥阳郡公倒掉的时候，就有一批人跟着倒了霉，当时皇帝和长公主还要顾ุ及朝廷的稳定，未敢大动。如今皇帝ຓ终于有机会圣裁独断，怕是这次的动静小不了，权贵高官一个个都敛息屏气的等着皇帝ຓ的下一步动作，约束家人还来不及，生怕惹出麻烦触了霉头，哪还会让女眷们来看热闹。
“……要不是老爷、太太顾念着亲戚情分，也不过跟咱们一样是个奴婢，不过仗着自己姓个ฐ“郑”。还打量自己是金尊玉贵的小姐呢，我呸。成天挑三拣四的，动不动就一副受委屈的样子，也不知做给谁看，只把我们支使的团团乱转。”声音有些尖细高挑，但也带着些江南女子的婉转。
折腾了半日，涵因便倚在榻上小睡，半梦半醒之间却隔着窗户听见有人切切私语。
“是谁告诉皇上我在这里的？”长公主抬眼盯着他。
赵俭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仍然用冷酷的声音说到เ：“镇远侯韦建昌、西平侯郭旭、豫章伯苏磊谋逆，夺爵，满门抄斩。并令三司严审，肃清其同党。镇国华阳长公主平叛有功，不幸以身殉国，加封五千户，谥明昭，举国丧，仪比皇后。陪葬原陵。”
刘锦将手中的佛经一递，问道：“这是你买的？”
梁松之揉揉眼睛，看了看，说道：“是啊，给母亲的寿礼ึ。怎么了？”
“在哪买的？”
“西市的老王头铺子里……怎么了……我没少给钱……我早改了……”梁松之想不起来自己又闯了什么เ祸，忙急着撇清。
“带我去。”刘锦满脸肃然，梁松之ใ便知道舅父认真了。
“好歹等到天亮吧，这会子人家也没开门呀，你放心老王头跑不了，他从他爹手里接过这铺子都2๐0年了。我明天一早就陪您去行吧，您先让我好好睡一觉。”
王掌柜家在长安西市开杂货铺子已๐经好几十年了，他祖父传到他父亲，他父亲又传给他。他为人精明，家业在他手里翻了倍，十年前，他又把隔壁的店面盘了下来，这边卖些脂ฦ粉首饰，那边卖些绣品摆设，他的货都是大都是一般人能消เ费的起的中档货，品质不错，价格实惠，在长安西城也算小有名气。跟大多数在这里扎根的买卖人一样，他把金吾卫还有城中ณ的混混们打点的都很周全，很少有人找茬闹事。
这日早晨天将将亮，伙计们还未醒，便听见有人“咣咣”砸门板。伙计惺忪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嘴里低声骂着去查看，刚把门板上的小窗掀开，问了句“这么早ຉ什么事啊！”
外面的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内卫！快开门！”
伙计一愣，以为ฦ自己听错了，说了句“什么เ”
外面的人便开始一边喝骂着，一边踹门板。
伙计忙移开门栓，刚要卸门板，外面的人已经踹断ษ了门板，又把挡在前面的木条扔到了一边，一脚便踹在那伙计身上。
伙计跌在地上，却摄于永和巷的凶名不敢叫疼，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小……小……小的不知大人大驾光临……”竟说不出话来。
涌进来的五六个ฐ人皆着寻常服饰，却面容素整，行动干练，其中一人掏出腰牌晃了一晃，也不管那伙计看没看，说了句“内卫执行公务，快叫你掌柜出来！”便不在理他，几人站成两排，垂首恭候大人倒来，其中ณ一人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厅堂中间，也垂首站好。
那ว伙计听这些人找的是掌柜，如蒙大赦，跌跌撞撞朝后院去了。
刘ถ锦待手下打理好了，方แ带着梁松之进了铺子，在椅子上坐定了，开始环顾店面，见货架上大大小小的绣品琳琅满目，另一边挂着各色的衣服，屋内光线尚昏暗，也看不清楚成色。
掌柜一面系着腰带，一路小跑着过来，见到刘ถ锦忙跪下：“官爷，小的祖孙三代在这经营数十年了，从来不曾违法乱纪，也从不少交一分税银，各位爷的孝敬也不曾断过，求大人看在小人老老实实做人的份上，扰了小的一家吧，小人上有老母，下有……”
“好了，谁说要拿你了。”刘锦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我们只是有些话要问，你不必紧张，兄弟们，给王掌柜把椅子，让他坐下。”
掌柜忙道不敢，起来弓着腰站好了。
刘锦摆摆手，有个ฐ内卫便拿出个ฐ布包，打开正是那卷手绣的佛经。
“你可见过这个ฐ？”
王掌柜哆哆嗦嗦的接过绣品一看，正是自己店代卖的绣品：“是……是……正是小的店里卖出的，不过……不过这不是小店自己้作的，是代卖的，跟小店无关那……”
“你可看清了，是这东西不是。”刘锦打断他接着问。
“大人，小的店里东西杂，有些东西是记不得的，但这两ä样却记得清楚。因绣佛经的还是头一份。”
抬头看见梁松之站在后面，便认出这正是那ว日从铺子里面买走东西的公子，忙说：“公子，小店是代卖的，当时就跟您说清楚了，您还下了定金再要一幅，您可要为小的作证啊。”
“好了，知道了，你可知让你代卖的是什么เ人？”
王掌柜擦了擦额上的汗，想了想道：“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
“叫什么เ？哪里人？住在哪？”
“哎呦，大人，小的只是代卖东西，却不问这些。只知道姓张，还是契约上写的。我这店里的绣品有绣娘寄卖的，还有些是大户人家手头紧了，拿出来换钱的。”
“那这妇人有没有介绍来的中ณ人，她找你代卖有没有保人？”
“她是自己寻来的，只是找小的问了能不能代卖，定了契，便放这里了。”掌柜忙解释。
“既无中人，也无保人，她就敢把东西撂这？”刘锦一脸不满的瞪着他。
“大人明鉴，小的祖孙三代在此经营了四十年，靠的就是诚信和口碑啊，阖西市都知道，我庆福号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好了好了，”刘ถ锦一摆手停住他的絮叨，问道：“那ว妇人长什么样？”
“眉目很是和善，说话也和和气气的，保养的也好，打扮得很素า净，但是衣料é却很好，看着不是小门户的太太，就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下人。”王掌柜想了想答到。
“若是你再见到她，还认得出么？”
“是，是大人，认得出的。”王掌柜看刘ถ锦的眼神越来越不满，忙点头答道。
“嗯，那契约你还留着呢吧，把他找出来交给我。若那妇人再来，你便想办法拖住他，然后叫你的伙计向我们的人报信，若拖不住便向她再定一副绣品，知道了吗？”
掌柜赶紧点头称是。
刘锦站起身来，又交代了手下带王掌柜去描画ฑ人像，便走了。
谁知等了几日那ว妇人却再没有来过。
刘锦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契约和妇人绣像，又看看那佛经，不禁一阵沮丧。
心想：这个姓张的妇人签的契约横平竖直，看来是学过字的，那掌柜猜的应当不错。若是小门小户，钱花完了，必然还会来换，若是深宅大院中ณ的婆子，有可能只是为换些零花，再出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也未必再来这家。这让自己去哪里寻。这件事他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查。况且，不过一幅佛经而已๐，长公主ว的墨宝也是被人称颂的，保不准哪家的闺秀临ภ了她的字描作样子绣了这个ฐ，拿出来换钱花。
殿下已经去了，她的尸身是自己้和陈成亲手放进棺材的，但为什么自己一见到เ这字就像疯了一样，从心底还是拒绝接受她死了这个事实吧，总期待着她还想以前一样，懒โ洋洋的卧在榻上，眼里闪着幽光对他说：“阿锦，去吧，好好招呼一下那人。”
他知道不少人在背后骂他，说他就是长公主ว的一条恶狗，但……那又如何呢……
刘锦轻抚着佛经，仿佛触碰自己的爱人一般，嘴里喃喃自语：“殿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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