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世才坐到เ梅斯柏旁边,抢过他的饭盒,不让他吃。
“人家可没你难伺候。”陶喜竹说着就去拿鸡蛋了。
“你放心,这个人可怜得很,你只要给他一碗饭吃,他就不会走。”齐美琼满有把握地说。“再说了,他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可曾向你请教过什么เ没有?他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不给他点厉害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把他贬得太低他会辞工ื的。”师攻玉有点担心。
可是,曾幽兰坚持要梅斯柏再考察一下第三家供应商:一是因为人家来了,不要让人家白跑一趟;二是因为即使几家都能做,也还有价格差异。
等覃工ื一离开,梅斯柏便下结论说:“就这家吧。”
梅斯柏不看报,也很少看电å视或和人聊天,是不想有杂念进入大脑,好一心一意搞他的设计。那ว么,强燕飞特地送过来的报纸上到底有何内容呢?——上面有一篇似乎和梅斯柏有关的报道,题目是:《琳达精巧ู机械有限公司成功开发出600mm胀缩鼓》。基本内容如下:
梅斯柏热好一杯牛奶,又削好一个ฐ苹果,这就是他今天的晚餐了。晚上他这么吃觉得很舒服,睡觉也特别ี香。
每当受了曾幽兰的气,吕世才就会想起范贝琳的种种好处。确实,范贝琳的性格比较开朗,全不像曾幽兰这样难以捉摸;即使与吕世才分手时,她也表现出一种直率,她是这么说的:“我不嫁给你不是因为ฦ你不好,而是因为你太穷,你不要怪我!”说完她还对他抛个媚眼,好像是在鼓励他好好努力。每当吕世才给她打电å话,她都会表现出惊喜,似乎十分高兴听到เ他的消息。等两个人说完互相关心的话,或真不真假不假地倾诉过衷肠,接着她就会刨根问底,一定要他说出自己้的工资收入。可是,最后她往往又会表现出失望:“唉,你还是那么เ穷,看来我这一生很难成为你的新า娘了!”
不管是范贝琳还是曾幽兰,吕世才都是爱得上的,但并不是同时都想要——吕世才也不是那ว么贪心的人。若单纯从相貌、人品、性格方แ面来说,曾幽兰和范贝琳一样看得上吕世才。有时候,吕世才的心就像荡秋千一样在范贝琳和曾幽兰两ä人之间来回摇荡。在琳达,感情给他带来的苦恼一点也没有比在古窑村的时候少。
搞完大扫除,梅斯ั柏又投入工作。这时候,多数人都在等下班了。有的在玩游戏,有的在聊天,而左富山则在画猪八戒。他画的猪八戒栩栩如生,极为传神。这种自由的气氛,一年就只有一次。姚继业也一改平日的严肃样子,坐在那ว里嗑瓜子。
临ภ放假最后一天,姚继业又要大家搞大扫除。这一回,梅斯柏显得很主动,前后座位都仔仔细细抹拭了一遍。他看到后排座位上的桌子是半新的,电脑是新า的,显示器是液晶的。
这时候,恰好陈甫正下来了,他在仓库门口站了一会儿,观察了现场的情形后又偷偷折回去了,他好像很怕和员工们面对面谈条件。
“加量不加时,我们不干!”大家跟着喊。
生管部的吕世才、加工部的时润根、装ณ配部的秦泰、相关的供应商都时常找蒯定棋——图面错误刚刚解释清楚,加工又出了矛盾;等修改好圆盘安装孔位,又导致气孔被堵死;等他将气孔位置避开了,气管接头又无法装配;……就这样,他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天天弄得焦头烂额,350mm-disc始终是没有装出来。
虽然disc的结构不是很庞大,也让蒯定棋头痛了半年多,而且最后到เ了一筹莫展的困境。他本来想走捷径,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项目,没想到欲速则不达,事情反而越做越多。当然,这和蒯定棋的设计能力也有关系——他其实并没有把握住机械结构,所以也就不知道应该怎样修改了。
戴万全倒是没指望他们帮多少忙——因为他知道南鹞的人不会主动帮忙——,拉开架势就干了起来:先是爬上高高的水槽平台,将水槽放干,接着是拆卸管路,最后就要拆卸旧的刮ุ泥机了。
把机器和人送到南鹞后,罗杰华就回去了。原来梅斯柏还以为南鹞的相关人员——主ว要是设备部的人——会热心帮忙呢,没曾想他们根本就置身事外,就像刮ุ泥机和他们没有关系一样,根本就不关心。
叔叔伯伯们,阿姨婶婶们,兄弟姐妹们!
这时,梅斯柏只觉得满肚子委屈没处申诉。他回想起以前所在的公有工厂总经理涂志俊作报告时的几句话:
“各位兄弟:大家辛苦了!我们是不怕辛苦的,因为只有辛苦,老板才会给我们工钱。所以,我们在做好维修工作的同时,一定不要忘记,时常出故障的机器其实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假如机器一点故障都没有,我们是否还有理由留แ在这里,老板是否愿意出钱雇用我们。但是,这种情况还能持续多久ื呢?很难说。如果我们当中有人非常有本事,同时又爱犯个ฐ人英雄主ว义的错误,能将所有设备管理得井井有条,并且再也不出故障了,或者一年半载才出一回故障,那我们当中的大部ຖ分就肯定要陆续离开这些机器。
见梅斯柏还舍不得走,龚连生在当天下班后召集所有维修人员排成一排开了个会。等大家像每天开早ຉ会那样规规矩矩地站好,龚连生说了下面的话:
“你自己说说看,你在这里有没有用?”
梅斯ั柏低着脑袋,表情沮丧,没有说话。
对于年轻人来说,参加工作以后,往往是越来越不喜欢私有公司的气氛,而且不知道到เ底是环境不好还是自己不好;尽管每个人都会竭力去适应环境,心里却还是不快乐,因此当然会希望自己的环境也能有所改变。那么,他们的愿望能实现吗?应该说,改变总是有可能ม的,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如人所愿。
以上基本上可以说是对很多私有公司的真实写照,曾经一度广为流传,并引起热议。可见,谋生无论对谁来说都是很难的。
陈甫正解释道:“我不是无聊,是在进行适当的管理。看来你还不完全理解我的用意。”他说着就在《通告》上签了字,然后交给齐美琼。
“奖金能不能不发?”齐美琼问。
“发,我们不能对谁都显得那么เ小气。”陈甫正好像很大方似的。
“败家子!”齐美琼自言自语地说,但陈甫正还是听见了。
“快滚!”陈甫正有点不耐烦地对齐美琼说。
齐美琼如释重负地拍拍师攻玉的肩膀,要他一起离开陈甫正的办公室,但师攻玉没有动,她只好立在一旁等着。
“我看你快要和梅斯柏称兄道弟了。”师攻玉对陈甫正说。“不要忘了,他只是给你打工ื的,你用不着这么เ在乎他。”
“谁跟他称兄道弟了?”陈甫正说,“我不过是耍耍他而已。亏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分不清真假。”
齐美琼拉了拉师攻玉的手,要他起来,一边抱怨说:“我一见你们两ä个ฐ吵嘴就心烦,就着急。他是董事长,你是总经理,你听他的不就行了!”
师攻玉一边站起来一边点头:“好,听他的,听他的。”
等师攻玉他们一离开,陈甫正就找来梅斯柏,要他解释为什么不在小餐厅就餐。
“这是规定,也可以说是命令,并不是你想在哪里吃就可以在哪里吃。”陈甫正说。
梅斯ั柏感到很为难,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他不过是想趁排队、吃饭、洗碗的时候多想想设计方面的问题。
“现在小餐厅一共有十二个座位,又不是坐不下,你完全可以进去坐。”陈甫正说。
“在大食堂吃饭好想工ื作上的问题。”梅斯柏终于说出了理由。
“大食堂又吵又闹,小餐厅才比较安静:你这好像不是真实的理由。”陈甫正说。
梅斯ั柏想了想,笑笑说:“大食堂吵闹,我可以置之不理。但在小餐厅就不一样了,随便一点小动作我都不能视而不见;轻声的交谈我也不能ม充耳不闻。他们谈论的又几乎都是管理方面的事,跟我关系不大,我不便插嘴。”他又请求道:“陈董,只要你允许,我还是想在大食堂吃饭。”
“只要你高兴,那ว你就在大食堂吃吧。”陈甫正同意了。
“我高兴得很!”梅斯柏由á衷地说。
陈甫正又顺便告诉梅斯ั柏,因为ฦ他这段时间表现不错,公司已经决定予以奖励,同时说明:“奖励事由不一定是真实的,这都是管理的需要,你不要当真。”
当梅斯柏下班后看到เ奖励自己้的《通告》时,张玉迷正好在身边。
“梅工ื,想不到เ你还会抓贼!”张玉迷显出崇拜的表情来。
“不是我会抓贼,是有人让我会抓贼。”梅斯ั柏说。
“发了奖金你会不会请我吃饭?”
“不会。”
“为什么呢?”
“我请你吃饭,这本来是小事一桩。但是,只请你而不请整个ฐ办公室的人,恐怕人家会说我偏心;但要是都请呢,恐怕一百元也不够,我不就吃亏了吗?”
两ä个人聊着聊着就到了街上。张玉迷又把话题转移到辩证法上来,似乎ๆ相信辩证法能ม解释或解决所有问题。
“你说他们贴这种《通告》跟辩证法有什么联系?”她问。
梅斯柏当然不愿意把什么事都和辩证法联系起来,但又不好不回答张玉迷的提问,只好应付说:“陈董可能是想告诉大家一个ฐ道理:虽然他是老板我是员工,但大家毕竟暂时在一个ฐ屋檐下,应该同舟共济,不分彼此。”张玉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梅斯柏接着说:“他这么เ做了,我就是不高兴,也还是无可奈何的,况且,这件事对我不一定有多大影响。我们都是在公有工厂呆过的,那ว里表面文章多,这里呢?一样的,反正是上面说了算。我们懂辩证法固然好,但要是不怎么懂,也并不是就不行了;若我们不懂三视图,不懂机械加工ื,不懂机械原理,不懂金属材料é等等专业知识和规范,那就不行了,我们就不能ม正常地开展工ื作了。其实,只要是上过大学的人,都学过辩证法,只是一走上工作岗位就把它丢到脑แ后,再懒得把它和具体工作联系起来罢了。我们的事情又杂又乱,大方向固然重要,但眼前的条理也很重要。”
“你看陈董忽然提起辩证法,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张玉迷问。
“有点。”梅斯柏说。“真理往前走一步就是谬论;辩证法往前走一步就是形而上学:说的是凡事都有个限度。所以,我们的精力主要还是要放在具体的工作上:比如设计一个机架的斜撑,我们就要根据结构强度和稳定性的需要,决定用何种型材——是角钢、槽钢、h型钢还是别的型钢,多大规格,多大的下料尺寸,连接板如何焊接,连接螺丝多大,多长,用几个;考虑如何在装配图上表达装ณ配结构,如何画相应零件图等具体问题。只要把此类具体问题都完善解决了,也就算可以交差ๆ了。我们打工的,不用把问题考虑得太多,能应付得过去就可以了,这样才不会太累,也不会吃力不讨好。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还不是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原来你也有危机感?”
“除了老板和他的几个ฐ亲信,谁没有危机感?老板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谁是老板的亲信?”
“谁天天围着老板转呢?”
“你是说师总,齐美琼,姚经理,还有电气的钟经理?”
“对了。”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能做老板的亲信呢?”
“我做不了老板的亲信,我只能做图纸的亲信——我不能脚踩两ä只船。”梅斯ั柏不无调侃地说。
两人一直聊到金华路,因梅斯柏决定去菜场,就和张玉迷分开了。金华路边上的菜场很大,靠东边有几个大排档,看上去还挺干净的,生意也不错。梅斯柏进菜场去买了一条猪里脊ิ,半斤ภ荸荠,一棵小的大白菜和几根香葱就回宿舍下面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