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不值得？”那女孩边哭边笑，“不值得又怎么样，难道你就的爱可以收放自如，说不爱就不爱？”
那女孩一见他们，顿ู时又痛哭了起来，“纪医生，你说过的，只要我肯等待，就一定可以等到我要的幸福，可是我等来了什么，他说他爱的不是我，他不可能会回头，你们都骗我！”她说着，身体就越往外倾出，纪廷不由替她捏了把汗，只得说，“你的幸福不一定只有那ว个人可以给呀，为一个不爱你的人，值得吗？”
“不，你很努力，也足够严谨，但是你没有真正投入心思，这是你最大的问题所在。”
袁教授的话语重心长，纪廷也沉思了一会，他问：“教授，是我平时不够努力吗？”
纪廷也认出了这就是住在附近的周阿姨，陈朗的妈妈，她也是学校工会的副主席，主ว管学校的女工工作。他从止怡身边站了起来，“周阿姨真会开玩笑，止怡，鞋子都脏ู了，我们回去吧。”
“止怡呀，纪廷这孩子不错吧，从你们小时候开始我就觉得你们般配。”周阿姨善意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女，她是打心眼里心疼止怡。
止怡清醒于五天以后的一个早ຉ晨，如医生所说，她的生命不再危险，受伤的部位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好起来，唯有一双眼睛，也许再也看不见光明。医生和她的父母并没能将这个噩耗隐瞒她太久ื，在她能够支撑着坐起来后不久ื，她便从医护人员的只字片语和家人的吞吞吐吐中得知了真像。她在这个事实面前的长久沉默让顾维桢和汪帆都感到เ不安，她不哭，也不闹，甚至也不肯说话，安静得让人感到害怕。直到她清醒后纪廷第一次来看她，他坐在她的身边，说，“止怡，我在这里”的时候，她才缓慢抬起头，从声音的来源处寻找着他所在的方向。
走出医院门口的时候，夜风来袭，她打了个ฐ寒战，下意识地抱紧了随身带着的背包，往前走了几步，她还是从包里翻找出谢斯年交给她的一个标准信封，里面是不厚不薄的一叠钞票，还有一张写着几行小字的便签。她最后一次看了看写在第一行的那ว个名字：汪茗，名字的下面是一排详细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笑了笑，然后慢慢地将那张便签撕毁，直至粉碎，然后展开手心，那ว些白色的纸的碎片便在夜风中如飞灰般散尽。
止安冷笑：“那ว是你的家，从来就不是我的。”
止怡摇头：“我不放，你跟我回家。”她有一种莫名的预ไ感，如果她松开了手，止安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这样的感觉让她无比惊恐。
止安看着他瞳孔的颜色在加深，知道自己้总算成功地刺๐激到他，于是笑笑，心满意足地起身。
他的意志是一根柔韧透明的游丝，他将它无限拉伸，让它可以覆盖着自己，为他抵抗那承受不了的诱惑，却忘了当它拉伸到及至的时候，就会变得薄且脆ะ弱，她轻轻一戳，便碎于无形。
这个颇有“慧眼”的年轻硕导就是谢静年，国内近几年在油画ฑ界新锐一派的领ๆ头任务，这次g大重金将他从厦门聘请过来，无非是希望借此壮大g大艺术系的声誉。谢静年不过三十出头，风华正茂，几组作品数次在国内外获专业大奖，颇็受业内人士追捧，不过他为人跟大多数有成就的艺术家一样放荡不羁，顾维桢也耳闻过他私生活的靡烂，因此虽然这样的行家表示对止安的赞赏，但他对是否把女儿引荐给谢静年还是心存犹豫的。最后才是汪帆说了句：“你的女儿就算不跟着谢静年学艺，只怕也循规蹈矩不到哪里去，与其放任她在学校那边为所欲为，不如看看她的意思，就算人家肯收下她，她那ว个脾气也未必能好好地学下去。”
其实顾ุ维桢的气早就消得差ๆ不多，那ว天指着她鼻子说让她别ี回来的话也是气头上的话而已，他只是恼怒止安打死不认错的态度。说来也是机缘巧合，止安跟艺术系的那ว个老教授刚闹翻不久ื，她的一幅正被老教授打算扔进垃圾桶的涂ิ鸦被艺术系刚聘进来的年轻硕导一眼看中，觉得居然有点意思，又听说是作者原来是经贸系顾主ว任的千金，更加大感兴趣，于是主动找到เ顾维桢，要求看一下她的其他作品。
止安半个身子还靠在陈朗的身上，她脸上没有半点被抓包的紧张和羞怯，微眯着眼睛，饶有兴味地看着纪廷。
他轻咳了一声，如愿地看到เ相拥的两人分离开来。
纪廷的脸更红了。顾维桢面朝止安斥道：“你懂什么，你要是能ม学到เ你纪廷哥哥一点的好处，我们就不知道省心了多少。”
“这点酒都不能喝，还说是男生。”止安并不见好就收，又补充了一句。
纪廷刚来的时候经常听人说起止安的光辉“事迹”，心里总有些不敢置信，虽然他知道止安不像个乖巧听话的小孩，然而这样看上去跟止怡一样精致纤弱的琉璃宝贝，怎么เ可能是大家口中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直到เ有一次，他亲眼看到她骑在比她高上一个头不止的男孩子身上，边打边训斥的模样，才不得不目瞪口呆地相信传言非虚。更让纪廷诧异的是，那次她“教训”那ว个男孩，无非是男孩偷走了止怡养的几尾金鱼，可他亲眼看见，当她成功的夺回用塑料袋盛水装着的金鱼后，自己้撕开了透明的塑料袋，然后看着失去了水的金鱼在泥地里无望地扑腾，直到死去。
止怡是姐姐，止安是妹妹，据说两人的出生时间只相差一个小时。在跟她们姐妹俩认识了之后，纪廷常常觉得，自己在那一天早上将两人认错，是相当可笑的一件事情。因为顾止安绝对不会一个人躲在黑暗的地方哭泣，她只会让别人哭泣。小学三年级的止安跟止怡一样，是个看上去像洋娃ใ娃一样的女孩子，但她是g大教工ื宿舍区同龄人中不折不扣的孩子王，她大胆、灵活、好奇心强，精力旺盛，更有一种男孩子也比不上的狠劲。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本来也是难免，但是如果有人欺负她或者是止怡，不管对方是男孩还是女孩，年龄比她大几岁，只要一动上手，她就有一种不打到เ对方苦苦求饶誓不罢休的气势。更让人头痛的是，她有个ฐ坏毛病，喜欢抢别人的东西，不管是其他孩子的玩具还是小人书，别ี人越喜欢她就越想要抢到เ手，可是千辛万苦从对方手上夺来的东西，她偏又不爱惜，摆弄几下就扔到一边。如此以来她身边自然争端不断ษ，有时也会因为ฦ年龄和体格的差距吃了亏，可她这孩子从来不肯服软，就算被推倒在地，摔得满身是伤，或是流着鼻血，也会拼命爬起来再冲到对方身上去又踢又咬。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即使是骁勇的男ç孩，有多少个见过这样不要命的仗势，所以在止安的战争中，通常以她的胜利告终的结果居多。久而久之，她的名声也渐渐在外，g大这一片的孩子以她马首是瞻，通常都是放了学以后，她带领着十几个ฐ大大小小的孩子在g大校园的各处“探险”，疯得不亦乐乎。
“干嘛一声不吭就走？”
她讥笑，“我下班，凭什么要告诉你？怎么，怕了？要是真遇上打劫，你就这么任人宰割？”
“如果是要钱，就随他去，何苦为ฦ身外物冒险？”
“啧啧，我忘了，你的胆量永远比不上你的顾虑。”
他的背紧紧地贴在墙上，“你说得对，但我不能有事，如果我出了事，怎么继续找你？”
止安玩着手里的安全帽，“找我干嘛ใ？”
果不其然，纪廷不语。
她也不再问，重新า带上帽子，发动引擎。
在破旧发动机的轰鸣声中，纪廷说：“我们都很想你！”
“哈！”止安毫不矜持地笑，“你的‘我们’是谁？”
纪廷把手放在摩托车扶手上，“止安，我知道很多事情对于你来说是不公平的，这些年在外面或许也吃了不少的苦，但并不是没有人……关心你的。”
“别ี跟我说这些。”止安看着纪廷，把他的手从车头上拂开，“纪廷，别ี把你自己看得太伟大，其实你谁都救赎不了，你自己就是个ฐ可怜虫。”
他看着她扬长而去。
她最后说，“走吧，别做一些无谓的事情。”可是，他生命中正确的事情已๐经太多。
从那天起，只要有工作时间允许，他基本上都会在晚上出现在左岸。其实这样做真的很愚蠢，他知道。就像疯狂版的守株待兔，那ว棵树苦苦等不到เ兔子，就将自己连根拔起，迎了上去。
时间长了，左ุ岸的熟客也有不少人对那个安静的年轻人有点印象，他通常都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点一杯温开水，大多数时间都在静静看着那个ฐ美丽和冷血同样著名的女酒保，high到沸点的场合里，只有他在那置身其外，却也不显局促，落落大方，风仪静好。
止安的脾气他知道，软硬不吃，所以他不是没有碰过钉子，大多数时候她都完全当他隐性，连恶言恶语都懒得给他。他也不计较，有时她抽烟实在太凶，他就会走过去，把烟头拿下来，掐灭，她再点，他再掐。有几回她都恼了，他还是看着她淡淡地笑，仿佛等着她的怒气，他越是这个ฐ样子，她越觉得对他生气根本就是件没有意义แ的事情。纪廷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不咄咄逼人，但是他的坚持是柔而韧的，像流动的水，你甚至想不出有什么东西可以斩断它。
有时止安不上班，他就会失望而归，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那ว个ฐ右边脸颊๐有酒窝的年轻女服务生也会偷空坐下来跟他搭讪几句，她说：“我见过迷止安的，女朋友跳楼都不管的也有，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现在火山孝子这一招已经过时很多年了哦。”
纪廷笑而不答。
她又问“你不觉得止安发狠的时候很不给面子吗？”
“她一直这样呀。”他对好奇的年轻女孩说。
她不禁叹服，喃喃自语：“她强由á她强，清风拂山岗；她横由她横，明月照大江。帅哥，你果然是内功高手，难怪她虽然给你张臭脸，但也发不起飙。”
“要不这样，我跟你聊天呀。”她一付慷慨就义的表情。
这样的聒噪让他有些许头疼，“好像你的同事们都挺忙的。”
那女孩干笑两ä声，眨了眨眼睛，纪廷还是第一次见到交谈的欲望如此强烈的人，脸上仿佛都在写着：“跟我说话吧……”他不便拂了她的意，只得说：“你想聊什么เ？”
“你可以问我叫什么เ名字，家在什么地方呀。”
“……”
“然后我就可以告诉你我叫红星三号，从宇宙来，欢迎你到我们外太空做客。”
……
让纪廷完全没有相到เ的是，这场漫长而无厘头的交谈带给他的无奈最后完全被惊喜取代。他在她无数次软磨硬施“叫我美女”的要求下敷衍地说了一声之后，她居然塞给他一张写着地址的餐巾纸，“说实在的，你每次这样点杯水坐一晚上，我们老板娘也挺头疼的。”
第二天早上，纪廷提出换休半天，他甚少请假，因此袁教授也很通情达理地给了假。他按着那女孩给的地址一路找去，最后出租车司机无比确认地告诉他：“就是这里”的时候，他才困惑地了车。眼前的这栋骑楼式的老式建筑地处城市的腹地，是著名的老城区，若干年前的十里繁华之ใ地，跟这栋楼ä一样，虽然已๐不复当年的风光，但也绝不是一个ฐ独自在外打工度日的女孩子可以租下来的地方。
他正犹疑间，小院子后的正门被人拉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果然是止安，尾随着她出来的是一个男子，他认得这个ฐ人，谢斯年。纪廷以为自己看错，然而事实上他在铁ກ门之外，隔着铁ກ艺的栅栏里边的一切无比清楚，榕树的树影下，止安的身影更显单薄，肩上还是背着画ฑ具，谢斯年的一只手落在她的腰上。
“真的不去？”谢斯年问。
止安不语，但神色却决绝，在她上面几步看到เ门口的纪廷之后，这样的决绝又换成了刹้那的愕然。
“你怎么เ会在这里？”她的语气中没有半点温度。
纪廷不答反问，“你怎么会跟他住在一起？”
“你凭什么问我？”止安冷笑，转头对身后的谢斯年说，“你送我一程。”
她与谢斯年往停靠在一旁的车子走去时，纪廷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还没回答我。”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柔和温润，掌心却是炙热的，止安的眼里闪过些许的痛楚，如同被他手心的温度灼伤，他还是隐忍地看着她，静静等待她给他一个ฐ回答。他期待她的否认，只要她肯开口说“不”，他什么都相信。
“别ี碍着我，今天我没心情跟你废话。”她挣了挣，那股决绝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只是语气中似乎也种异样的焦灼。“谢斯ั年，你先去开车，我马上就来。”
她直呼谢斯年的名字，他本该是她的老师。纪廷不知道自己้的手握得多紧ู，紧到他自己้也感觉疼。那手腕在他的掌握之下显得如此纤瘦，跳动的脉搏清晰可辩，原来她也有跟他一样的心跳频率，她这样地狠，一丝余地也不留给他，几乎就像没有心。
谢斯年的车子开了过来，他摇下了车窗，带点玩味看着车外的两人。
“松手！”她此刻๑看他，犹如看个ฐ陌生人。
纪廷咬牙，终于松开。她随即上车，毫无留恋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