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兄@超速更新@）
云荒·羽》
卷二
赤炎之瞳
序章
一轮冷月映照ั在黑暗的大海上，彷佛缺了一角的冰玦。
入夜后，海上的风更大，一个个浪头高达百尺，如同小山一样移动着。在一层层浪ฐ的山峦里，有一艘快艇划开碧海，从西海ร飞驰而来——月光照耀着船头那ว一面白色的军旗，上面用墨色写着一个“宸”，猎猎迎风飞舞。
已经是三更时分了，船里却有人尚不眠。
微小的飞虫围绕着寒灯飞舞，灯下三十许的戎装军人眼神冷而亮，整个人挺拔冷峻，宛如一把脱鞘的剑。空桑元帅坐在从西海前先急速返回大陆的快艇上，正微微蹙着眉，用手指拨弄着面前一个陶罐，凝视着里面蓝ณ色的东西。
那ว是一种奇特的凝胶ด，在舱内冷色的灯光下折射出某种诡异的光芒。
那ว些冰夷，到底在秘密地计划ฐ着一些什么呢？
根据密探拼死发回的情报，在空明岛底下那ว个秘密的茧室里，冰夷在用这种凝胶装ณ着那一批失踪少年，封印在透明的水晶柱子里，一排排的“人柱”陈列ต在地底密室，彷佛银白色的森林——在密探所发回的情报里，那ว些被描绘成“可以通神”的器具。
通神？那些冰夷，不是只擅长于机械格致之ใ学的么？
沉思中，那些盘旋飞舞的寒蛩里，有一抵不住温暖的引诱，不顾ุ一切地扑向了灯火，嗤啦一声，便被焚毁了一侧的翅膀，拖着焦黑的身子跌落下来。这个可怜的小东西拼命地挥动另一边仅存的翅膀，螺旋状地跌跌撞撞落下来，到最后，居然慌不择路地一头撞到เ了那ว个诡异的陶罐里，挣扎了几下，便被胶ด住，再也不动。
白墨宸蹙了一下眉，然而，就在他准备用一枚银耳挖将虫子剔出来的那一瞬，奇迹发生了——那只已经不动了的飞虫，忽然间重新活了过来！
只是短短的片刻，垂死的虫子彷佛神奇般地复原了，在银耳挖接触到的一瞬间，忽然一振翅膀，从蓝ณ色的凝胶ด里飞了出去！在白墨宸从愕然中反应过来之前，它就从舱室的窗口里直飞了出去，消失在茫茫的黑色大海之ใ上。
那ว个垂死的小东西变得如此的迅捷，双翅搅起的气流居然熄灭了案上的灯。
白墨宸垂下头去，看着手里的东西——
银质的耳挖，居然被那个ฐ飞蛾硬生生地撞得扭成了麻花状！
灯灭后，那一陶罐的蓝色凝胶在夜里发出了微弱的光，映照着舱内的一切。白墨宸坐在黑暗里，凝视着同样黑暗的大海ร，眼里露出了深思的神色，甚至夹杂着一丝罕见的恐惧。
或者，这就是冰夷们所谓的“神之手”计划？
——连一只小小的飞蛾偶入其中ณ，转瞬都会变得如此，那么เ，盛在所谓“人柱”里面的那些少年，将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寂静中，听到底舱里传来隐约的呼号，一声声的合着海浪声传入耳际。那个ฐ声音已经持续了很久，渐渐微弱，然而忽然间又拔高了，惨厉非常地叫了一声，旋๙即沉默。
白墨宸的眼角跳了一跳，彷佛醒来似地忽然一掌拍在案上，站起走下了底舱。
舱里的空气令人窒息，滚热的气流里夹杂着血腥焦糊的味道，铜炉里架着烧得通红的烙铁，案上放着一列ต列的药剂。升腾的热气里，影影绰绰站着四五个人，一看到他从上舱进来，纷纷单膝下跪：“白帅！”
“还是不肯说么เ？”他看着刑é架上血肉模糊的人形，冷冷蹙眉。
“是。”跟随他返回云荒的十二铁卫垂下了头，“那ว冰夷的嘴很硬。”
白墨宸沉默了一下：“用过药么เ？”
“用过了。”十二铁卫低声，面有愧色，“前后用了三次，最后不得以，将剂量加到了最大——但他在陷入昏迷之ใ前，却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什么เ？”白墨宸眼神陡然严厉，“怎么เ搞的！”
十二铁ກ卫齐齐下跪：“请白帅降罪！”
白墨宸默然无语，许久ื才摇了摇头：“算了，也不怪你们。”
——冰族一贯是硬骨头，宁可战死也不肯屈膝，所以十几年的交锋里他的军队虽然歼敌无数、却少有生擒。这个人，是三年里战场上俘获的冰族最高阶的军官，征天军团的副将，曾经驾驶着风隼几次袭击后方แ舰队，杀死了数百空桑战士。后来终于陷入了布下的包围，十六门大炮一起发射，交织成火网，将那ว一架风隼击落。
操纵风隼的鲛人傀儡启动了自毁程序，那ว架机械在爆炸后四分五裂地坠入大海，整个风隼上只找到เ这一个幸存者。
他这次临时返回帝都面圣，轻装ณ简行，却没有忘了带上这个俘虏。本来想要在面见帝君之ใ前，从这个冰夷口中拷问出那个“冰锥”计划ฐ，不料费尽了力气却还是问不出什么เ——甚至，连对方แ的嘴也已๐经永远闭上。
这些冰夷的骨头，难道真的是用钢๐铁ກ做的么？
空桑元帅默默走到了那个吊着的冰夷面前，冷冷地看着。那ว个人已经睁不开眼睛，神智也陷入了模糊，然而彷佛下意识地感觉到เ了来自外部的冷厉的目光，忽然间睁开眼睛，用血红的瞳孔恶狠狠地盯着他。
那只眼睛滴着血，仿佛是从地狱里看过来，令人不寒而栗。
白墨宸的指节发出了轻微的喀喇一声响，眼睛微微眯起，有一股冷意慢慢升腾起来——这个冰夷，杀了他属下数百空桑战士，竟然还敢这样瞪着自己้！
“不说也没有用，”白墨宸冷冷地和那只血红的眼睛对视，“我已经知道你们的秘密。”
那ว个冰夷血色的眼里露出一丝冷嘲的神色，扭过头去。
“你以为我是在讹你么？”白墨宸手腕加力，硬生生将对方的头再度拧了回来，迫使他和自己้正视，只听咔嗒一声，颈椎发出了一声毛骨悚然的裂响。
“你们所谓的‘神之手’计划，是不是就是将被选中ณ的孩子封印在这种特殊的凝胶里，然后培养他们身体里某种超越于人类之ใ上的力量？”白墨宸摇晃着手里的陶罐，一字一句地逼问，眼神冷锐得洞察一切，“可以用一个眼神杀人？不老不死？摧毁一切？那些‘人柱’，就是你们的武器么เ？”
那一瞬，那双充斥了血丝的眼睛里有一掠而过的震惊和恐惧，然后，那个ฐ血肉模糊的冰夷军人冷笑起来，一口血痰被啐到了空桑元帅脸上。
白墨宸一震，眼里的神色冷酷而暴烈，然而手指缓缓握起，指节咔咔作响——周围的十二铁卫知道这是白帅心里怒气即将爆发的前兆，个个大气也不敢出，单膝跪在一边。
“既然你不说，那ว么，我就成全你吧。”忽然间，空桑元帅淡淡说了一句，在众人都没有回过神来之前，一拳忽然落在了那只血红的眼睛上！
“给我空桑数百好男儿偿命来吧！”
那ว一拳力道极重，毫不留情，登时将那只眼睛打爆，血一直飞溅到了周围人的脸颊上。然而白墨宸眼里怒意勃发，咬着牙，并没有停止，每一拳都毫不留情，只听到接二连三骨骼断ษ裂的响声，似乎ๆ丝毫没有留下活口的意思。
那一瞬，元帅的眼神令舱里所有人都心里一冷。
在战场上，无论怎样的恶劣情境，这个沉稳如山岳的男人总是如此冷静持重，喜怒不形于色——然而这一刻๑，他眼里竟然有了如此阴毒狠辣的怒意，彷佛狂战士附身！
随着残忍的击打，那双血红色的眼里终于真的被鲜ຒ血浸ฤ没，眼里的锐气随着神智渐渐消散。白墨宸沉默着横过手掌，重重斩向对方的侧颈่，只听喀喇一声断ษ响，那个ฐ冰夷模糊地叫了一声，沉沉地垂下头去，头颅ๅ和身体呈现出诡异的平行角度。
“呵，”元帅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冷笑，“原来也不是铁ກ做的骨头？”
然而，就在他将那ว具死去的尸体从刑架上扯下，准备叫人拖出去处理掉的时候，那ว个已๐经死去的人忽然间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已经不能ม被称之ใ为“眼睛”，而已经是一窝深陷的血水。然而，在血的深处，却彷佛回光返照般地泛起了一丝冷锐讥诮的光——被打断的颈椎骨忽然奇迹般地抬起了一瞬，死死看着空桑的元帅，血肉模糊的人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เ。
白墨宸脸色微微一变，一把扯住了对方แ的衣领：“什么？！”
“你说什么เ？”他厉声问，扯住冰夷的脖子，用力摇晃了一下。只听咔的一声，冰夷的头颅ๅ沉重地垂落，这一次，是真正的永远不再抬起。
然而，白墨宸的手却僵在了那ว里，没有丝毫放开的意图。
“白帅……”侍卫长忍不住轻声提醒，“他死了。”
白墨宸震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他从胸臆里吐出一口气，打开舱室的窗，扬手将那ว冰夷的尸体扔入了外面漆黑色的大海——只听噗通一声，外面便再无声息。白墨宸回身看了一眼跪倒了一地的下属，眼神锋利如刀。
当那一眼划ฐ过，所有人都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然而白帅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将沾满了血的双手浸入铜盆里，洗去了上面的血水，眼神也渐渐从暴怒里冷却，重新变回了深不可测。那ว个冰夷临死前最后一句话还在耳边回响，因为ฦ咬断了舌根，声音带着奇特的咕噜声，含糊不清，他只听清了其中几个字——
“冰锥……赤炎……破军复苏……”
这些冰夷，到เ底在进行着什么样诡异的计划？
白墨宸一边沉思，一边用一块白色的手绢擦着染满血污手指，头也不回地问下属：“还有几天能到เ叶城？”
“禀白帅，还有两天便能抵达博浪ฐ角。”十二铁ກ卫恭谨地回答。
“哦。”白墨宸应了一声，侧脸看着外面的月色，眼里的煞气渐渐散开，喃喃低语，“那么说来，无论如何也是赶不上海ร皇祭了啊……”
将士们有些惊诧，不知道戎马半生的白帅为ฦ何会惦记着海皇祭这种事。
白墨宸走出了封闭的底舱，将那ว血和火的味道撇在身后，在船头长长透出一口气来。冷月如钩，高悬碧海ร。极目看去，四周沧海茫茫，没有边际，令人觉得自身如同一粒微小的尘埃——西海上血战了十几年，无论面对怎样的敌人，他从不曾后退半步。
然而这一刻，面对着高空冷月，眼前沧浪ฐ滔滔，天地茫茫，他心里却第一次为ฦ之一空，掠过一丝冷醒的、敬畏ั的感觉来。
或许，一切自有天意，不为人力左右。
这十几年来，他日夜血战西海，率军守卫空桑门户，不让敌人有卷土重来的机会——然而，追溯源头而上，一百多年前，统治云荒大地的不也是这个被如今斥为ฦ“冰夷”的外族人么？再往上追溯万古，传说中，冰族和空桑族甚至曾经是一源而出的同宗同族。
云荒只有一个，可争夺着这片土地的却有太多人。
所以，注定了一部分失败者只能永远漂流海外，不得踏足一步。
“快了……”他迎风而立，忽然喃喃说了一句——十八年前，他不过是一个贫寒的北陆乡下孩子，一无所有。十八年后，他站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上，拥有了年少时做梦也不敢想的一切，也为之ใ付出了无数的代价，双手染满鲜血。
少年时，在乡下的他喜欢听评书和看戏，曾经对爷爷说：自己้将来要成为西京那ว样的一代名将，建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不世之功——那时候，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笑这是梦呓，甚至爷爷也要他实际一点，不如多想想明天去哪里打工ื能多赚到เ一个铜子为好。
然而如今，他离那个梦想只有一步之遥。
是的，快了。等拿下棋盘洲，夺下本岛，灭了冰夷，那么空桑上千年来的心腹大患就此灭除，这样惊人的功业，空前绝后，震铄古今，的确是昔年西京大将也没有完成的——甚至千古前的光华皇帝真岚、万古前的星尊大帝ຓ琅玕都不曾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