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长长的，冷冷的，缓了神儿的宜妃远远抛过来一句，“禟儿今儿不是问过安了，怎么舍得又返了回来？”
他立刻弯下腰，目光落在我脸颊上，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煞如霜雪，小心地想扶了我，又不敢触碰，只得张了双臂虚拢着，颤了声音说，“来，起来，来，快起来。”
有一次，我问他，这是监工ื还是监命？他轻描淡写地说，我现在虽还不知道怎么活，却是死不了了。我撇撇嘴，谁说不知道怎么活，知道得很呢，我要回法国上学，我要像父亲一样做老师。他哼了一声，说我纯粹就是个ฐ小糊涂蛋。我从纸上抬了头，严å肃地说他若是下次再说我是糊涂ิ蛋，我就撂挑子不干了，反正抗旨的是他。他悠闲地翻着书，看也不看我，说若我敢撂挑子，他就让我在宫里待到敦格格出嫁！气得我直跺脚，却也不敢再顶嘴，郁郁了一天……
父亲的书稿一事其实有三个ฐ人应在旨ຈ意中ณ，除了我之外，一是四阿哥，一是上书房管事太监张德。平常我有什么需要都找张德，可一应书稿的事都要请四阿哥的示下。他倒也似乎ๆ对亡师的遗愿十分上心，隔三差ๆ五就会过来看一看。公务不忙时，甚或会坐下来，喝口茶，看我忙乱。
“嗯。”
“这都是张师傅常读的？”十三阿哥捡了一本翻看着。
“嗯……”如画ฑ想了想，“后来福晋伺候四爷净手，说今儿进宫给娘娘请安，说起了十三爷的亲事，说如今大了，虽说皇上那边必是也上了心，可娘娘这边还是备了些人选。”
“还说什么了吗？”
将脸埋在书中，双肩止不住地颤……
“过来。”
“四爷带着福晋和两个侧福晋进宫去了，今儿是除夕家宴。”
我打了个ฐ寒战，站起身，“除夕了，你怎么还能ม偷跑出来？”如画回到เ四福晋身边后，总想找机会跑来看我，说过她几次，终于收敛了些。
如画端了小碗的粥，盛起一勺递到我嘴边，我将头转向里侧，不想再接触这个时空的任何东西……自生自灭，去我该去的地方，天堂也好，地狱也罢，只要，离开这里……
“哎。”
“如画，你最近总是心酸掉泪，到底怎么了？十爷他到底怎么你了？”我站起身担心地握住她的肩。
“姑娘……”她的眼圈儿竟突然红了。
“可……”
“吟秋，九哥说有些话信上说不明白，一定要你出来见他。如今，已经在园子里候着了，我现在到额娘跟前儿去说句话，你赶紧把衣服换了，我一会儿过来接你。”
这一次的试探着实让胤禟有些着了慌，好在他每天都能见到八阿哥，两人合计后，决定设下一局。
元宵节见面后的第二天，胤禟就趁着宜妃高兴，不经意地提起已经到了出格年龄的琴雅格格。可出乎ๆ我们意料的是，宜妃认为，格格年龄还小，希望她能再在宫中多陪她一年。静下心来想想，这其实并不奇怪。宜妃没有女儿，一直视琴雅为己出，舍不得是人之ใ常情，再者，她也不是没想过琴雅的婚事，可她心中的人选都不需要急在这一时：一是胤禟，既然八阿哥尚未成婚，胤禟也就不急；二是太子，又是做侧福晋，那ว就更不用着急。
“呵呵……哪里就至于了。”
“嗯，这个ฐ也好吃。”我对糖醋的东西总是很感兴趣。又看到旁边的一盘红艳艳的熏肉，让人很有食欲的样子，夹一块放进嘴里，“啊！！好辣！”忙不迭地吐了出来。
“对，吟秋也跟着来，进宫这些日子还没到御花园去过吧？”
“我？这……”
“你又不知道她们喜欢什么。”说着十三阿哥从身后拿出个锦袋，打开来，放了什么เ在手掌上托到我眼前。
“哦。”说的有道理，这样一来今后也好相处吧？我想了想，“那好，等回去我上街找找看。”
嗯？这么เ愉快的声音？我站起身，微微抬头，御案后，康熙满面带笑，似乎心情很好，再看帐内，齐聚了除胤禟外所有随行的皇子，大家也都神色轻松地小声聊着天，看到竟连父亲也在座，一样是笑意盈盈，我那抱定了必死的心这才稍稍安了下来。
“好，小才女来了。快平身！”
回到帐中，如画ฑ硬把我摁在榻上，给我检查脚上的擦伤。脑子乱成一团，努力在我贫乏的历史知识中寻找着胤禟的踪迹。只记得当初爸爸曾经简单地提到เ了九龙夺嫡，对于当时有些心不在焉的我，那不是惨烈的斗争，只是几百年前一个朽掉的故事，只是当天被逼无奈的一堂历史课，他们没有名字，没有生命，只是数字……
“姑娘！姑娘！”如画找到我，搂着我的双肩往回走。
“顺公公！”
来到他帐篷外，竟碰巧看到小顺子走了出来。
太阳只剩下小小的一角圆，草原暗了下来，也起了风，曾经的美丽柔和在慢慢转化，似乎ๆ在等那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后，恢复原始的狰狞……我依然在马背上颠簸着，身上的泥浆已经干了，又硬又冷，此刻疲惫已经完全占了上风，恍惚的神志几乎ๆ已经没有力气去感觉恐惧……
时间一点点过去，回头望，那ว片小林子已经看不到了，我和马完完全全被浸没在披了晚霞的浓绿中。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按着曾经的方向走直线，厚厚的草地上连个痕迹都不曾留下……我突然恐怖地想，就这么天荒地老地走下去，我是不是就这么走出了这个时空……眼中突然溢了泪，胤禟……胤禟……
“是皇子就一定是王子吗？”
“九爷也是皇子啊，还是哥哥呢！”
“哪有。”
“恼了？”修长的食指点点我的手背，我移开些。
“姑娘，别生先生的气，刚才不是先生不让你去，是我不想你去。”如画走过来坐到เ我身边。
看着十三阿哥意气风发地出了帐子，我坐回榻上生起了闷气，不能看围猎实在让人懊恼，父亲也是，还说让我好好玩儿呢，行动就怕我招惹阿哥们，真是恨不得立刻告诉他，我心里的人是天清！是天清！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敢取笑我！”
“哈哈……”我再忍不住，大笑。
静静等到约好的时间，刚ธ刚踏出府门，就被早已๐等候的天清一把拉住了手，紧紧地握着，不抬步，却是急急地问，“想我了吗？”心中的矜持和挣扎瞬间化掉，看着他，有些羞，却仍是轻轻点点头。他紧ู皱的眉立刻舒展，英俊的脸庞布满灿烂的笑容，拉着我快步走向马车。
一夜无眠，早早起床洗漱，精心打扮。镜子里，长发如瀑，纱裙似云，轻裹着羞涩的心动，脂粉薄施，朱唇轻点，红粉的双颊๐不是胭脂ฦ色，却是少女初开的情窦……
“不如咱们比赛好不好？”如画在天宇身边摆弄着另一只风筝，竟然想到了比赛。
“嗯！”接过一只拿在手里，好漂亮的蝴蝶风筝，做工这样细致精美，让在现代从没有放过风筝的我兴奋不已，“快放起来！快放起来！”
“怎么不说了？”近近的，是他清澈的双眸。
我低头抿茶，不再和他斗嘴。
“就是！大男人进去都未必出得来，何况你们两个……”弟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哥哥的眼神截住。
“什么卖艺不卖身？你若真是进去了，不丢下大笔的银子休想走出来！”哥哥立刻打碎我怜香惜玉的幻想。
“姑娘……姑娘……”她的泪竟也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家？”我越发埋了被子，却又不敢大声哭，只能呜呜咽咽。
门被推开，心再次被揪起，我屏住气，直盯着门口。进来的是……十三阿哥和格格们……
“觉着怎样？”十三阿哥坐在床边凳子上，轻声问。
“四……四爷……”
“四哥他……还没回来。”
心猛地一沉，呼吸突然有些跟不上……
“你别急，我派人去过四哥府上，说就是这两日了。也或许明儿就回来了。”
“真的……”
“嗯。”十三阿哥重重地点点头。
明天……就在明天……好……好……我等着……努力……努力等着……
“吟秋，”旁边的温琳微笑着说，“一大早八嫂就来看你，太医说你需静养，所以，我劝她等你好些再来。”
“哼！”敦琳冷笑一声，“她这会子倒跑得快，昨儿干嘛去了？若不是十三哥，吟秋早就没了人了，她还看什么？”
“敦儿！”温琳轻声喝道，“看八嫂眼睛红的，怕也是一夜没睡。跟我问了半天吟秋的伤势，想来，八哥九哥也在急等着信儿。”
“他除了坐着等信儿，还会什么？他有什么用？他到底有什么用啊？”敦琳又耐不住提高了声音，“得着信儿又能如何？活着，他怎样？死了，他又怎样？”
“敦儿！”十三阿哥终于开了口，“……昨儿，是九哥去找的我。”
“嗯？”两ä个格格也是惊讶。
“昨儿我刚从皇阿玛那ว儿出来，九哥拖着我就走。脸煞白，手冰凉……”回忆的声音越来越沉……“一路只会说，‘十三弟，快！快！’……长这么大，我头一次见他那ว个样子……宫里眼看就要下钥，若不是我再三保证定会想办法送信儿给他，怕是就不肯出宫了……”
“这么说，九哥早就得了信儿，那他……”温琳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