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ว……咱们到那ว边山石上去？环了山，很是清静。”
“行了。”
隔着厚厚的药纱我感觉不到笔杆，只是凭着视觉判断以为ฦ自己已经夹好，高高兴兴地抬手，谁知手抬到เ了半空，笔却依然躺在那儿纹丝未动，看那懒โ洋洋笃定的样子，竟有点嘲笑的味道。有些懊ิ恼，重新来过，再次将笔卡进指缝，好，抬起！嗯？怎么又是落空？看来我一定要感觉夹牢才可以抬手。一、二、三，我用力一夹，“啊！！！”痛！！这唯一的知觉立刻殷红了药纱，我却仍然咬着牙不肯放手。无论如何，我确定已经夹牢，慢慢抬起，果然，笔开始颤巍巍ณ地离开桌面，我的手不停地抖，眼看笔要再次滑落，我用力，尖利的痛仿佛直接刺๐进了心里，疼得发颤。一点点，一点点抬高，额头渗出了汗珠，紧咬的唇有了腥咸的味道，可我的笔却离笔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当啷”，竹子的笔筒，竹子的笔，碰撞得清脆悦耳，天哪！这真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开心不已，用袖子抹抹额头的汗，立刻向下一个发起进攻。
“起……”
“姑娘，是躺着，还是略起来一些？”
“我来看看。”
“不过，服药之后，再没有吐过。”
“呵呵，”宜妃笑了，“今儿可奇了，我原本以为你口中除了‘安好’二字，再没别的了呢。只不过，这么一通话却是没个ฐ来由。这丫头能说会道的，额娘喜欢得紧，疼还来不及，哪里会为难她？正想着要常叫她过来说说话，也解解平日的烦闷。”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几步走到了宜妃面前，努力压了自己的声音，“额娘，她此次进宫是奉了皇阿玛的御旨来完成张师傅的书稿，并未再与儿子瓜葛。得饶人处且饶人，求额娘不要再为难她。”
我不语，也不停笔。
“哎，就这么เ不想见我啊？”说着，他自顾自绕了门走进来，支了双肘趴在书桌上，“行了，吟秋，八哥说你再也不想见咱们了，旁้人倒罢了，我你也不想见了？”
“不忙收拾，你先坐，我有话说。”
“嗯，”
“是吗……”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些，似乎ๆ只要拖着他，就有了我的生路……
“四爷说，十三爷的事不急，听皇上的意思倒像是想让他先入朝历练，再建府成家。福晋听了就笑了，说这是皇上舍不得呢。”
“来。”他握了我的手臂，把我拖到了床边，“把孝服换了，张师傅不会愿意看你这副惨白的样子。”
百日孝满……
“姑娘，不妨事的。”
“如画！”我呵住了她，“你如今是四爷府里的丫头，这大过节的，素衣清袄，让福晋和府里的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姑娘，想想先生，若是他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得多心疼？”
“吟秋，”四福晋轻声劝道，“张师傅已经走了，你这小小的年纪怎么如此想不开？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能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惊天的炸雷瞬时将我霹裂，所有的感官骤然停止……
“九爷，九爷他早就被皇上指婚了，三天，三天后，腊ຘ月初六，九爷大婚！”
敦琳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我，“你怎么打扮成这个ฐ样子？”
“我……”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看到这里，我的心猛地一沉……不是说她早就知道胤禟无意于琴雅，不是说她最疼爱这个小儿子，百依百顺，为ฦ什么他终生的幸福，她却会如此不加犹豫地忽视他的感受……
一天胤禟给宜妃请过安后，被留在翊坤宫用晚膳。吃过饭，娘儿俩说起了体己话。果然不出八阿哥所料，宜妃心目中的第一人选确是胤禟！那天她并没有绕太大的圈子，直接就告诉胤禟，要给他和琴雅完婚……
他笑笑，很不以为然地张开嘴巴吃了进去。
这也可以做借口吗？我笃定地看着他，筷子一动不动。
翻箱倒柜，也不过是些被父亲审定的工作服。也罢，挑了件淡绿的绸袍换上，梳洗了一下，随着几位格格一起第一次走出了长春宫。
我的脸颊登时红了，转身出了门。
“给温儿和十四妹。”
“这是给谁的？”我也欣喜不已。
话音刚落，一个太监走到我身边，“张姑娘请！”
“呵呵，既如此，今儿朕就要看看这究竟是一还是二。李德全！”
坐在榻上，死死盯着帐篷帘ຈ子，期待着十三阿哥能早点送消息过来。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大约到了掌灯时分，才听得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奴才给张姑娘请安，十三爷给带了话儿来！”
心，仿佛被火苗一刻不停燎烤着，无处释放的灼痛，无处释放的焦躁，恨不能狂奔！恨不能ม大喊！我紧紧咬着唇努力克制着，不停地祈祷，各位神灵，请保佑我的天清，请保佑我的胤禟……
“顺公公过谦了，那是救命之ใ恩呢，父亲与我怎么谢都及不上。”
他赶紧还礼，“那ว日不过举ะ手之劳，张师傅后来特给奴才送了西洋的葡萄酒来，姑娘又如此，实在折煞ย奴才了。”
“顺，顺ิ公公！！”看清了，是四阿哥身边的小顺子！！天哪，太好了！！
“张姑娘！！怎么是你？？”
“为何？”
“胤……”努力了一下，依旧ງ无法叫出那个ฐ爱新觉罗后面的名字，仿佛一出口，他就再也遥不可及……“天清他不是王子，他会逃课，会耍赖，会变着法子捉弄那奸商，还会不讲理地霸着我……而王子呢，那ว么高，那么远，那么耀眼，可以看看，可以听听，靠近嘛，就不可以了。”
“四哥！”
正说着，有人挑帘子走了进来。
“还没。”
“他来了？”
又说笑了几句，突然觉得身体又乏又累็，他看我没精神，也识趣儿地起身告辞。
他闻言虽然仍是将信将疑，却还是放开手。
“那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我以为ฦ，以为那天你又是在逗我，在捉弄我……”
“嗯。”
“那你呢？”天宇挑起眉毛，显然明白我是在跟他作对。
“若是你们输了，翻跟头给我看！”老天开开眼，让我收拾收拾这个ฐ坏小子！
“吟秋，”眼看快到府后门，天清将我拉到了一边，“如今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过几日，咱们到郊外去，好不好？”
吃过饭，天清天宇送我和如画回府。一路上，说说笑笑，非常开心。天清要把四百两银票让我拿回去给父亲，我却怕交代不了，不肯收。他硬塞给我，说往后会好好留意画ฑ市，一旦发现父亲寻的那张图再买了来。
“不知福晋可否知晓，吟秋八岁那年被父亲送回西洋，教养在姑母身边五载春秋，启程回大清时吟秋痛哭难别，足可见母女情深。如今，父亲虽离了人世留แ下吟秋一人，可吟秋并不孤伶，西洋彼国有我的姑母，有我的家。父亲临走时也曾一再叮咛，要我一定回西洋去。这是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最后一个嘱咐……吟秋不能ม违背……待成就书稿，吟秋会去求皇上允了我父女二人的心愿。四爷和福晋的再生之恩，吟秋永世难忘，今生无以为报，只求再不给您和四爷多添烦扰。”
我落了话音，再看她，那神色已๐经远远地去了，仿佛随着我的话，走了万里之ใ遥……
良久，一声轻叹，“吟秋，你的心，我懂了。只是，你经了这一场生死，还是没有明白，这人世，何时能随了人的心愿？总是会……一波百折，造化弄人……”
“福晋……”
她回了神，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我，“你想走，我不拦，若当真求来了皇阿玛的旨意，我助你万里西行！只是，我想再问一句，若是……你走不了，是何打算？”
“走不了？”我一怔，怎，怎么会走不了？难道……“您，您是说皇上他……”
看我懵懂，她笑了，这一笑，遮隐了那汪深潭，重饰出福晋的高贵柔和，她没有答我，而是站起了身，“我会告诉十三弟，这嫡妻他选得好，不过，他得好好加把劲儿，哥哥嫂子怕是帮不了他了。”
“嗯？”我一时愣住，不明白为何我的话竟有了这样背道而驰的结果。
“我走了。”
直看着她走出了房门，我仍是有些僵，冰凉的双手颤抖着相握却不能ม相互温暖。想自嘲地笑笑，嘴唇却哆嗦着不听使唤……
呆坐半天，终于想起来还得去上书房。站起身，走出门。
寂静无人的甬道内，轻抚着暗红的宫墙，留下一长道弯曲无痕的手指印。炎炎夏日，终于听到了蝉鸣，一声声，不厌其烦的嘶鸣，仿佛脑海中的那ว个声音：破碎……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