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茶，“那，你怎么……”
“哦，皇阿玛派八哥去南边儿办差，我随八哥去，你离京前我们就上路了。”
抬起头，看着他有些出神，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心，他的鼻，落在唇边，勾勒着月光剪ຘ影中那好看的棱角……
“今儿十五。”
有些慌乱地急急出门。
“哦，我，我这就来。”
“八爷，”鼓足勇气，终于问出口，“我想问一下，那个ฐ……最多能空多久？”
与他并肩缓步前行，寂静的甬道，是轻轻的脚步声，沉默中，我不知该怎么开口，八阿哥并不催，只是陪在身边。
“四嫂她……”她轻轻摇摇头……“殁了……”
“福晋？”我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了？又病重了？”
温热的气息撩着我的发，好痒，我禁不住歪头想蹭一下，却正碰上他的额头，我赶紧ู端正些，抿抿唇，没点头，也没说不……
我住了手，低头折着帕子，他的手臂轻轻放在了我的腰间，越靠近些，“想我了吧？”
“吟秋，来，坐。”格格们正坐在桌边喝茶，温琳招呼我坐下，“正说要去叫你。”
估摸着这几天胤禛他们就要回来，这天晚饭后，我又来到格格们房中，虽然不一定能ม立刻见面，可只要听到他回来，就会感觉离得近些……
“明白他的心意了？”
她只是让我起身，却不曾吩咐落座，自己้半卧着，不得不仰了头看我，那ว目光中再没有了曾经那粉饰过的温和，静静的，淡淡的，一片了然。我站在她床前，被她打量，被她凝视，心不由得紧ู张，却不敢妄自揣测更多，微微蹙眉，迎了她的目光，用眼睛告诉她，今天我来，是一片至诚之ใ心……
“这是什么？”他两指拈着翻了翻桌上的信。
“笃，笃，笃”门上传来轻扣声，心一怔，立刻๑明了，赶紧起身开门。果然是他，我顿时绽笑，让了他进来，将门轻合。
“他们……没有受到惩罚。”
“嗯？”他无视我的反应，继续追问。
“你看你，整日埋在书堆儿里，人都快成呆子了！”木呆呆的我似乎真让她看着有些恨，用力戳戳我的额头，“哪还有原来那个ฐ丫头的影子？”
“嗯。”闷闷地点点头。
“那之后，未待塞外归来，你就被招入宫。一切看似偶然，顺理成章，可你要去的恰恰是德娘娘的长春宫，这让我又难以相信是个巧合。你初次随驾，皇阿玛就想起了要格格们学习格致之ใ学，这师傅的不二人选又必是张师傅的女儿无疑，而进宫，也只能ม是长春宫怡情殿……这般的天衣无缝，若不是有人精心而为，老天，如何做得到？”
顾不得回忆曾经他护我的一幢幢一件件，此时的我更多的是感到震惊，原来，三年前，在我还懵懂在他仍含蓄之时，已๐经有人洞察出了一切，而这个人在温和的外表下，竟与他的冷静和睿智有着如此惊人的相象……
我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
“可谁能想到，我们的小艾比终于长大了，居然承担下了父亲的书稿。”白世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张德跟我说已๐经完成了《几何原理》，我略略๓翻了翻，与jean当年跟我讲的想法不出左ุ右，非常严å谨有条理，真不愧是jean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
心一热，开了口，竟是委屈，“怎么เ……怎么才来看我？”
两ä只大手几乎完全覆了我背，暖暖的，轻轻地柔捏着……“不让看，是又瘦了。”
“吟秋，你放心，”看我羞臊埋头不语，温琳越起了劲，“四哥这么疼你，四嫂也最是和善，待过了门啊……”
心酸之余，竟是久违的甜蜜……
……哼，这还了得，一个女孩儿家，这么เ坏……
……这个西洋的女孩儿有些意思呢……
“皇阿玛给你的功课不及十三哥的一半儿多，你还发牢骚？”
“唉，”敦琳一屁股坐下来，有气无力地长叹一声，“都怪十三哥！皇阿玛布置的功课他总是早早ຉ儿就完了，我哪里赶得上啊！”
“吟秋，我看看。”
“是吗？那ว太谢谢格格了。”我接过那小瓶，打开，是薰衣草的味道，心中不禁疑问，真有那么神奇吗？能让宜妃嚣张得要灭太医满门的仙露都不能ม完全抹去脸上那细细的一道，这小瓶又能如何呢……
“去年腊月，张实斋师傅仙逝，侍奉御前二十余载，皇阿玛甚是心痛，下旨上书房封存张师傅所有的遗墨，要将其中ณ未完成的遗作结稿成书。儿臣当年读书时曾领受张师傅多年教导，出宫后，也素与之交好，因此，儿臣请旨，接下了张师傅的遗愿。”他略略顿ู了顿，“岂料，张师傅的书稿皆是法汉双语，能ม胜此任者只有两人，一是白晋白师傅，二，就是他的女儿，张姑娘。白师傅回国述职，一走数载，归期遥遥，因此，儿臣若想完成圣旨，唯一能倚重的只有张姑娘。”
“哦？”宜妃似真的不解。
看我羞臊，他笑了。
话又让他这么直接给说透，我窘了个透红，目光彻底没处安放，可眼底的泪……却悄悄散去……
敦琳在一旁费力地啃着一本厚厚的书，这是康熙从乾清宫东暖阁的书架上给她拿下来的书，可怜她小小的臂膀捧着都费劲，读起来更是挠头。我心怀内疚地看了她一会儿，也只得低了头抓紧练习，赶紧好起来，才不辜负她的努力。
我和格格们围坐在石桌旁，温琳一如既ຂ往拈着绣针，低着头认真地绣着我的荷包。身体永恒的创伤让我今生都必须浸染在药气中，药荷包成了我终生的饰品，从此我身上再不会有什么旖旎花香，有的只能ม是山草药味……自从刘太医说明了这一点，温琳就自动接下了这个浩大的工程，一朵小花，几片叶子，她给我绣了一个又一个，一针一线，尽心尽力，那花，那叶，也仿佛都带着生命，泛了清香，配了衣裙，配了季节，成了一件极精的装ณ饰。
“等圆明园回来，咱们就又要往塞外去了。”
“嗯，”
“说什么เ？”
“那天……她，她说……”又想起了那ว阴魂不散的恐惧……
我被褪去了衣衫，所有包扎的伤口都打开，清理了药，却并未再敷新药上去……
又被灌下一碗苦浓的汤药……
“谢娘娘，只是，儿臣今儿来一是给娘娘请安，二也是有事要求娘娘呢。”
“呵呵，咱们娘儿俩难得见一次，今儿就留在我这儿用晚膳，好好儿说说话。”
我正待答话，却见她斜身，舒服地靠在了扶垫上，看着我，满脸的笑意更浓，“这倒让我想起前些时的一桩事儿。不知何人敬了一只鸟儿给惠妃姐姐，说是外海岛上极珍的凤头鹦鹉，能说会唱，倒比咱们宫里纯种的金刚ธ鹦鹉强了些，遂不究底里，竟是到处宣扬了去。传到太后耳朵里，说是请了来看看这稀罕物儿，谁知，众目之下，一句正经话没说，竟暴了脏ู口儿！太后大怒，立刻๑宣人来验，才知道别看它披了凤头冠羽，内里不过是只串了种的八哥儿！”
九福晋早已๐入了定，一双眼睛只顾将我碎尸万段，一时竟没接了话，倒是那ว老妇立刻๑谄媚带笑，眯了老眼极尽奉承，“呵呵……娘娘说的极是。什么เ东西！”
“九哥，九哥，这门其实没有栓上，推开，推开进去！……你不推？我推！你放心，我绝不会伤了她。”
天，你饶了我……你饶了我……
双手将包袱裹在胸前，鞋子在青石砖地上敲出冰冷的嗒嗒声，走出几步，我突然停了下来，猛地回头……轻轻咬唇，目光定了，一动不动……
“嗯。”
“你还在发热，今儿就好好歇一天。”
“真的不妨，不过剩下两ä三天的路程，到了，再好好歇。”
他固执地坐起身，小贵子赶紧ู给他披了外袍，他竟然立刻掀开被子要下地。我想拦，却忍下了，知道他高烧了一天两夜，滴水未进，怎么能ม走得动。果然，他刚站起身，就一阵眩晕，我一把将他扶住。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此别过吧……”
低低一句，招来一屋子的寂静……
我扶他坐下，他仍有些僵，我示ิ意小贵子给他垫高靠枕，让他半卧，再给他盖好被子。
“……你好好儿歇着，我走了。”
“秋儿！”被他一把拉住，转回身，见他红红的眼睛，一阵心酸……“你的腰刀！”
被他拉着坐到身边，接过带着他体温的那ว柄小刀，我突然意识到เ了什么，“你前天夜里做什么去了？”
他讪讪地笑了，“……我返回镇子去找那个保安人。”
“找他做什么？”
“你看，刀柄处刻了你的名字。”他指给我看。
“就……就为ฦ了这个？你冒雨……”
“呵呵，这可是个ฐ宝贝！好容易换来的，我怕你弄丢了。”憔悴的脸庞竟又是那坏坏的笑。
“不拘找什么เ匠人刻就罢了，还非返回去找他……”
“原人原样自是最好。”
我低头，把腰刀别ี好。
“秋儿，一直戴着，护身。”
“嗯。那我走了。”
“……嗯。”
起身离开，身后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站在关闭的门外，脚步竟是沉甸甸的，迈不开去……
回房洗漱，换好衣服，戴铎ດ将行李拿去装车，我没心思再去早ຉ饭，包了几块点心准备带到路上吃。从房里出来，路过胤禟的房间，不由得停住了脚๐步，想了想，还是决定离开，正要抬步，却听到房里突然的碎裂声。
“爷……”小贵子恳求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多少吃一点，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