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喔”了一声，满脸遗憾的叹道，“我原想说，其实敏娘便是宫里也去得，她如此聪慧美貌，皇后只怕也是欢喜的……原来你们竟不放心，那可如何是好？”
祇夫人听到连婢子都不肯委屈这一句，脸上的笑容便微微一僵，待到琉璃说到长安，更是摆手不迭，“敏娘这一生连西州城门都不曾出过两回，哪里能去那ว般远的地方？她原是孤女，若是离了西州，那ว便更如落叶一般，我们也是放不下心的。”
麴崇裕ษ慢慢走了过来，云伊自是转头只做没看见，连琉璃也是不理不睬，麴崇裕ษ顿时有些尴尬的站在了那里，裴行俭看了琉璃一眼，还是笑着站了起来，“玉郎快来坐下。”
琉璃只是笑道，“我也不知这酒入口这般烈，倒是一觉好眠。”
麴智湛“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守约，认真论起来，我护着的其实不光是你，更多的还是他们。你行事周密，智计过人，这些西州ะ高门真要与你作对，只怕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你若坐在我这个位置上，便会明白，有些事情，原是可以两全其美，全然不必闹到你死我活。说到底，他们对你有如许戒心，诸多不满，不过是因为你是一个ฐ外人，此事要解决起来何等容易，不知守约你以为如何？”
裴行俭面容肃然的行了一礼ึ，“都督对行俭爱护有加，行俭一直铭记在心。”
安三郎呵呵一笑，只是想起一事，沉吟了片刻还是问道，“却不知大娘的身子，如今可是好些了？”
裴行俭笑道，“三郎难道还怕她缺了裘衣？”
麴镜唐瞟了瞟她，原本清冷的笑容里倒是多了几分暖意。
琉璃不由笑道，“哪里的话，我领情得很。”
这几年西州无事，一年至少两ä次的出门行猎便成了西州官员们的例行公务，裴行俭也十分喜欢，每次回来都会带上好些鹿血鹿肉，琉璃早已对此兴致缺缺，却还是笑着点头说了声，“好！”又问道，“你这次可有猎到什么เ好东西？”
看见裴行俭眉头微蹙，琉璃正想开口，裴行俭已๐提起精神换了话题，“我这次带回了新鲜的鹿肉鹿血，已交给厨娘了，你晚上要多吃一些。”
方烈想了想，摇头一笑，又低声道，“阿月，我先与长史过去了。”
琉璃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柳如月见裴行俭和琉璃神色都十分放松，想到这几个月的所见所闻，一颗心也定了下来，微笑着对方烈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这位世子倒是不可貌相的，好在如今已不再为ฦ难长史，长史既有把握，定然不会有错。”
琉璃笑嘻嘻的点头，“裴长史果然目光如炬也！这张过所是小女子画ฑ的——若无此物，阿古如何去得京城？只是做成之后才想起，西州ะ公文用纸已๐是换了，只得重做了一张，这张大约顺手便夹在了当时看的书里。”
裴行俭看着琉璃的笑容，心知有些不对，又仔细看了几眼，猛然醒悟过来，“这纸张不对，从去年夏天起西州ะ的过所便不用黄麻纸了，这是……”
琉璃没有听清他下面的话，只是怔怔的看着他，适才离得太近，她竟一时没有看清他脸上的消瘦憔悴，不过几日不见，他似乎老了两ä岁，眉宇间的沧桑疲惫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便是此刻的微笑也掩饰不住。
三郎？麴世子？琉璃皱起眉头，想问一声，发现自己依然说不出话。裴行俭将韩四送了出去，低声说了几句，回头才微笑着在床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可是嗓子疼？药马上便好。韩医师说，这是少阴化阳多半会有症状，过几日便能ม好。琉璃，你已๐睡了两日多了，表兄在这边守了两日，看着伙计们按方แ煎æ药，麴世子也十分内疚，一直派人守在前院里……”
琉璃轻轻的哼了一声，几千条无辜的人命啊，“处置重些才好呢，他们便是就地正法也不算冤！”
裴行俭的声音微微沉了下去，“论理不至于，便是为了程将军，此次的事情圣上也必会追究，不过是罪名大小、处置轻重之ใ别ี罢了。”
琉璃轻轻摇头，“阿兄放心，前些日子我向阿嫂借了安家的信物令牌，又设法弄了一份过所，如今咱们的人只怕已是到了长安杨老夫人那边，不日就会把实情禀告给皇后与圣上。王总管他们利欲熏心，还企图欺瞒圣上，陛下定然不会容忍此等行径。”
安三郎纵然心里已有了些准备，听到เ这话不由也吃了一惊，“王总管他们竟然如此歹毒？难怪……若是如此，九郎他岂不危矣？”
麴崇裕哼了一声，淡淡的道，“非是我不信子玉，你但凡有一丝信我，便不会瞒了我屠城之ใ事！我仔细听过，那疯汉叫得虽然响亮，却没有提及唐军二字。如今他便在曲水坊的裴宅之中，苏参军若是愿意，随时带兵去抓了这位怛笃探子便是，也好叫西州人都明白，此人不是中邪，原来当真是唐军贪财屠了恒笃城，大总管当真是要抓他灭口！”
苏南瑾有些讪然，只是略一思量，脸色反而更沉了下去，“世子此言何意？难不成你还信了一个恶霸的胡言乱语，反而疑心总管与我？这总管的军令，你也是不欲遵从了？”
麴崇裕微微一笑，“子玉放心，我省得！”
苏南瑾看了看他的表情，心中更是笃定了三分，低声道，“那苏定方แ原是个莽撞不知死活的，你且放心，此次回了长安，定教他不得翻身。只是那探子定然是在裴守约家中ณ，有人曾见过他往西州ะ城而来，还能会去找谁？玉郎还是要抓紧些，莫让他们得了风声。再者，这些日子都护府签发过所也要留心一些，莫让人钻了空子去！这一回，咱们若是能来一个ฐ人赃并获，那裴守约定然罪名难逃！你我也好出那一口恶气！”
自打周村正说起烧账册之事，麴崇裕便没再开口，只是神色淡淡的听着，此时脸色不由一僵，顿了顿才道，“崇裕并非朝廷命官，不敢与长史相比。”
一屋子人都没有接话，琉璃也有些哭笑不得，云伊却立刻又转头看着麴崇裕，“世子，你不是管着这西州的赋税杂役么？既然村正他们这般可怜，为何你不早把账册烧了，把赋税减了，倒吓了他们这些年？”
麴崇裕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难道裴行俭竟是曾入军征战过？可他的履历自己้明明记得很清楚，上面绝无次笔。
裴行俭不知想起了什么，出神半晌，自嘲的一笑，“何曾是有慧眼？我不过是在沙场上痛饮过一回，毕生难忘而已。”
待到数千名突厥骑兵扑灭火头，赶过最后一辆粮车，骑着突厥良马的唐军早已๐没了人影，连伤员都没有留下一个ฐ，山道上空空如也，也不知他们是逃得远了，还是躲进了山路两边的小路和丛林。
从后面追来的突厥骑兵呼喝声越发急促，虽然马匹畏火，却也有人冒险提马上山，绕过火头冲将下来。不断ษ引弓射箭，务必要阻止唐军烧毁这显然已是囊中之ใ物的粮车。唐军则ท以粮车为掩，不断回射，正僵持间，山谷里马蹄震动之声越来越响，显然有大队骑兵随后赶到。断后的唐军见势不对，胡乱推倒了几十辆粮车，点了几个火头，便纵马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