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道静和姑母合盖着那床唯一的被，合枕着那ว个ฐ唯一的大枕头，姑母头一沾枕头就呼呼睡着了；可是林道静却睡不着。她将要在哪里安身？姑母把她带到这里来，可什么เ也没对她说。她今后怎样生活下去？将要做些什么เ事？她什么也不知道。灯早ຉ熄了，月光也西移了，小屋里除了姑母轻轻的鼾声和远远的几声狗叫，什么เ声息也没有，可是林道静却听见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她几次想翻身，却又怕吵醒姑母。她忍耐着、再忍耐着，就这么失眠了一夜。
不知怎的，道静的眼睛潮湿了，望着那ว张慈祥的黧黑的脸，她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呸！妥协分子！”李占鳌狠狠地朝皮得瑞的背影骂了一句就急步跑走了。
“我，我不去！……”瘦小的皮得瑞，使劲吸溜一下鼻子下面的两条青鼻涕呐呐地说，“这顶什么事？有那ว工夫我还捡煤渣去呢。”说着他低头走进了校门。
开始，人们谁也没开口。可是月光透过稀疏ຕ的苇子却照出这些人的脸色是紧张的、也是兴奋的。许多人的额上都堆集着被生活压榨出来的皱纹，眼睛却在黑夜里闪烁着愤怒的仇恨的火焰。
江华先言，他要求人们谈谈群众的情绪和同志们的意见。
王彦文耳里听见了“婚姻”二字，眼见道静这么热情横溢，便把江华真当成了道静的爱人。她想了一下，点点头说：“道静，别着急，等他来了再想办法。他什么时候来找你？”
道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校长，您别开玩笑。还是请您给我想办法。他叫江华，北大学生。最近因为婚姻问题——他父母强迫他和一个ฐ不认识的女人结婚，他不肯，和家里闹翻了，没法再求学，只好找事情维持生活。校长，您对人热心，定县城里熟人又多，一定请您替我帮忙！”她顺嘴按编好的故事说着，不觉满脸通红，心里乱跳。
这时她才看出道风穿着笔挺的西装ณ，梳着油光的头，眼睛虽然很大，却流露着浮ด夸和轻率。“哦，他原来变成这样了……”她皱起眉头来了。
“父亲吗？”林道风掏出精美的手绢一边挖着鼻孔一边说，“他老人家缺钱花，想起口外的地虽然都卖掉了，可是卖的价钱太便宜了，就叫我帮他再去向佃户找找地价。他先到热河去了；现在，我留在北平去运动热河省政府秘书长的姨太太。不然，不用武力压迫那ว些穷佃户，钱可不大好弄。”
“不知道。”道静摸着扭痛了的双臂，望着许多陌生的脸说，“我教完书走到半道上，猛不防有人把我架上汽车。蒙住我的眼，堵住我的嘴，把我送到这地方แ来。”
“你为什么吃官司？”几个女人几乎同声这样好奇地探问着。
道静告诉了她和卢嘉川最后见面时的全部情况，并且把散传单的事也告诉了他。
戴愉点了根纸烟，吸了几口，忽然慢悠悠地问道静道：“请问你，老卢是不是有些东西存放在你这里？他最后和你见面时，都分配你做些什么工ื作来？”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司令可瞧得起这小子，八成，还要解到南京去请赏……”
他已经被押在北平宪兵司令部ຖ的监狱里两个多月。残酷的刑罚并不曾动摇他的意志，他顽ื强地斗ç争着。虽然他被打得死去活来，但是，为了争取公开审讯，为ฦ了争取改善政治犯的生活，他仍然领ๆ导了监狱的绝食斗ç争。这是绝食之后的第三天，他们正准备把政治犯在这里所遭受的非刑拷打和非人待遇写成一篇消息，通过一个在狱中ณ的“关系”传到社会舆论界ศ的时候，卢嘉川突然被提出来审讯。他的双腿被老虎凳轧断ษ了；十个手指被铁扦刺得鲜血涌ไ流；他被打得奄奄一息，已经不成人形了。但是任何敌人渴望得到的消息和秘密，没有从他嘴里透出一个ฐ字。他怀念着，时时怀念着教育了他、培养了他的李大钊同志。他准备着，准备为ฦ他所景仰的事业流尽最后的一滴血……但是狡猾的敌人并没有即刻枪毙他，在他被打得昏昏迷迷的时候，有一阵，他仿佛听到เ了两个ฐ刽子手的对话：“这小子完啦，还费这个劲干吗？赏给他一颗黑枣多干脆！”
他一个人跑到北海ร的土山上，徜徉了一个晚上。夏夜，带着热气的暖风吹着山上的松树，出沙沙的令人烦躁的声响。
说到这里，许宁看着没法再说下去了，就赌气跳起来奔向门外。走出去两步，他又回过身来，看着还在啜泣的母亲悻悻地说：“妈，不用哭啦！我不去还不行吗？——哼，如果我一定去，你也没办法。真糟糕，为ฦ什么เ我总要同你商量呢？……”
“不，他爱我，我怎么能忍心离开他。”道静感到เ不能再开玩笑了，白莉苹是在真心实意地和她谈话。于是她摇着头低声回答。
道静的心突突地跳起来了。她想不到白莉苹在玩笑中，竟把自己้的名字和这样可敬可爱的人的名字连到了一起。她红着脸，呆呆地睁大眼睛看着她。白莉苹趁势抱住她的肩膀，把脸挨在她耳旁้，吃吃地笑着，说：“好孩子，犹豫什么？‘新的恋爱不起，旧的恋爱不会消灭。’这是哪个文学家的话呀？你那个老夫子可真不值得爱，还是大胆地创造新生活吧！”
中ณ午，肚子饿极了，他听听大操场上已寂无人声，再看看图书馆里也空无一人，他就慢慢地站起身来收拾了书籍纸张，怏怏地走出了图书馆的大门，连向操场那边望都没敢望，径直回到เ公寓的家里。
这时，他心里开始有点儿惭愧和负疚的感觉：这多人都不怕，她都不怕，我怕什么呢？他很想冲上去从人群中救出林道静，正像北戴河杨庄的海边，他在大雨中救出林道静一样。可是，一种洞晓世故的敏感，使他清楚地看到：此一时彼一时也，情况不同，如何能ม够乱来呢？他刚刚ธ给自己选择了一条不可冒险的道路，忽然，一颗子弹清脆地从他头顶上呼啸而过，这下子可把他吓坏了！他的脸色煞白，手指头不住地抖。定了定神，下意识地向四周一看——世界是不是还完好的在他身边存在呢？他是不是负了伤就要倒下去呢？他举起软弱无力的手臂向头上一摸：没有窟窿，子弹也没有挨着皮肤，他还好好地活在世上。他刚刚ธ放下心来，忽然又有一颗子弹飞过去，他再也顾不得想林道静，也顾不得再摸摸受伤没有，拔起脚来就向回跑。他想跑得离操场远些，可是一想：人怎么也没子弹跑得快，于是他一蹿就蹿回到图书馆的院子里，三步两步奔向了阅览室的大房间。
“‘三一八’纪念游行，你又不愿意呀？”
“什么？你要干什么去？”余永泽惊愕地瞪着道静。
他们谈得正高兴，白莉苹忽然插进嘴来：“老卢，小林真是个ฐ诚实、有头脑的好孩子，可是咱们必须替她扔掉那块绊脚石。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真把她糟蹋啦。”
第一次听到有人鼓励自己้读书，道静感激地望着那张英俊的脸。
看样子老头儿叨叨起来没有完了，余永泽用手敲着桌子，又截住老头的话说：“三大伯，你倒是干么来了？没事，你待着，我要走啦。”
这老头儿的神经忽然紧张起来，他拿着烟袋的手有点儿哆嗦。但他克制ๆ着，慢慢地把烟灰磕打出来，和烟荷包一起收拾好了，装在腰里，然后所答非所问地说道：“大少爷，您是念书人，什么不明白，……我种您家那ว东洼的地，连着三年闹水，子粒不收，老伴儿饿死啦；您五福兄弟饿的跑走当兵去啦；家里只剩下我跟狗儿娘、小狗儿，……还有五福的妹子玉来——她，她叫我狠心卖给人家，也不知山南海ร北的哪儿去啦！……”
只见那臃肿的拙笨的身体猛地向沙背上一靠，露着满嘴金牙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几声，他这才又摸摸胡子，弄弄领结，重整仪容微笑道：“小姐，您很好的！很好的！我的太太少爷还在我们国家——知道吗？大日本国。您先来教鄙人吧！钱多多的，多多的，……哈哈哈。……”
按着地址找到了东单三条一座红油漆大门的阔公馆。她被引到一间华丽的、有点东洋味道的客厅里。等了许久才出来一位西装革履、留着两ä撇仁丹ล胡子的“老爷”。这位“老爷”见了道静倒很客气，让烟让茶，一开口就问道静多少岁了，上过什么เ学校，一边问，一边用两只贼溜溜的混浊的眼睛不停地向道静身上打量。道静感到เ很不自在，但她勉强忍耐着回答。最后她问那ว人：“先生，你的学生在哪儿？他读几年级了？都补习什么功课？”
午后，道静一人坐在教员休息室里。秋日的斜ฒ阳无力地照ั在东窗外面的葫芦架上，给黯旧的窗纸投上斑á驳的叶影。她拿着一本小说，心不在焉地读着。她人虽在关帝ຓ庙里，心却不能不飞到乱糟糟的街上，飞到相离不过二十里、被日本海军占领了的秦皇岛上。
从山海ร关外开进关里的火车忽然一辆辆全装满了哭哭叫叫逃难的人，靠近北戴河车站的杨庄群众，听说这个情况，已经有点儿惊奇了；接着又听说日本海军占领ๆ了秦皇岛，杨庄村里就沸腾起来了；从秦皇岛和秦皇岛附近村里逃到杨庄来的男男女女和小孩子再一拥塞在街头，杨庄的群众就更加人心惶惶。学校停了课，家在附近的教员回了家，就是本村的教员也不到学校来。关帝庙里冷清清地只剩下道静一个人。
可是，她只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谢谢！”便转身跑走了。
“回去吃饭吧，留แ神把身体饿坏了。”青年和悦的声音好像对熟朋友说话一样，又说了一遍。他留着短分头，穿着黄色卡叽布学生制ๆ服，眼睛虽然不大，却亮亮的显着灵活和聪慧。这样的人在农村里是少见的，道静不由得对他注意起来。
没等道静开口，母亲接着说话了。她是胖身子，八月里还挥着小绢扇。她眯缝着眼睛，也站在台阶上欣赏着女儿：“乖乖๔，好好念书呀！妈会想法子弄钱供给你上中ณ学、上大学，要是留洋回来，那就比中了女状元还享不清的荣华富贵哩！”她说的好端端的，忽然扭头冲着老头子，鼻子哧了一声撒娇似的，“你老东西嘻嘻笑什么เ？女儿是我生的！我养的！她挣钱了财，横竖没有你老东西的份！”
林伯唐熟ງ读过四书五经，也研究过康德和孟德斯鸠，不过最使他醉心的还是科班出身的翰林学士。所以他对女儿啧啧赞叹她上了中ณ学就等于中ณ了秀才。
道静咯咯地笑了。她想起了莫里哀的喜剧ຕ《悭吝人》。一个铜板，对于这拥有几十顷土地的大地主都是一件大事，更何况少要他两ä块大洋，那他一定会高兴了。于是道静又对姑母说：“姑母，您一来，我心里可痛快多啦。我照着您的意见，做什么เ都行。可是，我真不愿意在这个地方แ待下去——我待在这儿一点用处也没有。”
“谁说没用？”姑母的声音在黑沉沉的小屋里、在道静的耳边又低沉、又响亮，“叫你在这儿，就一定有用处。闺女，农民们受地主的剥削、压迫，实在受不住啦，过几天麦收时候就要来一次斗争。宋贵堂、宋郁彬都跟县里的头儿有来往，你尽可能多了解、多探听点他们的情况，这对咱们的工作有用处。不过，这也不简单，你可千万不能ม叫他们对你有一点点怀疑；也更不能叫他们知道了你的来历……闺女，”姑母的手紧紧ู握住了道静的手，声音又变温和了，“你的担子也不算轻呵。”
道静也在昏暗中ณ紧握住姑母那双粗糙有力的手，激动地低声说：“姑母，我明白了您的意思，可是，我恐怕——恐怕做不了。”
“为什么？”姑母的声音又严厉了，“你不是愿意听我的话么？”
道静不得不把遇到郑德富的事向姑母全说了。最后，她沉痛地似乎委屈地说：“我不知道他为ฦ什么那样仇恨我……小的时候他还疼过我呢。他知道我的真姓名，在定县用的是这个ฐ名字。如果他……姑母，您看我怎么办好呵？”
姑母许久不出声。听她匀净的呼吸，还以为她睡着了。道静的心却纷乱如麻。处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她感到好像堕到เ浓雾中，并且好像有一股巨大的狂风就要把她吹到什么เ不可知的地方去。听姑母久ื不出声，她终于忍耐不住地说了话：“姑母，……”
“嗯，”姑母清晰地回答，道静知道她并没有睡，“闺女，先问问你，你是怎么เ看待这件事情的？”
“郑德富的事么？”
“嗯。你谈谈吧。”
“父母剥削了他，但是，我并没有……我和他一样受他们的气。”
半天，姑母才又说话：“但是，这是你这方面的理。要是从他那ว方面看呢——你是小姐，他是佃户。”
这回是道静半天不出声了。姑母一句话好像当头一棒，使她感到热辣辣地刺๐痛，可是，也使她清醒过来。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很脏ู很臭，同时，又觉得十分委屈。因为ฦ这又脏又臭的衣服，并不是她要穿，而是那个ฐ地主家庭给她穿上的。于是道静不出声了。
姑母好像体会了道静的心情，她摸摸她的头，轻轻地说：“闺女，我给你说个故事你就明白啦。你知道我那ว小子永光吧，他可真是个刚强的小伙……他在大地主邢ฦ子才家当长工ื的时候，邢子才有个没出阁的大闺女爱上他啦。这闺女二十八岁了，邢子才挑来拣去还没有给她寻上婆家。她看永光长的强壮、利落，唉，我那小子欢眉大眼、口鼻端正的就是叫人喜欢呵，这么着，这地主ว的闺女给永光做鞋做袜问冷问热，对他可好哩。她时常偷偷地在永光的小屋炕上放上好酒好肉，好像小说里的狐仙女，永光夜里回到屋里见到这些东西好生纳闷。先前，管它三七二十一，他还吃。后来，他知道是邢子才的大闺女给他的，他就把这些东西扔到猪圈去了。他说，她是地主家的小姐，他们不是一个ฐ阶级。她对他天好，他也不能爱见她。其实呢，这大闺女为ฦ人也不坏，比起她爹，她对长工ื佃户可好多哩。可是不管怎么着，永光就是不爱她，见了她就躲得远远的。”
“姑母，您也把我看成地主ว阶级的小姐？”道静的声音有些抖。
“不，”姑母又紧握住道静的手，柔声说，“我那ว侄儿把你交代给我的时候，说你已经叛变了你原来的阶级，愿意革命，所以，我才把你当成我自己的闺女一般看待……好闺女，别多心，我说永光的故事不是说你还是小姐，我说的是，受压迫的人，对压迫他的人和那个ฐ阶级，他不能ม不仇恨。这不能怪郑德富仇恨你，他并不知道你已๐经和他站在一条线上了呵。”
这是一个少有的夜晚，也是道静有生以来内心斗争最激烈、最痛苦的夜晚。她自从受了卢嘉川ษ等同志的教诲，又读了一些马列主义แ讲阶级斗ç争的书籍以后，她便自以为站到了被压迫的无产阶级一边；便以为自己已๐经彻底地变成了无产阶级。谁知，当她又住在一个地主ว阶级的家庭里，而且，无意中碰到了家中的佃户郑德富以后，这才暴露了她身上致命的缺点——原来，她的阶级意识是模糊的，她所理解的阶级斗ç争、阶级仇恨只是书本上的。郑德富为什么一个人流落到เ这遥远的异乡？为ฦ什么这样穷苦、凄凉？无疑地，是和林伯唐、徐凤英对他残酷的剥削有密切关系。而她自己呢？她是站在什么地位上的呢？道静躺在枕头上，听着姑母轻微的鼾声，沉痛地想道：“呵，我原来竟是一个ฐ小资产阶级的革命幻想家，我所理解的阶级斗争竟是粉红色的或者是灰色的，而它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却是血淋淋的鲜ຒ红的呵！……原来，我的身上已经被那个地主阶级、那个剥削阶级打下了白色的印记，而且打的这样深——深入到我的灵魂里。所以我受不了郑德富的白眼仁，所以我讨厌他……林道静呵，你这是什么样的阶级感情呵？……”
道静从来还没有进行过这样深刻๑、沉痛的自省。她痛苦地想着自己身上还有许多剥ຓ削阶级的意识，就咬着牙不转眼地看着身边的姑母。她看出了，她是那样干净，那ว样清白，立场又是那样鲜明而坚定。她为什么能够这样？她并不认得多少字，也没有读过马克思的理论……原来，又是阶级的原因！
她的受尽迫害的阶级，使得她能ม够正视现实，使得她能ม够洞若观火地了解阶级的意义。而她林道静呢，温情、软弱、害怕严å酷的阶级斗争。她还没有撕去地主小姐的尊严å，向被压迫的佃户低头……这时，在黑洞洞的屋子里，她幼年时候的好朋友黑妮，忽然站到เ了她的面前。她还像当年那样纤瘦、那样俊美，还用那ว温柔的眼睛热情地看着她。童年时代的友谊立刻给了道静心上一丝温馨的感觉。可是她又陡然一惊！黑妮那温柔的大眼睛变了，它变成了可怕的没有一点黑色的白眼仁，它狠狠地盯着她，向她投射着仇恨的光……道静赶快睁开眼来，心里突然感到一阵难忍的疼痛。
“她在哪儿？还活在世界ศ上吗？”道静又想起最后见黑妮时那一场悲惨的景象。她为什么那么悲伤的哭？她的父母为ฦ什么那ว么狠心地把她赶到婆家去？为什么小小的只有七岁的孩子就当了可怜的童养媳？……这时，平生第一次，道静为了别人而仇恨起自己的父母来了。过去她恨林伯唐、恨徐凤英，那是因为他们对她不好；对她的生母秀妮不好。可是，和姑母谈话以后的这个夜晚，她才真正地感受了阶级仇恨的滋味，也真正地、深深地恨起地主阶级和一切压迫阶级。同时，也恨起自己้身上被这个阶级所沾染上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