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擦干眼泪回答：“叫绿天斋。”
好在卫夫人还算和善，及时开口解除了我的窘困。她问我：“你爹的书房叫什么名字啊？”
只听见一个蛮横的声音说：“你打破了我的缸，要赔我。”
可是，更要命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我连声道谢，然后急急忙忙跑到เ菜市场。到了那里才现，因为ฦ天刚亮，很多生意人都还没出来。我等了一会，才买了一只鸡，几斤ภ熬粥的梗米，一些鸡蛋红糖。想了想，恍惚记得不知听谁说过，产妇要吃鲫鱼下奶。于是又买了几尾鲫鱼，几把小菜，这才两手拎得满满的往家里赶。
胡大哥笑道：“没事的，街坊邻居嘛，本来就该互相帮忙。”
卫夫人不解地问：“既然是这样珍贵的砚台，你怎么又拿来当呢？”
想到这里，我流泪道：“家父虽然不是什么书法名家，但他是真的爱书法，整日练字，并以此为人生最大的乐่事。”
他是不作兴喊我名字的，只是虎着脸直接下达命令：“去，给我出去买海ร棠糕”。
我楞了一下，上街买东西这种事也要我去吗？如果我还兼做采买，给少爷们跑腿买这买那，那他们一人支使我一次，我每天就要忙死了。
不只是我，就连他的同窗也觉得这样的要求已๐经逾越了我的职责范围。谢玄就试图劝他：“子敬，这种事，你叫你家的仆人去就是了嘛，反正他们天天在外面晃悠也是晃悠。”
王献之却坚持说：“我就是要她去买。”
“好吧，我这就去。”我叹了一口气，丢下手里的活计，快步朝大门走去。
算了，我还是知趣点，尽量不要再跟这位大爷起什么冲突。我也看出来了，他在这个书塾里地位然，卫夫人明显地偏宠他，其它的三位都无法与之并肩。我算那ว棵葱哪瓣蒜那，敢开罪书塾里的头号霸王？
话又说回来，卫夫人请我来就是在书房里伺候这几位少爷的，是他们共同的丫头，他们使唤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反正我每天的时间就那么เ多，做了这样就不能做那样，什么事不是做？上街就上街吧，上街还可以趁机逛逛街，磨点洋功呢，比在书塾里做人形陀螺强。
这样一想，我又高兴了起来。再抬头看了看日头，时候也不早了，买完了海棠糕，就差ๆ不多该收工了吧。桃根，不知道在胡大娘家里习不习惯，有没有哭。
拿着还是温热的海棠糕回到เ书塾，我双手捧到王献之面前说：“五芳斋刚ธ刚做出来的，少爷趁热吃吧。”
他却把纸包一推：“我没说我自己吃啊，拿去，到เ后来喂鹅去。”
我气血一阵翻涌ไ，眉倒竖，眼圆睁。他也翘着腿，毫不在意地看着我，腿还在那ว里颤呀颤呀，让我恨不得一脚๐踹过去。
两ä个人大眼瞪大眼，剑拔弩张地互瞪了好一会。就在其它三人满脸兴味地等着看我们正式开战的时候，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好吧，我拿去喂鹅。”
那几个忙跳了起来：“先给我们吃几块吧，看到这个ฐ，才知道肚子已๐经饿了。也难怪，都快到下学的时候了哦。”
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扯开纸包，你一块，我一块，不一会就瓜分得差不多了。口里还直说“好吃，好吃，原来海ร棠糕这么好吃，以前怎么不觉得呢？”
最好笑的是，纸包里剩下最后一块的时候，几个ฐ人同时伸手去抢。还是桓济眼明手快，捞到了，然后飞快的送到口边。就在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他突然像才刚刚看到王献之一样，把已经差不多塞进口里的海棠糕又拿出来，伸到王献之面前说：“那个，子敬，最后一块了，你真的不吃吗？很好吃哦。”
王献之ใ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另外两个则笑道：“自清，你自己้都舔过了，还问人家吃不吃，真恶心。”
王献之不高兴地话道：“我是买来给鹅吃的。你们自己้带来的点心呢，不知道吃自己的啊，跟我的鹅抢吃的。”
郗满不在意地说：“就是跟鹅抢才好吃啊，自己้家里带来的东西，看都看饱了，谁要吃啊。你还不是一样，放着一篮子点心不动，非要桃叶现跑腿去给你买。”
这时卫夫人从门口探进头来：“听说你们在吃好吃的东西，给师傅留了没有？”
桓济的那ว块海棠糕已经吞进肚子里去了，此刻正在舔手指。听见卫夫人的话，不好意思地说：“师傅来迟了一点，刚刚ธ最后一块已经被我消灭了。”
卫夫人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油纸包，露出了一脸馋猫像，连连说：“那下次有好吃的，一定要给师傅留哦。”
我看得目瞪口呆，若不是事先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包括拥有一间著名当铺的大富婆卫夫人——我会以为他们家里都很穷，一辈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所以才会见了海ร棠糕这种普通点心都馋成这样，吃的时候恨不得连手指一起吞进去。
我回头看了看后面的那口柜子。刚刚ธ擦柜子的时候，好像里面有好几个篮子，应该就是他们说的“从家里带来的点心”吧。那些篮子里面，会有些什么呢？肯定不会比海棠糕差。这几个的家里都富得流油，每天穷奢极欲。听说，王献之ใ家连马桶都是镀金的。呃，我在讲吃的，怎么说到马桶了？
这时，耳朵里忽然听见仙音飘过，是卫夫人在说：“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好也，我在书塾打工的第一天终于结束了。除了早上打破了一口缸，差ๆ点背上巨额债务外，基本上，平安无事。
提着一个ฐ鼓鼓囊囊的包袱经过门口时，我主ว动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给老张过目：“张伯你看，都是少爷们练过字的废纸，我拿回去生火的。”
老张点头放行，我三步两ä步赶到渡口，只想快点回家。我的桃根，今天一天可好？
可是船老板不看到船舱里坐得满满的是不会开船的。我平白地在船上坐了好久，直到天完全黑了才回家。等我去接妹妹的时候，妹妹已๐经在胡大娘家吃过了，正在胡大娘的摇晃中ณ睡眼朦胧。
我索性多坐了一会儿，等妹妹完全睡着了才把她接回来放在自家的床上。
简单地弄了点东西吃后，我在灯下打开那ว个包袱，小心地取出那些练过字的废纸。它们对我而言不是废纸，而是宝贝。
我先找出王献之的字，在灯下一个ฐ一个ฐ临摹。我没有笔，没有墨，只能用手在纸上画着。
暂时先这样吧。也许过几天，我就可以弄到เ笔和墨了。他们那么浪费，笔肯定写不了多久ื就会换的，那我不就可以捡回来用了？至于墨呢，不知道可不可以带个ฐ小瓶子，把他们晚上没用完的墨倒点回来？
这天晚上临睡之前，我一直在想着王献之的那ว个“之”字。可惜那张纸他没有丢，大概是拿回去给他父亲看去了吧。
凭着记忆，我在被子上慢慢摹写着那个字。在无数的“之”字中ณ，我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