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怎么？”
他沉吟了会，方道：“今日朝堂之上，父皇责骂了四弟。”
她并不回头。我慢慢掩上了门，走上前去，站在她身后。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轻声叫道：“姐姐！”
“吱呀”一声，门微微开启。一眼就看到她坐在那里，四面的空气凝结成冰，只她的背影，秀丽绝伦，却透露出让人心悸的灼热。
回到南京，已๐经有三日了。离开北平的最初，女孩子们都是欢呼雀跃的。这不仅是因为她们终于可以来到了在心里幻想过无数次的京城，也更因为ฦ——终于，可以不受那战役之苦了。
我轻叹了口气，慢慢地回转身去。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想，此生，我再也不能忘记。这个夜晚、这个人。清晰的眉眼，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一以后再也无法重温的优美旋律。二人彼此凝望，仿佛整个ฐ世间，再无旁人。
她点了点头，擦拭了下剑上鲜血，二人朝门外跑去。
我低声道：“得快走！被他们现就糟了！”
他轻轻一笑，道：“陶渊明。”
我点了点头，靠在栏杆上，抬头看天，天边一轮明月，来的正好。皎洁无暇，明晃晃的犹如玉镜，青蓝色的天幕，直衬的夜色如水。又回过头去看他，笑道：“你在看什么？”
他道：“好。”过了会，轻轻哼唱了起来：
我低声道：“我想听你唱歌。”
夜风中，两人的笑声融合在一起，带着欢愉、带着一丝丝的忧伤。
我得意地笑了起来，道：“当然没有！从此以后的每天，你都要记得加倍奉还！”
朱棣无力的点了点头，道：“是。”
坐在一边一直不说话的道衍，此时也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朱棣身边，紧盯住他的眼睛，道：“王爷是想回头么？”
“是啊。”我翻了个身，趴在榻背上，应了一声。
“小姐，”绿湖低着头，边整理着丝线边问，“你前儿去看四爷，是不是看到院子里那些花了？”
当下一行人等朝城外走去。一路随兴而谈，尽是些战争之类的话题。其时已是建文二年十二月，临清、东阿、东平等地均已被北军攻克，南军节节败退，盛庸据守东昌，而朱棣却在距东昌不远的滑口打败了其手下大将孙霖率领的前锋部队，东昌眼看指日可待。众人心里都清楚，只要盛庸一败，那么เ南京就是不日之事了。北平城中诸人均是意气风，人人都恨不得即日便披上战袍去前线战斗厮杀。
走到外面，宋琥、张辅、常宁、安成等人却早ຉ已守在门外。另有一少年，却并不认识，宋琥笑道：“这是我三弟宋瑛，今日刚ธ到北平。”我看那ว宋瑛一脸憨à厚之色，倒也颇起了亲近之ใ意。
他仰起小脸，满脸都是向往的神情，道：“西湖是在哪里？”
我回头一看，却原来是我的那ว把油纸伞。狗儿跑到我身边，仰头看我。我微笑着拿过伞，道：“这上面的地方，是西湖。”
他默了一会：“不知道。我只看到他被射了三箭，一箭在胸前。我眼看他倒地不起，只是敌人众多，上不了前。待再回头，却已๐找不到他了。”
忽然有风吹来，触脸微凉，两人身上衣袂飘然。我轻声道：“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此时的济南城里，满是受伤和惊吓的民众、士兵，并且，瞿能已死、李景隆已逃，还有谁能带领这些人抵御勇猛强悍的北军呢？
这是朱棣最迫切也是最热烈的期待和目标。只要取得了济南，南京指日可待！
我坐在下，旁边是安成、咸宁、常宁等几姐妹，对面是朱棣和朱高炽的几位侧妃。
北军现有士兵主要由á四支军队组成，大宁原兵和朵颜三卫、王府卫兵、投降的南军以及原本北平守军。这四支军队分别ี由朱家四兄弟亲率。麾下又有大将张玉、谭渊、朱能、陈亨等辅佐。诸兵士于练兵场站了开来，整整齐齐，颇为ฦ雄伟。朱棣和徐王妃坐于正中，见到เ此等景象，不禁面有得色，转头向道衍道：“你瞧这些将士如何？”道衍道：“咱们跟朝廷军，大可以一敌十。”朱棣微微一笑，又道：“南军人数众多，却非我所能及。”说罢，轻叹了口气。
绿湖掩口笑道：“好嘛好嘛，不说了！我给你端点稀饭过来吧！这躺了五天，肯定是饿了！”说着，转身去了。
我脸上一红，嗔道：“我哪里知道？”转过头去，心中却暗跳不已。
徐王妃沉声道：“事态紧ู急，大家去还是不去？”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咸宁怯怯地道：“母亲……”
这还只是个ฐ开始，马上，真定之战，朱棣靖难中ณ第一个着名的战役就要到เ来了！
杨松本人及其所部ຖ全部战死，赶来救援的潘忠在月漾桥全军覆没，他本人也被活捉。
是谁被杀了？又杀了谁？
杀人了。
他沉默了一会：“后来听说你要来，不知怎么的，我居然有隐隐的盼望。谁知再见到你，虽然面上仍是波澜不惊，眼底里却全都是悲伤和冷漠。居然不再有一丝从前那个ฐ爱说爱笑、爱哭爱闹的小女孩的影子了！”
“不知道怎么的，昨晚竟梦见你从前的模样。在南京宫中，那ว日你唱歌的样子。神采飞扬，一身素淡如新荷的衣裳，却衬得满脸朝霞，远远看去，仿似雾中仙子，那样美、那样好……还有，大哥大婚那晚，你独自坐在夜晚的角落里，哀哀哭泣的样子。原来自那日后，一直就在我心里，挥之不去了。”
看一段人世风光
我微微一笑，也跟着轻声唱道：“眉间放一字宽
一阵寒风吹来，躺在地上的马又嘶鸣了一声，声音中ณ透出极度不安和恐惧。那绿光渐渐逼近，我心中ณ刹那之ใ间闪过一丝念头，不禁吓的脸色青。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我正自昏沉之ใ际，留下的那匹马忽然轻轻嘶叫了一声。我睁眼一看，猛然心里一惊，却原来眼前的黑暗中ณ透出了两道绿油油的光，我感觉到了那森森阴气，不自禁有栗栗之感。
道衍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难得有人知交如此。”我抿嘴笑道：“我和大师第一次见面，哪里能ม说的上知交了？只是将心比心而已。”朱高爔笑道：“能知道将心比心，也算是一个ฐ玲珑剔透的人了！”
我笑道：“大师思念中ณ的江南，或许并不是那个单纯的地方，其中想必是有许多难以忘怀的人事呢。”
为什么当我遇见朱高爔，总是在可以这么让人丢脸到五体投地的情形下！
为ฦ什么？！为什么？！为ฦ什么？！
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我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แ。在这里，我有过得到เ，也有过失去。以柔最后的那句话，我并非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深意。只是，我是因为ฦ了解历史而明白，而以柔，她的明白，却显然比我来的更加深刻而悲哀。
我走出宫门，望着宫外那片看起来更加宽阔无垠的蓝天。南京，宫廷。我就要离开这个地方，走向另一片未知的天地。走向——朱棣，未来的大明朝皇帝。我的命运，将会生什么样的变化？
拼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远去，双手死死扶住墙壁，心中不断的告诫自己：“撑住、撑住……撑住……”
眼前却慢慢模糊，仿佛出现了好多火花，那么多那么多的火花，好象小时候过年那ว漫天的烟火，那样灿烂，那ว样美。
爱如烟火，绚烂过一时，便归于寂寞。
可这样的美，叫人怎样忘记？
一生一世。
用一生一世，能不能忘记？
以后的日子，都会是漫长的黑夜……永无止境的黑夜……
生无可恋。
我的眼前渐渐黑暗，整个人昏沉了下去。
也许，我的意识似乎ๆ并未完全丧失。因为绿湖的尖叫、盈香的哭泣、徐皇后的说话、太医的问诊……每个ฐ场景都记得那样清晰。可是，一切一切，都飘荡着在我眼前就过去了，周围是一片黑暗，找不到一丝丝的光亮，整个人在不断的下坠、下坠、下坠……
木槿花开了，那样美。翠华如盖，可是枝头上点点浅白，瑟瑟如水。
那是记忆里那ว朵可以呼吸的花、带着露水的花、那朵朝开暮谢却永不忧伤的花……是那个犹如木槿般美丽的女子，在晴天旷海中ณ朝我微笑，笑餍如花，颜如舜华……报应，原来一切都是报应。我断了她的念想，原来，便是要用自己的幸福来陪葬。
我冷冷的凄笑了起来。不想醒来，不愿醒来。这样的年华似水，可是对我而言，却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第一次恋爱失败，我的浑身仍然注满了勇气，我依然相信，未来可以有更好的人、更好的生活在等待。
可是，这一次的失败，却让我心如死灰。
秋尽了，冬至了。一颗心，渐渐灰败。那样空旷的房间，清冷凄凉。
风吹来，是这样的刺骨。如今，只剩ທ我一人，独自面对。
夜幕袭来，我沉沉睡去。
不愿醒。
不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