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曾出门，院子里有风吹来，直觉得凛冽刺骨。二人漫步雪中，但觉前路茫茫，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我亦浅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来，低低屈膝行了个礼。
正说着，有宫女奉了茶上来。咸宁忽道：“母后，听说四哥哥就要纳妃了？”我心中一动，只听徐皇后叹道：“等过了这个年罢！最近朝中事情本来就多，偏若离又……”叹息不语。常宁道：“毕竟年轻，也不急在一时。”
我低头浅笑，道：“是。”
我点了点头，道：“那也难怪，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我这里。”又微笑道：“留她在这里，是我不好。”
他微微一楞，道：“没有。”
他道：“父皇震怒。”
我一惊，道：“皇上怎么เ说？”
她大声笑了起来，仿似听到了世间最好玩的笑话，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情分？郡主，你却不必来看我。我也绝不想再见到你。”拂一拂袖，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我心里微痛，道：“我来看你。”
顷刻๑间，北平的人犹如一个ฐ孤岛，被整个ฐ大明朝的人们孤立了。
可是，越接近南京，大家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沿途上不断传来的反对、抗议、质疑、责问燕王之声，甚至是，已经不再用燕王而是用“燕贼”两个字来代替众人对朱棣的称呼之时，每个ฐ人，都是那ว样的惊讶与难过。
自开战而来，倒是许久ื未曾来这园子里了。战事最紧ู的日子，这里也曾被作为士兵们训练的场所。如今，却是空旷已๐久，渐渐显出荒凉的意味来。
因了这将要到来的出征，常宁和我决定为朱家兄弟们饯行。地点，就选在城外的离园。
身后有南军士兵已经现了我们，正大声呼喝。我们并不去管他，只是快步急奔，耳听他上马得得赶了上来。
左侧是离北平城中相反的方แ向，但此时根本已无路可走！
我低声道：“倘若有桃花源，你会怎样？”
他嘴角带起一丝微笑，道：“喜欢他诗里的平淡爽朗、质朴自然。”说着，眼睛里也慢慢盈起了笑意，“还有，我一直都在想，这世上是不是真有桃花源这个地方。”不是没有看见过他笑，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เ他的眼睛也微笑了起来，淡淡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仿佛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白纱之ใ中，竟让我恍恍惚惚、如入梦境了。
春水碧于天，
游人只合江南老。
我和朱高爔正坐下来，听到他这话，均笑道：“老板，说了大话可要负责的！待会不好吃可不给钱。”
那ว老板却已๐听到เ我俩的交谈，笑道：“少爷、小姐，小老儿这馄饨摊子虽小，在这北平城外却也摆了二十多年了，味道好着呢！”
朱棣也是呆呆地看着道衍，仿佛不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平日那个ฐ矜持有礼的白衣老僧。良久，他的神色渐渐镇定下来，眼中又流露出素日的坚毅冷酷：“你们大家说说，是不是都是这么想的？”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激动，用这种近乎咆哮的语气和朱棣说话。在座众人也全都惊呆住了，楞楞地看着道衍和朱棣两人。惟有朱高煦道：“父王，大师说的对。”
盈香看了绿湖一眼，轻声道：“是昨日我和绿湖去医馆，曾听人说起来，不知是不是真。”我道：“怎么说？”绿湖道：“那大夫是常来看四爷病的那位，他说自己恰巧去过西域，见到过那ว花，当地人说，常服是有毒的。只是——不知是不是种了给四爷服用，也不知四爷究竟用了多少。”说着，话音渐低，双眼只是望我。我道：“他确定就是这花么？”绿湖一楞，摇头道：“他并不确定。”我看着她们手中的丝线，沉吟道：“那些花我也看到过，倒象是百合，怎么会是有毒？”说着，站了起来，在房间内来回走了几步。心里又想起了那日看到เ的那ว些花来，并未曾看清楚，只隐约记得花为ฦ黑色，却不知道到เ底是些什么花。
“什么？”我蓦ย地睁大了眼睛，立时坐直了身子，道：“你听谁说的？”
我和常宁站在一边，我是怕冷，常宁却是好静。二人只是微笑，彼此呼吸呵出的雾气几欲成霜，侧头望去，她的鼻尖在寒风中ณ泛起淡淡的红晕，脸颊光洁如玉，一身雪白羽纱，衬得犹如芙蓉仙子，分外清新脱俗。
再一回头，众人身影在雪中ณ掩映，显得分外精神美丽。咸宁早已๐忍耐不住，跑上前摇起了树枝来。众人均笑道：“有你这个小鬼来捣蛋，这美景哪里承受的住！”却也纷纷上前一起玩了起来。
未几，狗儿已๐在母亲怀中沉沉睡去。赵杨氏恐夜凉风寒，抱他进去歇息。赵老大稍坐了会，也便去了。朱高煦笑道：“枉我在南京住了这么些年，竟没去过杭州ะ西湖！”我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洪武三十年的时候，随我父亲去过一次。”身边几只萤火虫飞过，映得二人脸上明灭不定。过了半晌，才幽幽道：“父亲和母亲，也是在那年去世的。”
赵杨氏叹道：“天底下原来还有这样好的地方！”话声中ณ满是倾羡之意。
我一惊，抬眼看他，他满脸关切之ใ色，眼光中却又是伤痛，又是欣慰，对我笑道：“你能这样做，四弟必是很开心。今日我就成人之ใ美，做一回好人罢！”
他默默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方แ咬了咬牙，道：“好！我陪你去找他！”
胸有成竹、自信无比的朱棣起了对济南的进攻，谁知道，这座城接连攻了三个月，却毫无进展。更讽刺的是，间中朱棣还被铁铉ຉ小小欺骗了一次。本想好意接受铁铉ຉ投降的提议，大摇大摆地单身进城，却差点在城门口被活捉。幸亏朱棣福大命大，才拣回条命逃了回去。
这，就是铁铉。
王府卫兵人数最少，此次练习的也皆为防守之术。但进退有序，布阵迎敌，井井有条，观之ใ令人赞叹。朱棣也是频频๗点头称赞。未几而下。换朱高爔率南军降兵上场。
众人都看得聚精会神，我也正认真观看的当儿，朱高煦ะ率朵颜三卫正退到我临近，远远跟我打了个招呼，我亦点头回答。
我笑着点了点头。却一下子想到绿湖说的话，心里顿觉得有点难为情，抬起眼睛，正遇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眸，心中有鬼，忙避了开去。
他微笑道：“醒了？”
徐王妃含笑点头，高声道：“好！古有花木兰，今天我们也不能ม输给她！我要让大家明白，咱们燕王府中ณ的人，个个都不是好欺负的！”
众人轻轻倒抽了一口气，常宁赞许地朝我点了点头，也站起来道：“母亲，我也愿去。”安成一抿嘴，道：“加上我！”
他笑起来：“怎么เ今儿对我这么客气了？”他依然是一身白色长衫，姿态闲雅，深黑色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该给你泡杯茶的。”我端着手，故意说。
此刻๑，心中如有钧雷隐隐，电闪雷鸣，有个声音在心中反复显现，遥远、却清晰。
他的眼睛。他的微笑。他冰冷的手。他的叹息。
雨渐渐缓了，一滴滴淡而薄的落在青石砖上，依稀有低低的水花溅起。站得久ื了，双脚已๐有些酸痛，而心口，却又有如丝线般牵扯的微疼，每一次心跳，都是一次更深的疼痛。这么เ多年，原以为渐渐死了心，断了念。可是北平的重逢，所有的念想又慢慢的开始复活。总以为历经了重重变故，可以再不痛不悲，不恨不怒，可是为ฦ什么，又让我看到了那丝丝希望？为什么，又让我辜负了片片深情？
“我有时总忍不住会想，要怎样做才能ม让你能快乐่些。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你从前所有的快乐่与悲伤，全都已埋葬在南京。而现在剩下来的唯一快乐与悲伤，就只有大哥一人，与旁้人竟全都无涉แ。”
恩怨难计算
海连天走不完
敬请收看下一章：十四、除夕
站在我前方不远处的，正是一头在黑夜中ณ觅食的狼！
道衍半晌不语，良久，方แ才轻轻道：“不错！”又转头向朱高爔笑道：“四公子，今日你带来的这个小朋友，我很是喜欢。”
一曲已毕，我仍沉浸在曲子的意境当中ณ，不由á得拍手赞道：“大师好琴技！”朱高爔叹道：“这伯牙的〈流水〉，也只有大师才能得其精髓。”我心念一动，才明白道衍弹奏此曲，竟是隐隐有引我为知己之ใ意了，忙起身道：“多谢大师垂爱。”道衍微微一笑，道：“郡ຉ主可曾想过有朝一日重回江南？”我摇头道：“既已离开，就未曾想过回头。”复又笑道：“大师可曾听过韦庄的菩萨蛮？”道衍点头道：“可是人人尽说江南好？”我点头道：“正是。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ษ肠。”
周围是这样的安静，心中ณ空洞寒冷，他的怀抱，却宽厚而温暖。
我无力地靠在他的怀中，整个ฐ人精疲力竭，只觉心口绞痛，眼皮却越来越沉重，渐渐昏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