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飞的雨丝像给城市下了一道镇静药和清洁剂๘，马路上一反往日的噪闹和不干净，使阿今的心情也跟着安静下来。雨不大，是那种没有雨点子的雨。但很稠，像粉一样，抹在阿今脸上，他没有应该地感到冷，而是觉得很清醒。刚ธ才下楼来，他没有明确的用意，好像是屋里有什么东西硬是将他推出来似的，又好像是户外的这份洁净把他牵出来一样。总之，他没有意识到怎么回事，人已在外头了。
阿今忽然想起，刚ธ才解完溲忘记冲水了。他狠狠地拍打了下脑门，骂自己้，看你！跟丢了魂似的。五
母亲没认真听，一下子没反应，过一会才惊醒地甩过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我想转业。”
“当然好。”妻子很干脆。
看着她的兴奋，阿今突然感到失望，回答因而也显得生腔腔的：“你觉得好不好？”
裙ำ撅起小嘴：“我不是小特务，你讨厌。”
士兵挨到裙身边说：“就是认识也不能说啊，你说了就成了小特务了。”
裙在树林间穿来钻去的时候，劲道十足的山风常常把她漂亮的白裙子掀得老高老高，展开得像一对翅膀。那ว时候，你看裙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白蝴蝶。白蝴蝶人人都喜欢。北山上哨所里的士兵们都喜欢裙，他们常常站在瞭望架上，海ร着嗓门叫喊：
如今，裙经常赶着羊儿越过河来。她把羊儿用一根长长的麻绳拴在一棵周围全是八角刺的杉树上，然后就在茂密的树林间穿来钻去，钻来穿去。你们以为ฦ她这是在玩耍，因此你们总是说裙ำ是个贪玩的孩子。其实，裙哪有心思玩呢。她忙都忙不过来呢。她在完成杀手交给她的任务呢。她是杀手恶毒伸出的一只手呢。
时间会粉碎所有的沉默。终于，山顶上突然颤颤巍ณ巍地站出了一面旗帜。那是一面褴褛ນ得失去了真实和原貌的旗帜，但阿今几乎不用看，只是用鼻子嗅了一下，就觉得脑浆飞溅……
谁胜？谁负？阿今激动得要死，也害怕得要死。此时此刻，他就是一个ฐ孤注一掷的赌徒，十分热切地盼望着喜讯的降临。他希望山顶上马上跃出一张他熟悉的脸，或者一个声音。是的，捷报应该是他的。他已๐经经不起打击了。他努力尽了，也损失尽了，接下来应该请他收获和交代了。他要收获的是近在眼前的这个山头。他必须抱着这个山头去作交代。向对他布命令的人交代，也是向自己้的身份和名誉交代。为ฦ了得到山头，他付出的代价是无价的，得到เ了山头对他来说也是无价的。山头是他无情的情人。现在，山头沉默着。沉默的山头是他的，又不是他的，既有情，也无情，既ຂ可爱，也可怕。沉默的山头是在思考，是给他，还是不给？沉默的山头压在了他的心尖上，阿今觉得喘不过气来，眼前一片死黑。
2oo1年秋
“没有，和以前完全一样，除了有心跳和呼吸，跟个死人一模一样。”
“这次昏……和以前有没有不一样？”
不知道是真的，说差不多阿今是想试探一下父亲对这事的真实。阿今注视着父亲。父亲将目光从阿今脸上闪开，沉吟一会，说：“能走得了，你又想走，那ว就走，问不问我是无所谓的。”停顿一会，又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说着又将目光扫回来，贴在阿今脸上。
阿今盯着父亲：“我的事也是你的事啊。”
“对，是我的事，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过我相信自己。”父亲说着粲然一笑。
阿今泄气地摇摇头，只是吸烟，没有言语。
父亲接着说：“你今天要请我吃饭就是为这事？幸亏我没答应你，要不我不成了无功受禄？哈哈哈——”爽朗的笑音撞出窗外，消เ失在空调机的风扇声中。
阿今埋怨地瞪父亲一眼：“爸，跟你说正经事呢，你怎么这样?!”
7788xiaoshuo
父亲故作认真：“我能怎样？你要我怎样？”
“这么说吧，爸，”阿今眼睛倏地一亮，“你暂且不管我这边情况，能走还是不能走，只说说你的看法，是走好还是不走的好？”
“那我没有看法。”父亲脸色一沉，像指责他似的，“话怎么เ能这么说，是你的事又叫我不管你那边情况，我能说什么？即便说了也都是不着边际的，你要这干吗？还不如自己好好想想。”沉思片刻，父亲换了口气说:“阿今，像这种事，这么大的事，说实在的你要自己拿主意，不要指望我们来帮你怎么的。今天你要缺心少眼的，那我们做父母的自然有这份责任，你今天不呆不傻，我们的意见能ม管什么用？我们身不在其中ณ，思的想的都难免失之偏颇，跟你说只能妨碍你作正确判断。所以，我是不会表意见的，这不是对你不负责任，而是对你负责。”侧头看了眼阿今，见他没要说话的意思，又接着说:“如果你一定要我说，我能说的也就是:๘一、你一定要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转业，为什么想转业；二、确实想转业，那么能不能ม转得了，难不难，难到เ什么เ程度？就我了解而言，现在转业不是那么เ容易，尤其在你们基层部队，听说想转业比立功还难。你去看看我抽屉里，想转业的，想调动的，纸条十几张，都是想叫我帮忙，就因为ฦ我和你们军区参谋长有几个ฐ月的同学关系。是的，我们关系不错，但正因为关系不错，这种事更不能ม去碰。这是非常恶心的事，他不办好像有亏于我，办了我又欠他一大鼻子情，再好的关系也经不起这样捣弄。所以我一开始就问你能ม不能走，我关心的是这个，不是你该不该走，该不该走的问题应该要由能不能走来决定。能走，你又想走，那就走，这是很自然的，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想走却又走不了，那就说明不该走，不该走就不要去想，想也是白搭，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