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分都已经下了？是什么处分？这回，妈妈没有跟着哭，只是干瞪着眼问爸爸是什么处分。爸爸不回答，妈妈不停地问，还摇着爸爸的头，一定要爸爸说。爸爸终于抬起头，咬着牙地说，他是回来拿东西的，马上要走，楼下等着人的。妈妈问他要去哪里，爸爸说，他现在已๐经失去自由á，要去关押起来，下一步就等着去坐牢。爸爸还说，组织上可能ม还要对我和妈妈作出处理，估计会让我们回老家，所以要妈妈也做好走的准备。妈妈有点不相信，说不会吧，就丢了一只纸飞机，怎么会这样？爸爸说，你不知道，这只纸飞机比一架真飞机还值钱啊……妈妈愣着，好像在思考爸爸说的话。爸爸说，你不知道，那是一本密码，《红灯记》里的那种密电å码，丢â了，我只有去坐牢。妈妈还是愣着，不知道说什么เ。爸爸说，我要走了，楼下有人等着的。妈妈仍旧愣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爸爸又说，小明就交给你了……爸爸话还没说完，妈妈突然作地朝我扑上来，把我按倒在床上，卡住我的脖ๆ子。妈妈说都是我害的，她要卡死我。我觉得后脑勺一团黑暗，喘不过气来，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好像真的要死了……
然后，妈妈也跟着哭起来。于是，三个人都哭了。哭声连成一片，像死了人。妈妈一边哭着一边问爸爸，那只飞机找到了没有。爸爸一边哭一边告诉妈妈，没有。爸爸说，哪里去找啊，那个孩子都没找到……妈妈叫爸爸不要太难过，不要哭，可自己้还在哭。妈妈说，这么多飞机，都找着了，只丢â了一只，应该不会有事的……听妈妈这么一说，爸爸松开手，停止了哭，可样子却比哭还叫人害怕。爸爸木木地望着妈妈，嘴角好像还挂着一丝傻笑，自言自语地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处分都已经下了……爸爸长叹一口气，痛苦地抱住头，又呜呜地哭起来。
起初，我以为这是爸爸单位上的文件，没敢拿，因为ฦ我知道文件是不能随便糟蹋的。但后来我翻了翻，看里面连一行字都没有，有的全是乱七八糟的阿拉伯数字，一页ษ一页的都这样。我不知道这些数字是什么，好像什么都不是，即使是什么我想也不会是什么เ文件。哪有这种文件的？没有字的文件。只要不是文件，我想就是糟蹋了也没事的，爸爸肯定不会骂我的。我甚至想，这可能ม是爸爸从哪里要来的废书，专门拿回来给我当草稿纸用的。以前，爸爸曾从总部ຖ带回来一本旧挂历，上面有董存瑞、黄继光、杨靖宇等战斗英雄的画ฑ像，说是给我包书本封面的。其实，如果叠飞机也是很好的。但妈妈不给我，妈妈把它拆了，当图画一张张贴在墙上，现在都还贴着呢。这样想着，我就没什么เ犹豫地将其中薄的那本拿出来，转移到自己的书包里。后来，我分给兵兵哥哥两ä页，自己也用了两页。因为纸张很大，有将近两本书的大，我们都是对开来用的，这样一页纸可以叠两ä架飞机。在妈妈她们去街上买东西时，我和兵兵哥哥就以做作业的名义，在停车场里叠出了一架架崭新的飞机，它们在空中ณ展翅高飞的样子，引来了很多城里孩子的欢喜，他们跟着飞机跑啊追啊，让我们也高兴得要飞起来了
皮箱小小的，薄薄的，大小跟我们老师用的讲义夹差不多，但要更好看，外面包了一层黑色的皮，皮上面又钉了不少金属扣，看起来很贵重的。我拎了下，不沉，但摇一摇，有声响，里面明显放着东西。开始，我怕里面放着爸爸单位上的重要东西，甚至想到可能ม是警卫员叔叔的枪弹什么的，有点不敢打开看。后来，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想只是看看，应该是没关系的，就打开看了。结果里面没什么的，只有两本文件书，有一本比较厚，有一百多页，像一本杂志；另一本薄薄的，只有十几页ษ。对文件，我是不感兴趣的，我感兴趣的是眼前的这些纸……啊，这些纸啊，白花花的，亮光光的，用手摸，又硬又滑，哪像是纸，简直是叠飞机的最好的材料é啊，比书封面还要好的材料é啊！
我说了，妈妈气时，爸爸一般没什么的，只是躲起来抽烟。沉默地抽烟。但那ว天，妈妈摔了碗，爸爸却气愤地走了，晚上一夜都没回来。这下，可把妈妈急坏了，流着泪地带我去大铁ກ门前给爸爸送纸条，打电话，希望他回来。晚上，爸爸回来后，妈妈变得好得很，给爸爸又是点烟又是泡茶的，吃饭时又不停地给爸爸拈菜，后来还给爸爸洗脚，剪趾甲â。妈妈这人就是这样，对爸爸好起来好得很，有时爸爸想做点家务事她都不准，说爸爸在单位上太辛苦，回家需要休息，还不准我去吵爸爸。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她自己不吃，全给爸爸和我吃。妈妈说我是家里的小祖宗，爸爸是大祖宗，她是老天派来专门服侍我们的。看妈妈对爸爸这么好的时候，我简直都难以想象她还会骂爸爸。但说不定刚刚ธ还是那么好好的，转眼就开始对爸爸恶声恶气，摔碗打板凳的。所以，我认为妈妈是个ฐ怪人，也许跟小海妈妈差不多，是个不知什么เ时候要作的癫子。但爸爸说妈妈不是癫子。爸爸说，妈妈是好人，就是性子有点急，脾气有点躁，有点儿喜怒无常。这就是我爸爸，妈妈有那ว么多问题，他都能ม原谅，还要说她好话。我不是这样的，我跟很多人说过，我喜欢爸爸，不喜欢妈妈。我还在想，如果哪天爸爸不要妈妈了，我也不要。但现在看，爸爸是不可能ม不要妈妈的。爸爸好像比我还需要妈妈，真不知是为什么
这天中午，小金急冲冲跑来，一见表哥就哗地哭起来。
但似乎再等不到เ了。
“但如果找到เ了呢？”
“玲姐是多好的人，你再要找到เ这样的人不是那么เ容易的。”
在没有真正诗人的铜镇，陈小村确实算得是个ฐ诗人，写的诗在《富春江》杂志（他们县文学刊物）、《钱江晚报》甚至《浙江日报》上都登过。只是近两年也许是当了官，或者别的什么เ原因，好像没写了，也许是写了没表，反正在报刊上是看不到。有时他拿给别ี人看的，都是前些年表的。他跟华玲接触不久ื，也揣了几页诗来给华玲看。华玲文化不高，只念过初中，对诗不是很看得懂，但对陈小村拿来的几，却看得非常激动又刻骨铭心。她甚至把这些诗都喜欢得重抄了一遍，其中她最喜欢的这是：
华玲又点点头，说：“他还是个诗人呢。”
父亲接着说：“你今天要请我吃饭就是为这事？幸亏我没答应你，要不我不成了无功受禄？哈哈哈——”爽朗的笑音撞出窗外，消失在空调机的风扇声中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