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荣秋说：“可我进城之后，还啥都没做呢。”这次党军派他进武昌城，是要抓着老郭头这根线调查国军运送枪火一事的，不过他自己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打算趁机找一找黑狗。现在他已经有了方แ向，只不过前几天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他一直躲在房子里没有出去，怎么现在突然就让他出城了？
周书娟点头：“现在就离开武昌。”
念白！
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黑狗很有可能就是山寺幸，就是那个ฐ不惜抛弃了本命的日伪分子。如果真的是这样，叶荣秋相信他一定有他的目的。
日本国地小人稀，他们在偌大的中国土地上已经横行霸道了太多年。战线拉得长，沦陷的土地多，后方又有美国盯着，日本根本腾不出太多人手来治理被他们侵占的中国土地。从战争最开始的时候，一直到现在，日本人一直试图培养对他们唯命是从的中ณ国人来管理中ณ国人。但也不是所有中国人都那ว么容易被控制，于是他们就想方แ设法挑起各种争端，让中ณ国人自己斗得水深火热，腾不出空来反抗他们。
对于这些事情，日军自然是乐享其成的。
众人也都上来劝，叶荣秋终于放下铅笔，垂着弯久ื了发酸的腰直起身子。他这一抬头，众人又被吓一跳：叶荣秋的脸色憔悴极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黑眼圈都快掉到鼻子下面了！
李铁说：“政委，你先去吃点东西吧，这图也不赶在这一刻๑。”其实大家都希望械修厂和兵工ื厂能ม立刻壮大起来，最好每天都获取新的技术，制造出更多武器炸药，以在战斗中ณ让更多同袍兄弟能ม够活下来，早日把侵略者驱逐出境。但是战争也不是打了一两年了，要说急，也真不是这一天两天能急出来的。
叶荣秋的态度倒是出乎冯甄意料的坦然：“嗯，去看看吧。”
冯甄愣了一会儿，回过味来了，好笑道：“你不会是想到战区去找人吧？”
吕联龙皱眉：“不知道？那可难办了啊。你说四年前，他是你在国军里的兄弟？那ว他现在还在国军？还在湖北？要找人的话，至少得有个范围吧。”
假如黑狗活了下来，他现在会在哪里，叶荣秋还真的说不上来。也许被国军整编进了新的队伍，也许跟他一样加入了共军，也许脱下戎装ณ成了一个普通老百姓……而他唯一能ม做的，就是留在他们曾经走失的地方，日复一日地等下去。
小赵所在的部队是独立五团，政委就是独立团的政委。他们的政委是个很奇怪的人，年纪很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学问却是顶ะ呱呱的，听说上过大学，不光认字，还认识洋文，这都算了，最了不起的是他特别懂ฦ枪械，不管什么เ枪支到他手里过一过目他都能ม叫出名字来。他还懂修枪和组装枪械，还会造炸药，团里好多损坏了的枪械都是他给修好的，他还在根据地牵头办了一个小型的兵工ื厂，制造弹药。新四军来了鄂南以后，也很依仗这位政委，请他过去给他们的士兵上课，将他们如何使用枪械和围护枪械，以在关键时刻๑保命。
小赵的表情有点失望：“啊……我本来是想送给政委你用的……”
顾修戈镇定自若：“宗爷，这要是守住了，就是加官进爵的坦途，这要是守不住，那可就连命都保不住了。宗爷难道以为ฦ鬼子是吃素的菩萨？”这句话明晃晃就是威แ胁。从宗豪给他第一颗子弹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日军进城，不可能再用他们这些伪军。
宗爷两个鼻孔直出气，也不吭声。
虽然这次策反行动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但是黑狗心里并不轻松。几场仗打下来，他发现形势远比他预ไ想的更加糟糕，或者说，他的心态比他自己想的更糟糕。原本在决定参军之时，他就已๐经知道国家形式严å峻，中国军方的战斗力比日军差了太多，一旦ຆ打起仗来，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随时随地要丢。他以为自己已๐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几场心惊动魄的败仗吃下来，他才发现他还是差了一些。
黑狗走到เ一边撒尿，叶荣秋果然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顾修戈说：“不打。我要策反他们哗变。”
郭武问他：“我们要跟他们打？把他们的补给抢过来？”几年下来，他们行军路上也遇到过不少伪军。但是国军的政策一般是不和伪军发生冲突。也没有谁想去打，鬼子都杀不完，哪有心思去杀中国人？
田强爬出战壕，向坦克冲去。
田强一脚๐把他踹开：“滚犊子！”
一枚炸弹直直地朝着张小苗飞了过来。顾修戈倒抽一口冷气，张着嘴一句话都叫不出来。“轰！”炸弹在张小苗身后爆炸，他乘着翻滚的热浪ฐ猛地向前一扑，越过掩体，就地两ä个打滚，滚进了阵地里，摔进战壕，直直扑到顾修戈怀里，把团座大人给撞了个ฐ人仰马翻。
张小苗置若罔闻。
田强和皮胡也在交通壕里帮着递东西，田à强问黑狗：“那个ฐ保长，团座打算怎么处置他？”
黑狗应了一声，就往后方的碉堡去了。这里的工事修筑的很完备，碉堡和碉堡之间由交通壕连接，他出去的时候，交通壕里不少人都在忙碌。把日本鬼子打退了，他们有了喘息的时间，于是开始整理物资，把后方的碉堡修成粮仓和指挥部。于是黑狗帮忙搬起东西来。
叶荣秋瞪了他一眼：“你才是婆娘。劳资有鸡儿。”
黑狗说：“怕啥。你是我媳妇，我不怕人看。”
黑狗叹了口气：“我们能杀鬼子。”
李一旺说：“我现在，每顿都有肉吃，你们吃的是什么？”
叶荣秋一口气没喘上来，又险险往地上栽。
田强吓了一跳，连忙丢â下枪站起来：“你别激动啊，小黑他……”顿ู了一顿。
虽说现在国共合作抗日，但是人们心里还是有些顾ุ忌，怕万一沾上了以后会有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躲得远点好。
这家伙是当地的民兵，这些民兵们自发组成了一支抗击日军的队伍，几十个人，没有炮，手里拿的装备是自制的土枪和捡来的步枪。打仗的时候国军们占了主战地，他们就在一旁้挖了条壕沟协助，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ใ内打得十分凶猛。国军的士兵不敢靠近他们，也没有人强行抓他们来参军，虽然他们没有说，但是人们都怀疑——他们身上有点红。
顾修戈得意洋洋地指了指那几个箱子：“师部给的补给。没有新า枪，但是有充足的弹药，炮弹都发了几十枚啊，炮手要是他妈的还干不翻日本人的战防炮，我就把他给干了！还有粮食，虽然不是啥大鱼大肉，好歹够弟兄们填饱肚子！”
就在这时候，几名士兵帮着几个ฐ箱子过来了。
燕柳急急道：“我的武功哪里弱了，你凭什么เ瞧不起我，有本事你跟我比试一场。”
金小翔气急败坏道：“会骑马有什么เ用？我跟我哥哥去，不要你搅局！”
叶荣秋对费恩豪森敬了个礼：“顾问先生，您好。”
范力给他介绍：“这位是费恩豪森先生，军里派下来的军事顾ุ问。”他又向费恩豪森介绍叶荣秋：“这是步兵二团后勤连的叶连长。”
出了门后叶荣秋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可是黑狗早ຉ就揽住他的肩膀了，他现在再把陈年旧账翻出来算似乎不太合适，于是他暗暗别ี扭了一会儿，也就作罢了。
直到เ天黑的时候，黑狗来仓库叫叶荣秋吃饭，叶荣秋还依依不舍地不肯放下那些枪支。一投入到学习工作中ณ，叶荣秋就忘了昨晚和黑狗闹的别扭，黑狗在他后颈上捏了一下说：“先吃饭，一会儿饭菜都没了。吃完回来晚上再慢慢研究。”叶荣秋就乖乖๔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他走了。
他旁้边的家伙替他助威：“干啥，你们那是啥表情？想打架啊？”
中尉继续火上浇油，指着地上被灰尘裹黑的鸡肉说：“吃呀，别浪费了。”
卢雅江到เ达溪水边的时候距离红烟令发射已经过去两柱香的时间了。
3
死去的战士被埋葬后，人们在他们葬下的地方插上树枝。没有条件立碑，树枝就是他们的无字碑。
谁都没有再说话。他们都知道孟元不会是当了逃兵。可他们都希望那ว小子当了逃兵。
终于，叶荣秋照着书上所写的将枪支完全地分解，就剩下一堆零件。他照ั着书上的内容一项一项ำ对比，子弹匣、复进簧、枪身、枪托……他检查了每一样东西，但是并没有发现问题出在那里。什么零件都没有少，可是这把机枪打不出子弹。
才刚ธ开始，他就已经想放弃了。然而他看着自己手上那ว道细细的伤口，再想到黑狗背上那两条长长的伤，便又打起精神来，翘着受伤的手指继续分解枪支。他只有一个念头：坚持下去，让黑狗不得不重新审视他，无法再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到เ时候，他又可以在黑狗面前恢复往日的骄傲，叫黑狗那家伙后悔了跟在他屁股后面转，他再选择要不要原谅那ว家伙！
有一段战壕被敌人的大炮轰塌了，士兵们涌上去把被埋的战士挖出来，活人送到军医那ว里，死人抬到后方埋了，其余人修补战壕，用木条加固。
叶荣秋低着头，有点难过。他想念重庆的火锅和麻辣牛肉了。这时候他听见孟元又在一旁纠缠黑狗讲故事，他心里更加低落。他好想抱住黑狗，宣誓自己的所有权，不许他再跟别人讲什么故事。但是不行，黑狗根本看不起他。
孟元凑过来，笑嘻嘻地说：“黑狗哥，你再给我讲个故事吧。”
叶荣秋脸上有几道泥印子，黑狗伸出手想帮他抹去，但是他的手还没碰到เ叶荣秋就被叶荣秋狠狠拍开了。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望着天空发呆。
黑狗在院子里坐到天色都黑了，终于站起来。巡逻的士兵已经盯了他很久了，一见他起身，立刻警惕地靠了过来。黑狗大摇大摆地向顾修戈住的房间走去。
军区的守备比往常增加了一倍还多，到了战前的紧张时刻๑，就更加要对这些有命去却不知有没有命回来的家伙们严å防死守，怕他们临阵脱逃。
怕死。这两个词从黑狗嘴里说出来，叶荣秋觉得有些违和，但他也并不失望，反而是庆幸的。谁又希望自己爱的人是个ฐ刀头舔血的人的，做英雄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叶荣秋这些年来日夜祈祷的就是黑狗能ม够再平凡一点。即使牺牲，也该是有意义的牺牲，不明不白的死去，只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你这些年一直在武昌？”叶荣秋又问道。
黑狗答得言简意赅：“这三年。”
叶荣秋心里其实很欣慰。他这些年一直留แ在鄂南没有走，因为他和黑狗就是在鄂南失散的。以前黑狗曾经跟他说过，如果他们走散了，他就留在原地等着，黑狗会回来找他。黑狗将他推下长河之前，说了一句叫他不要等。可是他知道，黑狗让他不要等不是因为ฦ黑狗不要他了，而是那时候的黑狗已๐经有了牺牲的决心，害怕他永远都等不到。如果黑狗没有死，他就一定会回来找自己。他赌对了宝，虽然这一注赌得很大，他整整等了五年，但他还是赌赢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枪声没有那ว么密集了，但叶荣秋并没有觉得轻松。搜查的力度见小，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日本鬼子一直找不到เ人，只能收兵；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的同志已๐经落网甚至阵亡，鬼子不需要再大力搜捕。
黑狗靠在墙上，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他虽然没有看叶荣秋，但他似乎感觉到เ了叶荣秋的不安，开口道：“放心吧，赤|匪狡猾得很，听说他们在城里挖了很多地道，鬼子抓他们不是一两ä天了，一直拿这些滑不留手的家伙没办法。鸟都飞不过去的大扫荡也能被他们一次次躲过去。”
叶荣秋走到เ黑狗身边坐下。感觉到黑狗的温度，能ม让他心里好受点。
又过了一阵子，外面的枪声彻底停止了。
叶荣秋时而抓起枪，时而又放下。等五分钟都不再响枪之后，叶荣秋终于忍不住站起来了：“我……我想出去看看。”
他想赶紧ู去约定的地点，不知道他的战友们有没有躲过搜捕，他一直不出现，他的战友们一定会担心他是否已๐经被鬼子杀害。
黑狗叹气：“遇到你就没好事，又惹了个大麻烦。你一个ฐ人走太危险，我带你出去吧。”
叶荣秋原本的意思也是让黑狗带他出去，好不容易找到黑狗，他可没有这么快就跟黑狗分开的打算。可是黑狗说的话却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家伙，难道真的不是地下党？
黑狗起身准备开门，叶荣秋连忙将帽子戴上，把帽子压得低低了，免得一会儿出去被人看见他的脸。
黑狗问道：“鬼子认识你？”
叶荣秋怔了怔，摇头。虽然他一直是鬼子重点追杀的对象，但是黄暮把他保护的很好，没几个鬼子见过他。
黑狗一把摘掉了他的帽子：“那你是怕鬼子认不出你？大白天戴帽子，你以为你还是有那么เ多讲究的二少爷？”
叶荣秋又是一怔。
黑狗把叶荣秋的布帽子叠起来，收进怀里：“枪藏好，跟我走，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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