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娘子心软，瞧不得这样的，刚要上前已经被秦小妹一把拉住。芳娘的脸色可不大好，但始终是挂着笑容：“这位婶婶，您方才所说，我实在是不明白，我家大伯已有十来年没见，又……”
妇人已经自顾自坐下，伸手拿了茶杯倒水：“来，来，过来喝口水，这从早上走到现在，一刻都没歇过，你们俩也累了吧？”男孩已๐把包袱放下，接过茶在喝，女娃一双眼看着芳娘她们，眼神怯生生的。
芳娘接过那筲箕瓜子花生，看着秀才娘子拎起水壶，笑着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人也是一样的，阿弟已经当爹了，他又不是没主见的人，你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的，至于我，”
这才是芳娘当初想出家的原因吧，秀才娘子觉得眼睛酸酸的，想掉泪又想起今日是过年，掉泪不吉利，掩饰地回头拿起一筲箕已经炒好的花生瓜子，趁回头时候快地用手擦一擦泪，接着回头笑着说：“这家里没有了姐姐就像少了很多人，以后……”
当时小妹的话还在自己耳边：“姐姐，就把这对镯子拿出去给陈家吧，我们大家心往一起使，等哥哥长大了成器，我们何愁没有金镯戴？”小妹那时只有十一岁，说出这样一番话，倒让芳娘当时又心酸又高兴。
娘去世后，每当想起娘了就把这对镯子拿出来，轻轻摸着上面的花纹，就像娘在自己耳边说话一样。可是那ว二十亩田地是自己姐弟的安身立命之所，是保住爹的田à地还是把娘给的金簪给出去？一时竟无法抉择。
这话敲着褚ຘ守成，褚守成的面不由涨红：“大户人家和你们这样人家不一样，自有奶娘丫鬟服侍，哪里要人亲自去洗涮那些东西，更不用亲自去照顾ุ？”看来他也不算太笨，芳娘勾起唇：“瞧瞧，养儿养女做什么，辛苦把他养大，不向着自己้也就罢了，还要说算不上什么辛苦，你可知道纵是大户人家，娘不也时时挂着孩子？”
院里只剩ທ下褚ຘ守成和芳娘两个，褚守成竟不知道要怎么เ说，有些讪讪地开口：“孩子身上的尿味，我闻一下都受不了，做娘的还要去给他换裤子，还要洗。”芳娘挑起眉毛：“做娘的不都这样，不说十月怀胎时吃尽的那些辛苦，就说孩子生了下来，每日尿了拉了，洗尿布都要洗的头疼，夜里带着睡觉常常不得安睡，也只有那些不知道的人，才以为自己的娘不疼自己，可是娘生了孩子下来，总是要照ั顾的，哪有不疼的？”
说着芳娘推开房门走出去，秦秀才正在井边打水，秀才娘子手里端着洗好的米往厨房走，瞧见芳娘出来忙打招呼。芳娘应了之后才道：“以后这打水、劈柴火这些事情就让他做，总不好白歇在家里。”
芳娘用手拢好头，拿一根簪子别好这才斜睨着他：“你还是个男人呢，说这话也不害臊，不晓得坐吃山空吗？更何况还有一句话你没听过吗？好男ç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着嫁时衣。自己挣来的，才花着踏实。”
这些小厮们拖的拖、抱的抱地把不停挣扎地褚守成拖到了后门，那里已经备好了一辆车，不过这车不是今早乘๖坐的那辆，赶车的也不是春歌丈夫，是个ฐ满脸胡子的人。
褚守成怎么和这群看门的啰嗦，分开他们就要往门里走，可是怎么由得他，守门的使个ฐ眼色，就有几个ฐ小厮上前来把他抱住：“大爷，小的们送你到后头去。”褚守成想挣脱，可是这几个小厮哪里还是昔日怕他受伤的那些小厮，纵然褚ຘ守成拳打脚๐踢，也只跟打到棉花上一样，哪里让他挣扎得出来？
旁边的褚二太太已๐经开口：“竟还是个娘死得早的？大嫂，由á不得我说一句，大哥当日举动，确实有些不妥啊。”听着这名虽关心实则嘲讽的话，褚ຘ夫人淡淡一笑并没接茬，褚守成却会错了意，点头道：“二婶你说的是，虽说子不言父过，但我爹……”
厅里是除了出门送客的褚二老爷之ใ外的褚家一家人，褚ຘ夫人已๐经坐在上面，芳娘带着褚守成重新า正正经经行了礼，芳娘又把带给褚ຘ夫人的礼物奉上，一对亲手做的鞋袜。褚ຘ夫人打一眼看，见这鞋袜针ฤ脚很细密，没想到芳娘还会做针线？看见褚夫人眼里的诧异，芳娘微微一笑：“我娘没有的早，弟弟妹妹和我爹的这些都是我做的。”
这床铺好歹不是那么硬，可是被褥之间少了那ว股沁人的幽香，褚守成缩成一团，今日之ใ事真是受了有生以来从来没受过的苦，等回门那ว日，要去和二叔说，让他做主从秦家出来，这样的日子别ี说一辈子，就算再多一天也受不了。
芳娘翻了个身沉沉睡去，褚ຘ守成听到เ床上传来均匀而悠长的呼吸声，晓得芳娘已๐经睡着，心这才定了下来，松开紧紧拉着衣襟的手，看着跳动的烛光，觉得又困又饿。想从箱子里拿被褥出来到เ桌上打个铺，钥匙又被芳娘拿走，这样坐一夜又坐不住，只得悄悄走到床边，在芳娘脚边寻了个地倒下去睡觉。
但再算一算，这些嫁妆对褚ຘ家的产业来说，也动不了根本，反正那个败家子在这家里也是花钱如流水的，就当这些是他花销掉的，以后剩下的可全是自家的，再不会留给别人。
褚ຘ二太太看着自己丈夫那一脸怎么都控制不住的喜色，轻轻扯一下他的袖子，褚二老爷这才回神过来，看着褚ຘ守成的那些嫁妆抬出去，黄的是金、白的是银、珍珠宝石也不少。那ว眼不由再次睁大，不就是个出去入赘的儿子，备那ว么丰厚的嫁妆做什么เ？
褚夫人不等他说完就拉褚ຘ守成过来：“儿啊，这入赘的男子就跟女子嫁去夫家一样，从此后褚家钱财得不到一分一毫。”听到褚ຘ夫人提醒褚守成，褚二老爷又着急起来，要是这个ฐ脓包醒过来，执意不去入赘，自己的盘算就全落了空，忙走上一步道：“成儿，二叔从来都教你，做人最要紧ู的是守信，况且你爹生前，也以守信闻名沧州ะ。若是在这么件大事上不守信，又怎能称为男儿？”
褚夫人狠狠白他一眼：“褚家的名声，你知道入赘是什么เ意思吗？”褚二老爷咳了一声：“做兄弟的当然知道入赘是什么意思，但当初大哥既写下这样的婚书，我们还是……”
褚夫人只带了个贴身的管家娘子，见褚ຘ夫人出来忙迎上前，褚夫人又把她的姓名来历一一告诉芳娘，见褚ຘ夫人唤她春歌，想必是从小跟随褚夫人长大的贴身丫鬟又随她出嫁，这样的人还不能信任的话那褚ຘ夫人身边也就没人可用。
褚夫人拿出二十两银子给了老尼姑，谢过这一上午的取扰这就离开尼庵。看见银子到手，老尼姑怎会在意她们的打扰，还巴๒不得她们再打扰些时候。对褚夫人说今日之事绝不能ม露出半点风声的话连连点头，为了那二十两银子也不能随便乱ກ说啊。
秦大伯这一走，芳娘这凶悍名声就传了出去，也有几个小痞子想去占占秦家的便宜，谁知都被芳娘轰了出来，这样芳娘的名声越传越厉害，她原本的婆家也借此退了亲。
秦大伯本以为芳娘不过弱质女流，纵然聪明伶俐些也不会太过，刚ธ要伸手往她脸上打一巴๒掌，就被菜刀劈了下来，差点劈掉一个大拇指。秦大伯好吃懒做，手上哪有几分力气？又看看侄子侄女们都站在芳娘身后不一言狠狠地瞧着他，晓得今日这便宜是占不到了，只得几句狠话就走了。
沉默了半日秦四叔总算开口：“好了，晓得大家的日子过的都不是那么顺当，这样，给泥水匠的工钱我付了，至于别的料é子，五弟，你家不是还有几根木料吗？也一起拿出来，二哥，你去年年底刚盖了新า房子，剩下的白灰也提过来。”
秦四叔话，被点到的人一个个刚要开口反对，已经有人呼一声站起来：“四哥，你太不公平了，亲疏不论，远近不分，贫富也不分。不说别的，芳娘是当日大哥的亲侄女，这大伯没了，侄女养大伯母的情形也是有的，而且，芳娘家这些年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去年她男人入赘来的时候，可有几口满当当的皮箱一起跟过来。现在别说修个ฐ房子出个钱，就算是再置上几亩田地她也有钱，凭什么让我们这些人在这里凑？”
一人这样说，剩下几个也嚷起来，有叫四哥的，有叫四弟的，总之就是一句话，这钱除了芳娘该出，别人都不该出。还有个人几乎跳到芳娘面前：“芳娘侄女，你过日子也别ี太紧ู了，真惹急了我们，就该把你家里的产业一收，把你全家都赶出族里才是。”
芳娘抬起眼皮瞧了瞧他，冷哼一声：“七叔，怎么，劝不过我，就想来明抢啊？我男人的东西那是他娘给他的嫁妆，谁也没听过谁家的嫁妆还要拿出来族里用的。我家那几亩田地，是当初祖父在时，亲手写了分家书分的，五十亩田地，大伯拿走了三十亩，我爹留下二十亩，又不是族里的公产，凭什么族里要收了这些产业？七叔，真惹急了是不是要我在这桃花村和旁边几个村都嚷一遍，来论个ฐ是非曲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