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下……”被军刺钉在椅子上的徐龙忽然开口，挣扎着说：“拿钱、拿钱抵行不行？疤脸，把保险柜钥匙拿、拿出来……”说着一挂血沫从他嘴角流出。这人肺上受了重伤，完全是硬撑着在说话。
对姜奎，郭路也懒得多废话了。“欠命还命，哥，今天你认了吧。”说着伸手就要拧姜奎的脖子。
没人应声，死一般沉寂。
“一堆小屁孩子，”姜奎在房里扫了几眼，“太长进了，敢砸我的车扣我的人？给二两棉花你访一访，我疤脸是什么人？话不多说，哪个ฐ做的？给我站起来！”
郭婆婆不高兴了，把面咚一声搁桌子上，郭路没心没肺地端过来唏哩呼噜就吃。郭婆婆看他一会，唉声叹口气：“三娃儿啊，人家好心好意上门来给你补习功课，你咋个这样子敷衍了事嘛……”
汤会秀抹一把眼泪花子，气冲冲地回头大喊：“你问他！”说完就跑了。
“不坏？”
“他们……不坏。”
“我……我不该打他们。”
“知道犯了啥子错不？”
一脚๐踏出看守所那ว扇冰凉的大铁门，郭路做了个深呼吸。啊，外面空气真好。他正在感慨，突然就被人抱住了。
郭路接过钞ๆ票揣兜里，顺ิ便摸了一把乖乖地躺在里面的滴翠珠，嘴里勉勉强强地说：“那可是我家祖传的，上好的翡翠……”努力做出沮丧表情的同时，他心里乐滋滋地琢磨：看来这个东西卖相不错，缺钱花的时候，很应该多卖几次。
姜奎缩着头，嘴里高喊：“啊，路哥饶了我吧，路哥我不敢了。”监房的人也七嘴八舌地替姜ä奎讨饶，连丁大同都说了一句：“太惨了，算了吧？”
抽来打去，杯口粗的竹竿拖把终于不堪重负，突然裂了个长口子。裂缝带竹丝的竹竿作为ฦ鞭子显然比没破时更好用了。一记抽下去，姜奎背上就多出几条鼓突的血印，红得渗人。
皮鞋声沓沓远去，瘦中年看守走了。
门口站着个穿红背心的小伙，黑壮敦实。他带着笑音响亮地回答：“管教放心！没人敢乱动。”
“姓名？”
讯问室并不像师父描述的那么恐怖。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陈设很简单。江明招呼郭路在靠墙的沙上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水，自己坐到เ他对面。郭路看见江明抽了一张纸，抬头写着“讯问笔录”四个字。
大家连连碰瓶，酒酣耳热之际，渐渐嘴里开始跑火车。朱向阳一边喝酒，一边偷偷地打量众人脸色。忽然他把瓶子一举ะ，对郭路说：“路哥，今天大家说得投缘。我有一个想法，不晓得对不对。”
郭路正想吹嘘เ自己入火不焚刀枪不入，一转念又想，这种神神道道的事情要是传出去，恐怕招惹麻烦，于是笑了两声支吾道：“没得啥子。其实是他们点得太早，我才刚踏了半只脚进去就看到火，赶快抽身。要是真的走进去了，现在恐怕抬下来的就是我，呵呵。”
“这个正在排查。”
“他们有可能告诉其他人吗？”
徐虎瞪圆了双眼，看着郭路一步步向他走来。他想拔刀，但手不听使唤；想逃，双腿怎么也提不起力气，酸软如面条。“怪物，怪物，你不是人……”他挣扎着，嘴唇颤抖，喃喃自语。
郭路浑身都是汽油味，身上的校服还燃着火，但一根头都没烧掉。他随意挥挥手，化为焦炭的衣服簌簌而下。烟把他的脸熏成焦黑，衬着背后的熊熊大火，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徐虎大失所望：“那你还说弄他，还说埋伏，弄个锤子！”
吴家平还是摇头：“虎哥，你还是该到县城，甚至省城去看一下。打打杀杀不是说不需要了，但我们社会上混的，全靠耍大刀片过日子，不得行！要正规化、公司化，要靠包装！好多老头老太，到我们武馆来学打太极拳。我们照ั书上随便教两下，每年就是好大一笔收入。杀人？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我们武馆的牌子不就垮了。哪个敢把娃儿送到杀人犯开的地方学功夫喃？”
乱哄哄闹了一阵，人群慢慢安静，都看着稳稳地站在场子中ณ间的吴大师兄。今天这位穿得格外精神。一身白缎的武生短靠，青布抓地快靴，腰里还系了条大红腰带。要能再绰一杆亮银枪，丢戏台上不化妆可以直接唱长坂坡七进七出了。
东风大卡上噗嗵嗵跳下几十个光头黑背心的壮小伙，冲进人群只管推。顿时惨叫声此起彼伏：“鸡蛋，我的鸡蛋！”“狗日的，把凳子还来！”“耍流氓了！哪个摸我的**？”
小伙还想再打，郭路转手把钞票塞给他：“打啥子，不要打了。先点一下。”
徐豹哭丧着脸，把裤ไ兜里的钞票一五一十地掏给郭路。卖地瓜小伙晕乎着爬起，看徐豹被抓，上来就是狠命一拳。这拳直奔后脑，一旦砸实了，徐豹不死也要半身不遂。郭路看得眉头一皱：这人太楞了，下手就朝死里整，不怕坐班房啊？他不动声色把徐豹往上提了些。砰！正中肩胛，打得徐豹呲牙咧嘴。不过这种淤伤卫生所麻老二一天起码看七八十个。擦点跌打药酒第二天就好，完全不必担心。
郭路不理那个ฐ院子里疯的中年妇女，径直转过身面对徐虎，随意活动着手腕，把指节交替捏了捏。几十个青壮撒成的网正慢慢收紧，而他不当一回事，随口说：“徐老虎，你皮子又在痒了？”
徐豹他妈跳起来，叉腰站在院子里大喊：“二娃，来得好！给我把这个狗日的按倒，打断他的手杆脚杆！”
徐建刚ธ狰狞一笑，压低声音：“这回郭家那个小崽儿不出头就算了。他只要敢帮汤家的人出头，正好弄他！”说着做了一个捅的手势。
朱树林也当过兵，晓得六三军刺的厉害。这几乎可算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强悍的刺๐杀用冷兵器，扎穿两ä个成年青壮毫无问题，而且刀口是个兔子嘴巴一样的三瓣裂伤，根本止不住血。上这种大杀器，就是准备要命了。他皱了皱眉，有点担忧地看向徐建刚：“刚哥，这种东西最好还是不要随便耍，万一出了人命……”
这事影响不小，省台都下来了采访组，一个女记者带队。郭路对那个ฐ香得煞人的阿姨没什么好感。她总是缠着拼命地问：小郭路啊，你最后四秒钟都想了些什么？是郭大爷的谆谆教导？是无数英雄先烈的光荣事迹？是老师的亲切教诲？还是学校的培养教育？那一刻你有没有想起无数先贤先烈的著名语录？人固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
这边师徒传艺。那边调查事故现场的有关部ຖ门人士，几乎个个出了一身冷汗。那列货车上运的不是一般东西，真要翻车出轨弄出事情，恐怕有人吃饭的家伙不保。要不是那个初中生奋力推开牛车……这简直就是现代的欧阳海啊！
柳淳风把珠子抛给郭路，他连忙接住。柳淳风说：“徒儿，如今你与滴翠珠已๐是一体，天崩地裂也分不开了。你且凝神闭目，感应那珠子所在，再将神识探入……”
白气消散，滴翠珠还是滴翠珠，郭路却惊喜地现，自己和它仿佛建立了一种玄妙的心灵联系。现在他即使闭上眼，也可以清晰地感到它在柳淳风掌心悬浮，缓缓转动。
郭路直愣。他一个六岁上七岁未满的娃娃，跟人打交道的时间还没有山上撵野猪的时候多，突然被问到判人生死这种深奥的哲学问题，真是一脑袋空白。凭着直觉，他觉得这老大爷虽然手狠，但不像坏人，但是那ว些兵也未必坏，那ว么好人为什么要打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