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噩耗传来,已๐经不知有多少人来看过菀宁,菀宁应付得早已经劳心劳力,疲惫不堪。可她还要支撑着,她是皇子福晋,是胤禩的女人,别说此时胤禩是否真死了还不确定,就算是胤禩真回不来了,她也要撑起这个家,养大胤禩的儿子。她没有太多的精力去伤心,因为她身上还有责任。
胤禛愣了一会儿,并没有质问菀宁为ฦ何不伤心痛哭,而是提出了要求:“我想去胤禩的书房看看。”
“我?”少年指指自己้,有些惊讶的回头,看见桑吉在叫他,一溜烟小跑过来,在桑吉跟前停下:“狮王?巴尔珠尔王子回来了!您快去看看,好像很受了些苦呢!”
桑吉在人群的外围停住,一抬手止住后面跟着的众人,又挥手招呼一个刚刚分了物资,在人群外围垫着脚尖探头探脑的少年士兵,“那个娃子,你过来。”
喀尔喀得胜了。这是出征几个月来的第一场大胜。代价虽然惨重,却依然是振奋人心的。离乡背井的战士们引吭高歌着。唱着草原,唱着戈壁,唱着高大了骆驼,唱着星罗棋布的蒙古包。战死的烈士早已被收殓,血战洗礼后的老兵们三三两ä两聚在一起,毫无顾忌地割下一颗颗属于自己้的战利品——敌人的人头。
刀卷刃了,血流干了,恩和森仰面倒下的时候,天空很蓝,万里无云。他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大帅……
“嗯,”胤禩点点头,“九弟他们,便拜托给四哥了。”
“又是许久不能见面。”胤禛叹口气,“不过,你去了也好。”胤禛心里种种矛盾。又想胤禩留แ在京城,至少日日得见,又想胤禩就这样远远走了,如此在京中太子便失去臂助,胤禛也少一份牵挂,少一个劲敌。
“吃了些。倒是香甜。宁儿吃过么เ?”
“今日特意从隆福记买的桂花糕,爷可尝过?”菀宁问道。那是她找人送进去的糕点,这是她分内之ใ事,以此扯开话头,合情合理又不着痕迹。
这天胤禩却没有放假,依然下了朝去理藩院上差,宫里的一切都是良嫔帮着打点。胤禩看着额娘眼中的兴奋和欣慰,也觉得幸福至极。前世里额娘便是坐在堂上好好让他磕个头都不能,如今在主ว位多年,他的婚事也总算能让额娘亲自来办,比之前世,不知好上多少。如今宫里,早ຉ就没有再说卫氏出身,可胤禩还是害怕,害怕那刺痛了他的句子因为ฦ他的逾矩行为ฦ在此生再次被康熙ກ提起,再刺痛他的额娘。
五月十四,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从安王府抬出来,在北京城的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家具都是上好的檀木,箱子满得都像是要溢出来了,比之太子妃出嫁之时的盛况,有过之ใ而无不及。嫁妆一路抬进了紫禁城乾西头所,胤禩的小院子几乎都放不下这许多的东西。里面许多私用是要日后搬到贝勒府的,但因为ฦ要在皇宫里成婚,嫁妆还是要先抬进宫来。
胤禛之前在宫中的眼线遍布,加上与胤禩非同寻常的私交,让康熙更加怀疑ທ,二人在密谋谋刺太子、图谋不轨意图造反之事上乃ี是共谋。是以胤禩才冒死掩护。至于解释为胤禩嫁祸胤禛,此时一看,更加不会。两人大概根本就是一同谋划ฐ,在昭莫多胤禛可以为ฦ胤禩挡箭,在此时,胤禩便也能为了胤禛脱罪甘心就死。
然而胤禩终究是成功了。胤禩的遗书早已๐呈给康熙御览,二人之ใ间的恩怨,一纸遗言,尽皆道尽。便是胤禛再怎样分辨,他与胤禩之ใ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再无法解释清楚。
胤禩忽然之间攻势全开,主动得很,倒让胤禛难以应对。胤禩看胤禛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忙道:“不过是浑说的,四哥还当真了?这儿太危险,被别人看到了也不好。四哥在这儿等着,我出去叫人买两身成衣回来,咱们将就着在这儿先洗洗,上点儿药,等天色晚了再回宫。”
胤禩没想到胤禛竟然在这里接了茬,愣了一下,立刻๑回击道:“不是说好一人一次,按着顺序,该是我先了。四哥真是忘性大,既然你这么说了,弟弟也只好勉为其难轻薄四哥一回。”
康熙先是愣了一下,考虑了许久,皱眉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一个ฐ策妄阿拉布坦,犯不着为他赌上朕的皇子。你马上就要大婚了,不要总想着往外跑。”
“如果调停的使者身份尊贵,策妄阿拉布坦就不得不亲自迎接,到เ时候刺杀若是不成,将罪责全推在使者身上,不会对大清声誉有损的。”胤禩说得很快,几乎ๆ是迫不及待地接了下面一句:“汗阿玛,胤禩想去。”
胤禩有些恍惚地再瞟一眼那人消失的方แ向,揉揉眼睛,又觉得是自己几日来没睡好出现了错觉。草原上空旷,本也容易出现幻象,胤禩是以什么也没说,只道:“这地方选得不错,倒是片乐土。”
富尔敦自然不信胤禩只为了赞这地方แ,却也不好再问,便附和道:“确实是美不胜收。”
正说着,看到远处鄂伦岱纠集人马,几千人分区布防,几道命令安排得井井有条,将领各自带兵离开,只留下两百人护卫。鄂伦岱难得严å肃,胤禩在一旁看得新า鲜,待得众人各自散去,才毫不掩饰地笑话:“表叔竟然也有如此不苟言笑的时候。”
鄂伦岱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低头有些羞赧地笑笑,嘴上却不服输:“我好歹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
胤禩抿嘴笑了一下,鄂伦岱叹口气,低声道:“土谢图汗和林丹ล汗还有两ä日的路程,我已๐经派人联系上了,八爷那里安排得如何,是否要趁策妄阿拉布坦没来之时,提前演练一番,毕竟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胤禩摇摇头:“策妄还不一定会亲自来,这几天他的探马一定就在附近,或者化妆成牧民,更有甚者会混进我们营里来。我们不必打草惊蛇。这几天口令换得勤一些,各处巡查也都要熟悉的人,见到生人立刻抓起来,若是招认是策妄的人,就放回去给他,此时不宜惊动,事情成与不成,还要看是不是策妄亲至。”
鄂伦岱一时又恢复了那ว嬉皮笑脸的模样,笑问:“八爷找的人,也不知靠不靠得住。若是泄露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胤禩淡笑,眉眼之中却露出一丝杀意,轻声道:“放心吧。”
鄂伦岱哈哈大笑,拍了胤禩的肩膀道:“八爷好手段,杀伐决断,当是如此!”
身旁的富尔敦不自觉地,打了个ฐ寒战。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今天赠送番๘外,看过的亲们可以跳过了,用的是那个葬礼当天变鬼荣耀归来的梗,跟正文毫无关系,诸位切勿当真!
葬礼惊魂
八阿哥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有的踪迹都消失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事实,胤禩真的死了,死在青海ร湖畔的那场从天而降的大火之中ณ,飞灰湮灭,无影无踪。他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准噶尔政变的胜利ำ,然而,在大清皇帝、太子和阿哥们心中,一个准噶尔,又怎能抵得上一个未来的股肱之臣。
年轻的生命过早的逝去,人们还未从噩耗之ใ中解脱,便被麻木地拖进另一个难以置信的惨剧,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却也只能ม如此。没有尸骨,也不能无一片安息之ใ地,纵然他的身体已经化为灰烬,融进茫茫青海之中,他的魂灵也要引回京城,回到他生长的地方แ,回到他的亲人身边,回到เ他的家中。
八王的葬礼ึ办得盛大,以郡王之礼下葬,一切丧葬之ใ事俱由内务府经办,康熙亲自审批。皇太子早ຉ已伤心至极,却执意要亲自为胤禩送葬,即使,所有人都知道,那棺木之中并无尸身,只一把胤禩的佩刀,这是唯一能寻回的胤禩遗物了。
哭声从紫禁城一直绵延到เ八王府。灵堂就设在八贝勒府里,菀宁一身素白,接待着前来吊唁的王公大臣。
太子亲自站在外头,为胤禩守着灵堂。他像是有些失了魂,便是有人过来行礼ึ,也似乎看不见一般,兀自叨念着:“小八,回家了,回家了,二哥想你,你可要早些回来。”一旁伺候着太子的太监都险些忍不住落下泪来。
太子亲自守灵,除了胤禛,所有的皇子都已经来了,几个ฐ小的都哭得伤心,他们似乎都接受不了,那ว个常常笑着,对谁都很和善的八哥,再也回不来了。胤禛一直靠着自家的墙壁,他不敢太早过去,那场面让他觉得真实,而胤禛更愿意相信,这其实是梦境,等梦醒了,胤禩就会回来,一切都能回到从前。那ว时候,他不是郡王,他也不是贝勒,他们只是两个阿哥,在草原的夜空之下相拥。他们是最亲密的兄弟,最知心的情人,胤禛情愿相信,他的胤禩还在那里,永远都在那里。
“王爷,八爷府那边来人催了,说是太子爷问起,您怎么没过去。奴才知道您心里头不好受,也不愿让旁人看见,可怎么着也得去一趟的。”苏培盛在一旁唠叨着,胤禛没有听,只当是蚊虫在身畔作响。外头冷得很,积雪厚得没过了靴子,胤禛裹在貂皮的披风之中,倒也不觉得冻得慌,但腿却站得麻,僵在地上,动弹不得。
苏培盛忙过来给胤禛舒筋活血,按揉了一会儿方能ม走动。胤禛听得院子外头的哭声,只觉得厌烦至极——他们哭什么,爷还没哭呢!
胤禛不耐烦地吩咐苏培盛:“走吧,别ี唧唧歪歪惹爷的不快。”
说完便出了府门往胤禩府的方向去。正停在大门口,却看人们让出一条道来,有人飞快往外头跑,也有人像是傻在了当地,更有人尖叫出声:“鬼啊!”
胤禛本是迷信之人,鬼神之说虽然不全信,却也能信上一半。皱了眉,不觉得害怕,倒想过去看看。顺着那人群散开的方แ向看过去,却见一个熟ງ悉的身影。
胤禩!
“小八!”胤禛脱口而出。
却见那人回过头来,却不是胤禩模样,脸上凹凸崎岖,青面獠牙,三分不似人,七分倒像鬼。胤禛愣了一下,上去就是一脚劈面踢过去。那鬼身倒是灵巧至极,脚步一错,便躲了开去,愣是没让胤禛沾着一点儿边儿。胤禛看看周围的人,倒有不少是御前侍卫,当即下令:将这鬼抓住,送到汗阿玛那儿问话!
没有人过来。
只听那鬼轻笑一声,伸手在脸上一抹,清秀的眉眼出现,可不就是胤禩!
“鬼!”认识胤禩的一个侍卫脱口而出,接着便有人跪了一片,口称:“王爷饶命,别来缠着奴才。”一边说一边连连叩头,看都不敢看胤禩一眼。
胤禩轻笑,却看胤禛冷着脸,一对小眼睛险些瞪圆了,目光想要将他射穿一般。胤禩几步走上前去,作势打了千儿,半开玩笑地道:“四哥吉祥。”
胤禛想也没想,从怀中抽出一张皱皱巴巴,破破烂烂,墨迹模糊的纸团,用力往胤禩脸上丢去。胤禩脑袋一偏,正好避开,问道:“四哥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教训你!你这般好好的,竟然写遗书回来唬人!你知道汗阿玛有多担心,良嫔母有多伤心,没想到你胤禩竟是这等不忠不孝不友不悌之ใ人!”
胤禩身影一晃,飘出半尺远,笑得灿烂,全无半点儿悔过之意,轻声道:“四哥,我已๐经死了。”
“你胡说,这不是活得好好的!”胤禛伸手一抓,却没抓到人,一把捞空,从胤禩的身体中ณ穿过。
胤禛愣了一下,却仿佛不相信一样,拎了拳头便往胤禩身上捶打,丝毫不吝惜力气,像是即便这人还活着,也要生生打死在这里。
可是胤禩却始终淡淡的笑着,轻轻伸出手,停在胤禛的肩上,低声说:“四哥,别生气了。”
“八哥,八哥!”胤禟叫着胤禩,从府里冲出来,“八哥,他们说你回来……”胤禟说着张开手去抱胤禩,却抓了个ฐ空,呆呆地愣在那ว里,半晌才挤出一句:“八哥……”
胤禩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摸摸胤禟的头,那ว头顶上已经长了一层青茬,好久没有剃过了,胤禩的手指拂过,仿佛能感到一丝丝扎人的麻痒。他轻声笑了,低声说:“小九,哥哥想你了。”
胤禟瞬间哭成了泪人,再也停不下来,话语断ษ断续续,说不清楚,只想将鼻涕眼泪都蹭在胤禩身上。胤俄跟在胤禟的后面,看看胤禩,咬了咬唇,去抱胤禟的肩膀。胤禟顺ิ势靠在胤俄的肩上,将鼻涕全蹭在胤俄白净地孝服上,哩哩啦啦,抹开了一大片。
胤禩欣慰地笑笑,道:“小十长大了。”
胤禟还在哭着,那一腔的委屈,总算有了泄的出口,从见着胤禩开始,便再也停不下来。胤禛却依然怒目瞪着胤禩,问道:“既然死了,还回来做什么เ?滚啊,有多远滚多远,胤禩已经不在了,你不过是恶鬼所扮的,我爱新觉罗家没有这样的厉鬼!”可胤禛的心却在喊着:你明明答应我要活着回来,为ฦ何却弄成了这幅摸样!
胤禩有些悲伤地看了胤禛一眼,那目光之中仿佛含着万般情意,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他轻轻说了句什么,却没有一个ฐ人听得清。只有胤禩自己知道——四哥,我不恨你了,你也莫要恨我。
兄弟几个围成了一团,哭的哭,怒的怒,太子闻讯赶来,也在看到胤禩的一瞬间愣住了。胤禩从兄弟们围成的圈子里出来,跪下行礼,二跪六叩的大礼,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你回来了。”太子显得平静得很,似乎并不管眼前这胤禩是死是活,他微笑一下,道:“回来就好。今天给你办丧事,你倒赶得巧了。”
“二哥……”胤禩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子的悲伤掩藏在他平静的面容之下,仿佛何时都不会卸下的威仪,便那样居高临下高傲地看着他,让胤禩的心绞在一起,不会再痛,却难受得仿佛要裂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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