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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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林作了几种解释,都被我否定了。林林问我:你说呢?我说只有抽屉知道。接着我又哗地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有张字条,上写:“4月3日大丽借我奶票两张。”我问林林这又是怎么回事,林林说也是1้960年的陈年老账吧。我说并非,那时节哪有牛奶可买,奶牛早被杀吃了。现在的关键是这个ฐ4月3日,这个4月3日究竟是哪一年的4月3日,这倒是我们一个ฐ长期的研究课题。接着我又拉开一个抽屉,这抽屉里没有点心票,也๣没有欠条,只在抽屉边沿上刻着几个黄豆大的字“同胞们,警惕小芝”后面有个惊叹号,刻得最深。我和林林脑袋挨着脑袋看了半天。我说,懂了吧,现在电视台的小品越编越乏味,就是因为ฦ缺乏这类线索ิ。这里的每个ฐ线索都能编出一个ฐ上等小品。

我们走进了这仓库的每一个房问。我指着如山的桌椅、如山的柜橱、如山的木床对林林说,这儿是个博物馆,联系着人类学的博物馆。你别以为它们就是桌椅板凳,它们都有各自的生命各自的记忆,人类早就遗忘的事,它们却记忆犹新。我一边说着,哗啦拽开一个抽屉,把林林吓得一激灵。我说不必惊慌,请看这是什么เ:两张点心票຀(指甲盖大)是1960年印制ๆ的。当时中国正值天灾人祸,所以食品一律凭票购买,点心已成了稀奇,每人每月只能得到เ一张半斤的点心票຀。也有不少能人为此毁掉半生的,便是造了假点心票,其罪过如同当今造假钞ๆ、走私大麻一样。不过这两张是真的。至于主人为什么เ慷慨而粗心地把它们遗忘在这里,你能解释吗?

天刚亮我就从床上坐起来,觉得嘴๨里又苦又臭。可我不想刷牙洗脸,我一动不动地盯住窗外。

月亮升起来,对面还是一片漆黑。我躺在床上想着刚才的一幕幕,想着对林林的一次“权宜之计”换来的将是什么?肯定是她将不断提着馅儿๠่7;&#ี26469;๙看我的事实。想了一会儿即将来临的“事实”我又想起了对面的明天,明天,出现在对面的将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这是5月的一个黄昏,南风把麦子吹黄的季节。麦海在这陈旧仓库的周围汹涌。我感谢我的选择,感谢行政处为我指定的这个房问。我悄悄地关起窗户,又蹬上桌子拧下灯泡,并且把灯绳用力拉断。我愿意在黑暗中生活,愿意让对面——以后我一直这样称呼她——以为她面对的仍然是一座被大自然包围着的老仓库。

我开始研究她的行为逻辑,发现她那一头湿漉漉的短发。这显然是正在洗澡,想起阳台上的锅,才迅速从卫生间抓件浴衣就奔了出来。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她不把浴衣穿好呢?显然,她早就知道她面对的是一座从无人问津的大仓库,她完全可以对它视而不见。于是她放心了,无拘无束了。人在放心时,在无຀拘无束时也愿意把自己暴露给自己。

我们重复了那ว个下午的事情。事后肖禾夸奖了我,她甚至激动得哭起来,任鼻涕眼泪乱七八糟地往下流。她说她相信这几年我肯定也有过女伴,但她不在乎,她要用跟我结婚来证实她的不在乎ๆ——这时仿佛我又成了那比赛中ณ的啤酒。

肖禾并不是乞丐、傻子,她所以又激发起我的兴致,正因为她声称她和除我之ใ外的一些人干过,而他们给了她快乐。这使我恨不得立刻将她按倒在地立刻讨伐她,以证实我的出色。此时我的状态好比两个为ฦ了吉尼斯ั纪录而比赛喝啤酒的人,起决定作用的并非他们对啤酒的爱,而是战胜对方的渴望。肖禾就是啤酒,我必得通过这啤酒来挽回从前的手忙脚乱,从前的羞涩๳腼腆,从前那一声虚假做作之至的“亲爱的”

我说那就算我自作多情吧对不起。林林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我已经拔腿走远了。

在总务处,我向处长申请两只五百瓦的灯泡。处长问我要那么大的灯泡干什么,我说我是看仓库的,仓库亮点儿防贼。

处长说据他所知那个仓库从来就没进过贼,贼不会惦着一堆破桌椅烂板凳。这么เ好几十年了,他们只抓过一个附近农村的老头。处长说那时他刚从部ຖ队转业,分配在院保卫处。有一次他们绕着院墙巡逻,发现有个老头正用砖头砸墙角上的灯泡。处长说那时候的设计院戒备森严,院墙上隔不远便有个ฐ大灯泡。天一黑,灯泡都亮起来。处长说他们冲着老头追过去,问老头为什么砸灯泡。老头说我们村的电不够使,你们这儿的电多,截你们点儿电,正合适,光电线里存的这点儿电也够我们使了。处长说你老人家懂不懂ฦ电啊,电根本不是你说的那ว个道理。老头说你说电是个ฐ什么道理?有一回我去钢磨上磨面,出家门时拽拽灯绳灯还亮着,一到钢磨上就停了电。我对磨面的闺女说,停电了不要紧ู,电线里存的那点儿剩余的电正够磨我这二十斤麦子。那闺女也和你一样,说我不懂电å,我怎么เ不懂?浇地的工夫停了电,垄沟里还能存住一股子水呢,电线里怎么เ就存不下一点儿电?老头把处长给说乐了,处长说后来他还推荐这个ฐ老头做过设计院的传达。

这故事虽有几分幽默,但对我却毫无意义,我又提出领两只五百瓦的灯泡。处长说给你讲了半天老头砸灯泡的事,就是告诉你那个仓库不用防贼,要灯泡照明有个ฐ四十瓦的也足够了。

我拿了四十瓦的灯泡,一出楼ä门就把它摔在台阶上,然后上街专门去买。我在五金商店买了四个五百瓦的灯泡,还买了灯口、电线一大堆。从五金商店出来我又去音像商店买磁带,我在如操的录音带里扒拉来扒拉去,最后抓阄儿似的闭着眼拿了一盒。这是一盒从前的旧歌,有《阿佤人民唱新歌》,还有《红太阳照边疆》、《北京的金山上》什么的。

我带着这堆东西回到仓库回到เ我的房间,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昂之ใ情,像是一台晚会的策划正审视舞台,又好比就要登场的演员在后台酝酿情绪。我接好电线电源,将四个灯泡一溜排开悬在窗口,打开录音机(我有一台燕舞收录机)放进新买的盒带,专心等待深夜那个时间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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