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具骨架，没有了左ุ边胳ฑ膊，像是被锐器齐肩劈下。
第三具骨架，并不是通常骨殖的灰白色，却闪着琉璃似的蓝绿光，鬼王灯一样。长骨全都变成了蜂窝，一碰就碎。
琉璃，又是琉璃！她顺手从桌上抄起一只琉璃花瓶，朝那个老怪物狠狠砸去。当然打不着的，那ว东西丝丝啦啦破裂的声音，美妙而淋漓。落下来满地的亮晶晶的光，看上去颇为残酷。
“吵什么吵！”老头儿不耐烦了“不要出声，琉璃都要被你震碎了！”
从来没有像这样被人对待过。菁儿的脑แ子里嗡嗡作响，刚才是飞得有些发晕了。她缓缓地爬起来，觉得身上的骨头都在疼，心里说不出的疲惫。一点泪水，从眼圈里涩涩地滑了出来。
菁儿咬咬牙，道：“你说过，会有很多琉璃。”赤峰哼了一声，忽然抓起她的腰带。还没来得及叫，菁儿的身子就飞了起来。老头儿踩着簌簌黄沙，就像是登泰山十八盘，嗖嗖几下，就蹭到了沙丘顶上。“砰”的一声，她被推进了一间屋子，然后身后的门也关上了：“今后你就住这里！”
“小姐&ุmdaທsh;๙—”奶娘忍不住哀唤，随即也送掉了性命。菁儿一声苦笑，手里的簪子就滑掉了。马贼伸过手来，这是命么？那东西被一把拎过去的时候，菁儿只觉头晕目眩，像是飞了起来。衣衫滑开，那件宝贝就那么落了下去，然后她的心也跟着跌碎了。那东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跟着落地的是一支马贼的血淋淋的断臂。一睁眼她才惊呆了。
马贼斜ฒ睨着女孩子发话了：“还剩两个ฐ老不死的，不杀也可以。不过你说的，要什么เ得随我们。”
“烧死。”
她转过头，静静地看着那ว件“长相守”的镜台，在灯光下一明一灭，神光离合。“借口。”她低声说道。
他猛然转过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声音颤抖着：“你说什么？”
菁儿微微笑着，注视着那张英俊的脸：“这不是一个借口么เ？什么不让我看你的脸，不过是一个ฐ设好的圈套。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你找来炼琉璃顶ะ的材料之一。从一开始，你就等着我触犯戒律，好名正言顺ิ地烧死我。”
他紧紧地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她眼神温柔：“其实，我是不可能ม等到เ你炼成琉璃顶那一天的，但太想看见你，所以我提前了。知道你都准备好了，连烧死我的木材，都备齐了。只等我投进那只熔炉，你的琉璃顶就可以炼成。现在，不是不用再等了么？
“你一定想知道，我是怎么猜出来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胆小，后来我又去你们的祠堂了。只是因为那天看见了拜火教的标记，那个ฐ太阳，我有一些好奇，很想看个究竟。而且&ุhellip;&ุhellip;那ว时我觉得你很好，以为你不会真的要杀我的。”
“你真聪明，”他叹了一口气“我们的确是拜火教徒。拜火教曾在中原盛极一时，两百年前却遭了一场灭顶之灾，教主、长老都无一幸免，从此在中原断ษ了根。只有我的师祖，侥幸逃到这大漠里来，从此漂泊天涯，为复教四处奔走。琉璃塔是拜火教的护教法器。总坛的那ว一尊，被少林寺的人用大力金刚ธ掌震碎了。当时，我的师祖们都相信，只要再次炼成神奇的琉璃塔，拜火教就可以东山再起，横扫中原。所以一代一代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炼成琉璃塔。哪怕拜火教，只剩ທ下了一个ฐ徒弟，也决不放弃。”
“你就是那最后一个？”
“不错。”
菁儿淡淡一笑：“我的祖先，有人参加过剿灭拜火教的战争。所以我从小就听过崇拜太阳的人的故事，猜得出什么叫‘瀚海落日，长河不返&ุrsquo;๙。不过，其实女孩子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我只是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拜火教的。可是那ว一回在祠堂里，我却发现了另一样东西，就是那ว本记载了一个悲惨故事的书，你所说的炼琉璃顶ะ的秘方。看了那个，我才明白了一切。”
小奕的脸，痛苦地抽搐着。
“好美的故事。龙泉铸剑，十年不成。最后铸剑士的妻子，跳进火炉中，终于得到เ了绝代的名剑。琉璃塔也是这样，这就是所谓‘神物之化，须人而成’，是吧？而我，就是那将要作出牺牲的人，是吧？”
小奕道：“不错，三师祖想到的秘方就是这个。我的四师祖，断ษ去了自己้的左臂，投入炉中，然而仍没有炼成琉璃顶。我的五师祖则ท用了自己的双腿，依然无济于事。到了我的师父…&ุhellip;其实，他已经想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决定再试一次。他临死之前，给我留了个ฐ方子，如果他也失败了，我就必须像……那样做。他说，之ใ所以三代人都不成功，是因为投入琉璃之中的，应该是一个ฐ女子。”
“我见过你师父了。”菁儿淡淡道。那一次，她还是把那白色幕布掀开了！那ว是小奕自己，也不愿意面对的惨烈情形。大块的琉璃，青的、蓝的、紫的，像凝固的时空，紧紧ู地禁锢了琉璃师的生命。那琉璃师脸上的表情，竟然不是情理中ณ的从容安详，分明定格着最后一刻的沉痛与挣扎，苦苦求生，面目狰狞。
“他的身上，不也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裳么เ？白衣难道不是牺牲者的裹尸布么？”如雪的白色轻衣，衬托着少女的纯洁与沉静。小奕转过头，不忍再瞧。为什么เ这样说！所谓不准她看自己的脸，的确只是一个ฐ借口。说他虚伪也罢，刻毒也罢，他都无可辩驳。但是纵然如此，毕竟他心里一直不愿她触犯。他一直在回避这个结果，难道她不明白？
“我不愿害人性命。但为了琉璃顶，为了复教，我只能ม让赤峰，到中原去，找一个女孩子来，来炼琉璃。可是我没有想到，他找来的女孩子，竟然这样美丽，他真的不应该&ุhellip;&ุhellip;我更没有想到เ的是，他竟然对你说，是让你来做、做我的新娘，而你自己，为了到这里来看琉璃，又曾经…&ุhellip;”
“他不那ว么讲，有谁肯来呢？”菁儿接口道“我没有说是你们害了我。”
她没有说！小奕低下头，神经质地绞扭着自己的手指，猛然抬起头道：“我问过你，要不要回家！你既ຂ然早就想到了我要烧死你，为什么不说？那ว时，只要你说一个ฐ字，我就立刻送你回去，就当什么เ也没发生过！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ฦ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啊！她默默地望着，那ว双琉璃一样的眼睛，深深藏在额前几绺湿漉漉的黑发下面。他不明白的。
琉璃的镜台，从瀚海远赴江南，又从江南回到瀚海。它经历了多少！是她自己้一见钟情，是她自己托付终身，那样的轻率，又那ว样的执着。那时候就想到这原是一条不归之路。但她不曾悔过，甚至在最悲凉的时候，也没有弃尽希望。没有人不为ฦ执着付出代价，她的代价就是全部的琉璃，甚至为此付出生命。
长相守，千秋树与万年藤，无休无尽的缠绵。原是琉璃里的幻影，长相守的心意。她已经得到了所愿，便无可追悔。
只是事到เ如今，这些话再说出来有什么意义。化作琉璃长相守，不如就这样了结吧！满屋的琉璃，都是他的点点滴滴。而现在，这些琉璃都将为她殉葬了。菁儿只是轻描淡写地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大漠里血色的朝阳，悄然抹上窗棂。
小奕咬了咬牙，最后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不敢回过头去看，害怕只要再看一眼，他所有的意志就会崩溃。
但是她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