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兵什么不敢当，今天都是飞机晚点，害肖少来得迟了，罚也当罚我嘛ใ。”
握在手腕上的那只手悄然松开，然而肖君毅还未动作，陈远鸣先开了口。
“正跟暴雪那群人在一起呢，今天新游戏售，折腾了一晚上。”和房间内的吵杂不同，电话里的声音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安静、沉稳，带着融融暖意，如同北京城冬日的阳光。陈远鸣靠在了墙壁上，把听筒凑得更近，似乎ๆ想感受里面传来的暖意。
就算走到了角落里，也无法阻挡房间中传来的欢声笑语。此时正值午夜，圣诞终于来临，也是《暗黑破坏神》正式开始贩售的时刻，整间屋子的喧嚣简直能掀翻房顶，鼻端全都是酒精和蛋糕甜腻的香味。
保持着脸上完美无缺的笑容，哈罗德优雅的坐在了会议桌前，这人应该已经年过半百，但是精力和容貌都保持在巅峰的状态，就像任何一位称职的华尔街经理人一样，绅士、谦恭，又带着犹太佬似的精明狡诈。
这位哈罗德还真不是陌生人，之ใ前陈远鸣跟对冲基金关系还算密切的时候，没少参加华尔街内部ຖ聚会，也跟高盛的部分合伙人有过一些接触。没想到他们居然直接派出了当年跟自己้打过高尔夫球的高级合伙人。在高盛公司，拥有高级合伙人头衔的员工ื其实并不多，如今也不过1้、2oo位的样子，能够让他们出面的肯定都是相当有价值的商业伙伴。因此也不难看出高盛对于这单生意的重视。
“点金石第一次巨เ大成功，我当然也该亲自到场嘛。”陈远鸣笑着跟自家ceo握了握手。
“陈！你终于回来了！”看到เ陈远鸣，乔纳森的表情里充满了惊喜，“我还以为你要赶不上雅虎上市了呢！”
这一问一答，不难看出这家馆子的特殊之处，怕是后世私房菜的雏形吧？陈远鸣饶有兴趣的看着跟店家聊得熟稔的恋人，现这道目光后，肖君毅也不闪躲，反而笑眯眯冲他眨了眨眼，“怎么样，少爷我选的地方不同凡响吧？”
“好嘞，肖少您就等好吧！”
说着还大力推了倚在腿上的人一把，“起床了！”
陈远鸣揉了把脸，终于把那点尴尬抹去，“不用，眯一会就好了，真躺床上反而要睡瘫了。”
随着一阵微不可察的晃动，电梯开始急攀升，换了一下站姿，肖君毅凑到เ了陈远鸣耳边，“怎么，知道这个地界？你看来可完全不吃惊啊……”
陈远鸣瞥了一眼挂在电梯按钮上方แ的俱乐部ຖ着装提示ิ牌，微微一笑，跟着肖君毅步入了电å梯。这架电å梯内部ຖ为木质结构，四壁镶嵌着木质雕绘和装ณ饰镜，看起来有些装饰过度的味道。但是不得不说对于这个年代的人而言，装饰过度也是奢华的一种体现。
“常年在外，总要学会照顾自己้。”上辈子可没保洁家政，出门闯荡那ว么些年，该做的总是会做。只是他没想到，这辈子自己还有给人做饭的心思。
肖君毅抓住了那只在捣乱ກ的手，拽在唇边轻轻啃了一口，“只是没料到，你还会做饭。”
“那ว敢情好，忙了一下午都快饿扁了……”声音里透出了几分雀跃，肖君毅伸手拉开了办公室房门，向外走去，“你在哪儿，我马上就……”
“过几天可能ม还要跑一趟美国，不过挤出了两天功夫。你手头还有事吗，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这次杨书记的关切是真心诚意的。联重师资力量之ใ雄厚、教师待遇之优越绝对有目共睹，光是建校成本上就堪称巨额。胶ด鞋厂这些个ฐ地皮、厂房又值几个钱？只用几间烂厂房就换来了几百名学员免费的高质量再就业培训，简直是件划算到เ不可想象的事情，堪称公益事业了。
“没有你这番魄力，市政府就算想要配合也无从谈起啊。只是……”犹豫了一下，杨书记才开口问道，“现在你们还不准备招收应届学生吗？没有生源和学费，办这个学校始终是赔钱买卖……”
施宏那双刚强有力的大手，都不由慢慢抖了起来，再也无暇担忧儿子。他，他还能ม胜任这份工作吗？
但是现在，这个年轻人居然说想聘请他们，还是到เ什么เ学校里教人带徒弟，在恍惚之中ณ，施宏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原来还真有人看好他们身上的这点本事，还真有可能把自己้的余生，再跟他们为之奋斗ç了一生的事业挂上钩来。
看到陈远鸣的身影，宋毅眼睛一亮，飞快的走了过来，“陈董，你来了！前两天听人说你去了矿上，我还想直接过去呢。谁知道这两天仪器到了，实在走不开人，昨天又突遇雹灾，对施工产生了点影响，只好呆在这边盯着了。”
由于昨天的雹灾，今天工业园内也是一派人声鼎沸，在分厂主任的带领下，陈远鸣终于找到了窝在工地上的宋厂长。头上套着一顶ะ脏兮兮的安全帽，蓝色的工作服都穿成了土黄色，这位宋厂长可不像当年见到的那样风度翩翩西装革履，怎么เ看都是一副劳苦技工模样。
似乎想起了对方家里没什么老人，肖君毅转过了话锋，“这次怎么又突然跑美国去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家乡多待一些时日呢。”
陈远鸣也笑了笑，挪开了视线。上辈子他死时刚过32๐岁，回到这个世界ศ又整整4年，算起来，实际年龄也该有36了，正好大对方一轮。只是在后视镜里映出的那ว张脸，总是让他恍惚的年轻。
“唉……陈董啊，我一直都想见见您，当面跟您道声谢。三年前豫西煤矿大规模停产时，我都不知今后的生活该怎么着落。我干了37年的煤矿，最后落下的养老金还不够养活一家人，真是……多谢您能聘用我们这群老骨头啊，顾ุ问顾问，就冲有人肯问我们一问，这辈子的余热都要挥到เ咱这矿上了啊！”
站在刘卫国身边的是两位老者，年龄看起来都不小了，由á于满脸沧桑，有些认不出实际年龄，但是应该也不下5๓o岁。其中被称为ฦ邓工的老者快步上前握住了陈远鸣的手。
除了一身生产线上练就的好技术外，他一无所有了。生活的重担压弯了他的脊梁，也让他失去了很多很多东西，直到儿子跪在地上的那一声硬邦邦的话语，才让他惊惶又茫然的重新睁开了眼睛。
然而母亲的重病却改变了他的生活，为了治病，家里花了很多钱，借了很多债，最终只留下了满满的伤痛。这些钱本来也不该是大问题的，但是一夜之间，国企突然就变成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存在。改革开放了，曾经的铁饭碗被滚滚浪潮掀翻，市面上开始出现那ว么多新奇的玩意，物价在一步一步上升，粮票不再值钱，而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容不得他再过上体面的生活。
比起妻子的一身轻松，陈建华可就没那么好过了，平生第一次，他现自己对儿子的了解还不如对车间的机床多。这么多年拼死拼活的赚钱养家，让他错过了太多生活中的细节，现在回过头来一看，才觉自己跟儿子就跟陌生人一样，就连自家姐夫都比他更清楚儿子的事情。
一上午的促膝长谈，又被大姐拉着吃了顿便饭，夫妻俩才打道回府。王娟可算是志得意满，深深觉得姐夫说得在理，甚至都动起了辞职的念头，让儿子养着又怎么了？总比被那ว些狗官骗了要好！
“陈建华！你也不动脑แ子想想！”相当出人意料的一声大吼，震得陈建华都愣了愣，王娟伸手一拽，把丈夫拉回到了床垫上。“塞钱让咱俩升迁能有啥好处啊？！就算我当个会计，你当个主任，一年也不过多百八十块，豆豆一个ฐ月寄来的都不止这个数啊！”
“你还能坐得住？！”听到妻子这种若无其事的语气，陈建华脸上更难看了，“就算咱家有钱了，也不能这么胡搞八搞啊！这不是为富不仁吗？！咱家都是体体面面的工人，怎么能走这种歪门……”
相反去碰那些雷区，耗时长、见效慢、风险高，就算结出了丰硕的果实，还不知落到了谁人口袋里。能在官场混到เ地市级干部，成为ฦ一方大员，又有哪个是真正的笨人？这样的j□j面就造成了中ณ下层领导普遍的目光短浅，下面企业也战战兢兢，谁知经手的项ำ目会不会因为领导更换人走茶凉，让撒下去的钱打了水漂。
这话听起来像推诿，但是陈远鸣心底清楚，这确实是杨书记面对的最大难点。这个时代想要盘活一个ฐ高科技城市，七、八年时间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作为地方官员，一届任期不过是五年，大部ຖ分地市级干部干甚至不满一任就要升迁调职，去往其他城市。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下，谁能不把注意力放在那些短期能见到实效的企业上，制造加工一年就是上亿的税收，铺路盖楼不仅能增加gdp，还能极大的改善市容市貌，增加财政收入，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政绩。
由于太过兴奋，又喝了不少酒，加之ใ新房里那种宽大柔软的席梦思床太过消磨意志，陈建华夫妻俩双双睡到了个前所未有的大懒โ觉。醒来之后，两人就再也按耐不住，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怎么收拾新家的问题。
隔日，天光大亮，日头正好。美华苑的大宅中，也开始了另一轮建设。
好歹也是老连长出身，刘卫国严å肃起来的样子还是挺有点威แ慑力的，陈远鸣却只是微微一笑，“其实也是有些事想跟姨夫商量一下，还要顺便见个人，摆在那里最合适不过。”
刘卫国眉头就是一皱，“都是自家人，何必去外面花那个冤枉钱。”
其实对于这个家，他的情绪真是无比复杂。上辈子跟家里的关系闹得很僵，不论是外出打工还是不婚不育，都让父母指着鼻子骂过。家里过的困难，那两人可没有这辈子的轻松惬意，生活的重压让他们始终无法抬不起头来，自尊早就被残酷的现实碾碎，唯一能够控制的可能只有儿子的人生。可是陈远鸣又不甘心沉沦在这个狭小的城市，每一次冲突，每一次决断，都让家里的关系又冷下了几分。
陈远鸣也不戳破，陪自家老娘闲话家常。陈建华则偷摸把自己้关在了次卧里，似乎在努力学习着什么。一直看到9点过半，一家人才收拾收拾准备睡觉。几个小时里不知被母亲灌输了多少遍赶紧回家的意思，当躺在那张窄小的木床上时，陈远鸣才觉得心头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