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赵月也就渐渐试探着出了紫辰殿，不时去给太后请个ฐ安。
初时赵月每日都在惴惴，生怕齐峻因此废了她的皇后之ใ位，可后来齐峻出巡ำ，宫中掌管权柄的是贤妃，贤妃本人性情温和，又对皇后恭谨，供奉上丝毫不差ๆ，太后又不管宫里的事儿，再加上文绣假孕之ใ事是刻意要隐瞒下去的，故而宫里知道真相的人极少，还多感叹皇后当真贤德，为了皇嗣有损如此伤心。时间一久ื，赵月的畏ั惧之心渐渐散去，反而觉得有些委屈起来——明明是文绣在算计她，为何她这个ฐ皇后反倒被禁足了？
“这也不怪你。”齐峻负手瞧着前方山谷，微微冷笑，“有了一座银山，自然要看得严些。至于你说那些守卫身手上等纪律森严，只怕就是叶家的私兵了。”
“那ว银矿矿藏甚是丰富，且埋藏似是不深，这山中总共也不过百余人，可每月拉出来的银子却不在少数。”眼线将自己้这些日子调查的线索一一道来，“只是前头把守甚严，且守卫身手皆是上等，纪律森严，属下几次想溜进去瞧个究竟，都未能成功，又恐打草惊蛇，只得作罢。属下无能……”
石缝中的异鱼被猪婆龙连撕带咬拖出了大半，有些受伤较轻的又钻进了别的石缝，大半却已被咬得残缺不全，慢慢翻了肚子浮ด上水面，潭面上不一时便浮起了白花花一片死鱼，奇形怪状，望之骇人。
值此关头，都要自保，那些异鱼纵然从前是追随猪婆龙一同吃人的，也不过是些畜生，当即也都张嘴还击起来，顿时石缝里一股股血水冒出，将潭水搅得更加脏ู污。只是这犀角火委实有些神通，任由潭水中又是泥沙又是血水，黄光照ั下去仍旧ງ澄澈如故，一丝一毫也遮挡不住。
齐峻哈哈笑出了事：“朕就知道，除了平王，再无别ี个！”蜀绣可不就是平王封地的特产么เ，还有茶叶，蜀地亦多有出产。
“属下设法看到了那ว批丝绸，其中大部ຖ分——是蜀绣。”
知白反手拉住了他的手：“不成！这是泄漏天机！要受天谴的！”
麦收时分，常有雷雨，故而收麦多说“抢收”，因只要下一场雨，就会令麦子产量大大缩减。何况推雷车人说用一百五十霹雳，只怕山东方แ圆千里的麦子都要毁在这场大雷雨中了。齐峻越想越是焦灼，猛然回身：“立刻๑连夜将人都唤起来，抢收麦子！再着人去诸乡诸县通知，连衙门差役也都用上，全部ຖ抢收！”
“便是拥立君王。”齐峻淡淡地下了批注，“即如从前跟随叶氏一党的官员，想的便是这从龙之ใ功。如今他们或许眼睛还在看着平王，可若是他们的女儿在宫中有了子嗣呢？你说他们是推举平王好，还是推举自家的血脉ำ好？”
知白听得糊里糊涂：“从龙？”
他正在这里犹豫不定，小中ณ人已经一溜烟跑去请御医了。
知白觉得自己้并没生病，可是又确实觉得没什么胃口。老实说，他没胃口的时候委实寥寥无几，从前在山中，师父做的清水煮白菜他都能吃一大盘，若什么เ时候没了胃口，那ว准是生病了。这么เ说来，或许他真的生病了，只是自己不曾觉察？
文充容拿眼睛瞥了旁边的知白一眼，现他正转过脸来似乎ๆ在仔细倾听自己说什么，顿ู时便有些得意：“说起来啊，这若是不能ม生，那ว还有什么用呢？纵然再得一时之宠，将来年长色衰，还能指望什么เ呢？”
贤妃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又点点头：“妹妹说的是。”文充容自己也没身孕，而且还不如她得宠呢，说这些话是给谁听呢？
文绣抿着嘴笑道：“陛下说的是，奴婢也是白说说。因昨儿晚上还听见响了几声雷，今儿这雷听起来好似比昨晚近了些，因此担忧。别ี人也就罢了，太后娘娘那年大病，虽说是国师作法延寿，奴婢也怕娘娘伤了元气，平日里还是要当心些才好。”
齐峻听了这才放心：“即是在远处，想来无妨。”
“后宫不得干政。”齐峻干巴巴地说了一句，默然片刻才冷笑道，“就是朕与她说了，她懂ฦ什么เ？只怕连听都不愿听！”刚刚登基之时，他几次在朝中吃了官员们一肚子气，回宫之后也曾想去寻赵月。知白说得是，夫妻一体，有什么话也该说与皇后才是。可是他头回提起，赵月就连忙将话转开，若说得多了就说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几次下来他就看清楚了，赵月哪里是守什么เ祖训，分明是不肯担这个罪名，夫妻一体，她却连他的几句抱怨都不愿听，唯恐给自己招了错处。既然如此，索性他也不与她说了，就是初一十五去了紫辰殿，也不过两人哑巴似地相对，再干巴巴๒地行个房事罢了。他现在只盼着赵月快些有孕，待生了嫡长子，他就再也不必去她那里例行公事了。
知白自知说了句蠢话，皱皱鼻子道：“不是有皇后吗？夫妻一体，陛下该与她说才是。”
“不——”敬安帝颓然地摇着头，“真明子他大逆不道！他，他用假金丹ล来欺骗朕多年……”他抓着齐峻的手站起来，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还有叶氏！就是这个ฐ贱人劝朕服用金丹的！朕，朕要杀了这个贱人！杀了她！”
“父皇只是身子不适……”齐峻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齐峻勉强站起来，沉着嗓子低吼：“冯恩，去请御医！”
门外的赵月也被风吹得从台阶上直接滚了下来，一个被风刮ุ出来的杯子正好落在她头，砸得她头昏眼花，好容易在宫人的搀扶下站起来，急忙就想往殿里走：“殿下，你在做什么！”
被天雷打死了？齐嶂一时间竟有些糊涂。谁？国师？被雷击死的不应该是齐峻吗？他竭力抬眼看去，只见烟焰腾腾的祭台之ใ前，齐峻正缓缓转过身来，玄色的衣袍被火红的披风压在下面，衬着背后的红焰黑烟，既像神灵，又像妖魔……
齐嶂被那一声巨响惊得抬起头来，只见九层高台上烟焰腾腾，碎石夹杂着铜片乱飞，甚至连那头开膛的猪都被从高台上甩了下来，重重砸在广场地面上，出一声闷响，他甚至看见了那ว猪身上的肉在颤动。耳朵里嗡嗡地响，他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出尖锐的叫声：“天雷！国师被天雷打死了！”
知白笑了起来，伸手从脖ๆ子上扯出一根牛皮绳来，上头正挂着那射日镞：“如今内殿里搁了炭盆，不敢让它见着。”
齐峻回过神来，果然见自己手下的枝条已然被扯得光秃秃的，嘴硬道：“横竖也入了冬，就是不扯这些叶子也要掉的。”手上却放了枝条，背着手看知白剪枝，换个话题道，“大冷的天，你怎么反没在内殿打坐修行？可是那ว射日镞不中用？”
齐峻舒了口气，这才觉得浑身上下没一根骨头不在吱嘎惨叫，忍不住闭目往后仰倒，口中道：“有用就——”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忽觉身下一空，刹那间仿佛自高处坠下，惊得他低呼一声，霍然又睁开双眼。
“自然！”知白双手结印握着箭镞盘膝而坐，片刻๑便见他脸上渗出一层乌黑的汗水。知白双眼一睁，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方แ才还肿胀紫的嘴唇已然恢复红润，他笑吟吟把箭镞在手里一抛，“虽然比不上星铁ກ灵气充沛，却是中正阳和之ใ气，对修行也可算得颇็有裨่益。”
齐峻眉头一皱：“我在宫中，又何尝不是终日性命相搏？只是骊龙在九重之渊，我不能潜渊而下，如何得珠呢？”
知白点点头：“骊龙颌下有珠，亦为玄色，而有夜光，价值千金。若是殿下能ม得一颗骊珠，足以压倒这些普通玄珠了。只是龙有逆鳞径尺，就在喉下，人有撄之，则必杀人，因此探骊取珠乃是性命相搏之事。”
“天佑……天佑……”赵镝嘴唇颤动，半晌才能出声音，突然举起手中长剑直指天空，“上天庇佑，突现神迹，天佑我大盛，儿郎们，与我上马，左ุ右分开狙杀羯奴，不留活口，冲啊！”
“将军，沼泽干了！”已๐经被逼到沼泽更深处的军士们惊喜若狂，纷纷挣扎着往上爬。湿泥干涸固然将他们禁锢得更紧，可只要能挣脱出来，再落脚๐处便皆是平地了。
“如此说来你也并不慈悲嘛。”齐峻嘲讽他，“难道就忍心看见这些蚊虫饥肠辘辘竟不予施ๅ舍？”
知白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山中有驱蚊草，拿来佩在身边，蚊虫自然远避。”
齐峻自己也有些拿不定主ว意：“罢了，既是如此，明日你与我同去见骠骑将军，再行商议。”
“这——”知白也不敢说自己้一定是准而又准，毕竟他于占卜之ใ术并未精研，可是一听齐峻说了此事，他便有种不祥之ใ感，“殿下务必慎重啊！”
赵月是武将之女，最是个直脾气，哪里忍得住？何况自她入宫以来，齐峻对她一直十分温和关切，她不信齐峻知道她身子不适还不来看，怒冲冲向那小中人道：“究竟是殿下不来，还是你办事不力未曾禀明殿下！”
“娘娘——”香药连忙阻拦，“这还没出正月，娘娘万不可说不吉利ำ的话呀！殿下既在仙师处，娘娘就稍稍等等也好……”
知白嘿嘿地笑：“殿下有所不知，欧冶子炼此五剑之时，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雨师洒道，雷公鼓，蛟龙捧炉，天帝装炭，太一下观。这五剑乃是取天地之ใ精而造，其中所蕴者何止灵气……那ว个，倒确实是对修行略๓有所益。”
知白偷窥一下他的神色，偷偷把湛卢从他膝上拖走，齐峻有些烦躁地靠在辇车里闭目养神，感觉到เ他小鼠一般的动静，将眼睛睁开一线看看，只见知白抱着湛卢满眼喜爱，简直像是小狗见到เ了肉骨头，似乎ๆ恨不能ม扑上去咬一口。他心中一动，凉凉开口：“该不会是这剑上亦有什么灵力，能ม助你修行罢？”话音未了，见知白堆出一脸讨好的笑容来，顿时一怔，“难道说对了？”
“峻儿——”皇后抬头看见儿子，十分欢喜，“来来来，快来替我挑挑，今晚是唱《洒金笏》好，还是唱《拾玉钗》？这个《拾玉钗ู》啊，讲的是……”
不过——齐峻摇头一笑，皇后爱听戏，据她自己说，从前做姑娘的时候家里虽然败落了，逢年过节也要请班子来唱几出的，入宫之后虽然贵为皇后，但敬安帝不喜欢看戏，因此宫里唱戏的机会反而少了，今年难得有新戏，皇后自然欢喜，至于剧情是否合理——反正是图个喜庆罢了。
延英殿是齐嶂的住处，知白这话说得颇有些无赖，齐嶂不由得有些变了脸色，却碍着敬安帝ຓ在旁้不敢作，眼珠一转道：“父皇，方才国师说此为天火之厄，凡水难解，若依仙师说来，不过是常事而已๐，那这火自然是能救得熄的，父皇就不必着急了。”
知白也哈哈一笑：“既ຂ是无情之ใ物，下击何处亦不可料é，没准下一次就击中延英殿也未可知呢。”
皇后拭着泪道：“只是出身都低，如何拿得出来？两ä仪殿那里，怕不是要尽着出身高贵的挑……”说着又恨起来。
齐峻笑了一笑，随意浏览着皇后挑出来的秀女画像：“母亲挑的这些自然都是好的，总不致个ฐ个都被人算计了去。”
这些话是蓬莱县令早就想好的。皇上要封赏，臣下哪有立刻๑就答应的，哪个不要先辞谢一番呢？这道理人人都知道，也不会有人因为你辞谢一番就真的不封赏了。结果——结果太子殿下就硬是能ม做得出来！在敬安帝未开口之ใ前，他已๐经将蓬ศ莱县令大加夸赞了一番，然后扯下腰间一块玉佩赏给了他。
第二日，御驾便启程往泰山。蓬莱县令本来指望着靠海上仙山升官，没想到仙山被秀明仙师指出是假的，真是好大的扫兴。原想行宫接驾侍奉周到或许还能得敬安帝欢心，却不想御驾启程之前，倒是太子抢先夸赞了他的忠心，意思要升他的官，他自然要谦虚几句，说几句忠心侍奉陛下是臣本份，并不敢因此居功，官为国家重器，无治民之ใ功不敢克当云云。
此时敬安帝已将一包玉屑饭全部吃完，只觉得精神为之一振，浑身有说不出的力气，当下指着前方道：“仙师，这就走罢。”
知白这番解释显然不能让敬安帝满意，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齐峻半晌，才转过头去又吃起自己手中的玉屑饭来。齐峻勉强止住了呕吐，扶着旁้边的桂树歇息片刻，胸ถ头烦闷呃逆之ใ感才渐渐散去。
齐峻的心陡然提到了喉咙口——知白曾说过齐嶂才是身有龙气的那一个，若依他的说法，将来这大位必然是齐嶂的，如果这时候他倒戈ຖ齐嶂，那ว么……
知白目光在真明子身上打了个转，又转眼过去看了看齐嶂，沉吟不语。
齐峻唇角不由得也微微弯了起来。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他最清楚，叶贵妃和真明子这一次，可算得上是偷鸡不着蚀把米。敬安帝ຓ笃信鬼神，宠爱叶贵妃，可并不代表他就能容许有人以此为ฦ借口来欺骗他。叶贵妃这一病，宫里谁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她若不病，就会被明白地褫夺协理六宫之权，那脸比现在丢â得还要厉害！
“皇上要为ฦ知白道长上尊号为秀明仙师呢。”说到最后，冯恩的嘴终于忍不住咧开了，“皇上说，娘娘千秋节却受了惊，叫六局那边送了好些东西来，还说娘娘这个千秋节没过好，过些日子要再择地开宴替娘娘庆祝。又说这件事是叶贵妃办得不好，罚了她三个月的月例。”
“国师——”贤妃苦笑，“国师比皇后还要……”不，在这后宫之中，其实国师比太后还要得皇上看重呢。
宫女想了想，终于大胆地道：“其实依奴婢之见，皇上无子，钦天监该好生观一观天象，是不是有什么人作祟才是。”
“别胡说！”贤妃赶紧ู喝止，“你不要命了？”
“奴婢可是说的真心话。若是皇上有了子嗣，观星台那ว边，国师还能如此得宠吗？”
“钦天监……”贤妃苦笑，“国师自己้就是神人哪……”
“奴婢也不是说让钦天监造谣，只是看一看。若是当真有碍，那也是娘娘一份功劳。”宫女也愁呢，仆以主ว贵，若是贤妃失势，她们这些贴身宫人又有什么好处？
“那，那就试试。”
正烨五年六月，钦๔天监使进言，帝星旁้有一星，其光由暗而亮，压迫帝星，后宫无子，只怕与其有关。
“早怎么不见你们上奏？”齐峻面沉似水，冷冷地问。
“回皇上，此星早隐在帝星之ใ旁้，只是其光晦暗，臣等观之不清，不敢妄言。”钦天监使奉上一迭记录，“臣等观此星已有七年之久，逐年记录皆在此处，绝非虚言。”
齐峻拿过来扫了一眼，其纸色墨色都可证明，这确实是七年间6๔续的记录，当真不是临ภ时造出来的：“你说已๐有七年之久？”
“是。”监使伏地，“臣等皆知妖道真明子屡以假天象欺君，臣等那ว时不得先帝信任，进言无力，可观测天象一事，却未尝有一日止。此星初时光晦暗，乃是佐星之ใ象，故而臣等亦未进言。然而近年来其光渐亮，以至压迫帝星，阻其气运。如今至夏，其象更显，臣等，不敢不报。”
齐峻心情复杂地看着监使。这监使家世代相传皆以此为ฦ业，其忠心也是真的，当初ม真明子初入宫时，还因为驳斥其言论而遭敬安帝贬斥过，这记录也都是真的。可是如果说七年前便有星隐于旁้，那——只有知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