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眼明亮,一脸我做的对吧快夸奖我吧的表情,王郎中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一边搭脉一边就道：“嗯，是不好随便移动。”
章老太太此时脸涨的通红，那样子是不太好,王郎中走过去，倩姐又道：“我听王天冬说过，中风的人不能随便移动，就让爹一直抱着奶奶，一直没有动呢。”
“嗯，娘这一次也同意咱们的日子了。”
“娘不是早同意了吗？”
这还叫不逼我！章文庆郁卒死了,他第一次现柳氏这么得理不饶人,他想了想：“你可莫要再让别人看了。”
章文庆哑口无言，柳氏道：“反正写与不写你自己看吧，我也不逼你。你要是不想写呢，那就回去，明天再来就好。”
“我记得咱们的酒酿昨天卖出了一百三十碗，其中一百一十二碗都是带鸡蛋的，这一笔就是一百六十八文，不加鸡蛋的就是十四文又四个铜子，这一笔就是一百八十二文；七百串带羊油的羊肉串ธ大概应该是五百二十五文，八百串不带羊油的是四百文，这一笔就是九百二十五文；大饼卖出了八十个，韭菜盒子卖出了九十六个，这一笔应该是二百八十文，还有小菜，昨天大多是送的，卖的可能有五六份，这就忽略๓不计了。我算一算啊，咱们的收入应该是在一千三百八十七文左右，刨除掉本钱，娘，咱们昨天的净收入也该过五百文了！”
昨天算是她们出摊子一来生意最好的一天，串ธ的一千五百串羊肉串都卖完了不说，连酒酿也卖的干干净净，大饼和韭菜盒子更不用说，女儿撒下一大堆的铜钱和她数。
想到被子，他又不免想到家里的饮食。柳氏一向愿意吃食上下功夫，过去不说了，他们家晚饭就没少过四盘菜，现虽然不能和过去相比，但哪怕是做个打卤面呢，柳氏也会配个豆干泡菜，肉丸鱼块什么的。而老宅这里，常年的就是稀饭窝头，菜也不过是那么เ几样，像今天晚上就是一个绿豆芽，一个土豆片，另外就是他大哥拿回来的一包猪大肠。
章老爷子常年中风，虽然章老太太勤快，经常给他换洗翻身，离的近了还是有一种哈喇味。章文庆此时闻着他爹身上传来的味道，盖着死沉的被子，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他们家，柳氏每年都会把被子重新套一遍，有太阳的时候也都会拿出来晒，所以他们的被子不仅宣软，而且经常会有一种很舒服的味道。
“姓章的是真傻吗？要的就是那个位子吗？逼着谁给那个位子了？妹妹愿意让给咱们承她的情，不愿意也不会难为ฦ她。老三愿意帮咱们那很好，那就问问他愿意帮咱们什么เ？是不是愿意去给老太太说和说和？是不是就能让咱们过天儿了？”
“！……”
“原来叫天啊。”
“嗯，娘说，这是的名字呢。”感觉到他是和善的，天儿的胆子也大了很多，说话也流利了起来。
“啊？”
问完这一句倩姐就觉得自己้问多了，弘毅也就是不到十岁的样子，能有什么เ打算？这又不是咨询爆炸的现代。他能想到出来以劳力换吃食就很了不起了。哪知道弘毅抿了下嘴：“想把自己้卖了，但怕这笔钱用不到天儿身上。”
“你来了就知道了，保准是你想见的人。”
“什么人？”
“不教？你们学馆里都不教，那……”
“娘，学馆里不教这些哩。”他们家的老二章广喜吭哧道。
“但……”
柳氏的表情扭曲了起来，倩姐连忙道：“当然我不是说要爹也成他们那样，我只是觉得爹不该像过去那ว样过的那么舒适了，这点我不是对你说过吗？”
一文钱并不少，在这个集市上可以买两个大烧饼，如果不讲究的话足够糊弄饱肚子了。但就像倩姐说的，这东西稀罕，大家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贵，那年轻人犹豫了一下就掏出了一文钱：“来两串。”
“不贵，一文钱两串，您花一文钱就当吃个新鲜呢！”
柳氏猛的抬起头，章文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咱们给利息，多给利ำ息！”
“一百两是不少，但大哥跑了这么多年的车，有积蓄呢。”章文庆是跟着跑过车的，对其中的利润有一定了解。就算要养活那么多人，但老宅那边一向节俭，一百两ä还是应该拿的出来的，“如果大哥那里拿不出这么多，你看是不是找二姐姐也凑凑？”
章文庆看了她片刻，闭上眼：“三娘子，请王郎中进来吧。”
马氏的脸早已变得惨白，但此时还能勉强一笑：“二郎在说什么？我怎么不太明白呢？我自然是有了你的孩子，这一点，你不也是知道的吗？”
王氏向来嘴碎，每次拿着柳氏送来的东西还要絮叨一番，什么เ这后腿的肉不够多啦油不够厚啦，什么毛太密啦，柳氏实在不耐烦，倩姐对这些却不是太在乎，而且她非常享受送来东西时，小三小四的惊呼，以及章老太太的夸奖，所以后来就由她一个人来送了，反正有尤妈子跟着，又是坐车来的，也不怕有什么危险。
“哒哒，这是上好的松江布，不是破布。”倩姐开口，这次年礼还是她和尤妈子一起来送的，这倒不是柳氏由着她冲锋陷阵，而是这两年都是如此。
正说着，得了信的柳氏也从厨房过来了，母子俩很有默契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章老太太在这里用了午饭，临走又拿了两条大鲢鱼，那ว鱼每条都将近两尺，就算老宅那边人多也尽够吃了，但就算是这样，章老太太心中也不是多满意，章文庆虽然没有推脱，但她也能听出话音里不是太急迫了，想到王氏的话，她对马氏那边，也有了意见。
“那你可要记住，过了年，小三就要八岁了，我记得你早先六岁都启蒙了呢。”
小三小四本在屋里玩，见到她都飞奔了出来，倩姐拿了两个橘子给他们，两人有点畏缩的看了眼东边，倩姐笑道：“吃吧，没事的，我拿好多呢。”
“二姐！”
“她真是这么เ说的？”倩姐两ä眼放光。
说的那ว叫一个义正言辞坚贞不屈傲骨嶙嶙，要不是得了女儿的叮嘱，柳氏几乎就要上去抓画了她的脸。
她说着，上前握住马氏的手，用力摇了两下，马氏彻底惊住了，柳氏不该是这种态度啊，就算是勉强接受了她，也应该是不冷不热的，她早就想好怎么เ在章文庆面前做姿态，说什么话办什么事了，这柳氏突然这样，她、她要怎么เ办？
“妹妹千万不要这么说，我是个没有用的，和二郎成亲十年也没能为他添个儿子，以后还要靠妹妹了。”
马氏笑道：“看来这天一冷，大家都想吃口热乎的。难得娟姐买来了，咱们快吃吧，娟姐你去把筷子和汤勺拿来。”
娟姐看了她一眼，才低声道：“人多……”
不过这里还真不排斥女人开店，在她过去的记忆里就有一家专门为ฦ女性设置的门店，那里的掌柜小二都是女性，往来的也都是女子。章晓倩虽然是做导游的，知道不少典故传说，但对历史还说不上了解，不过也还大概记得，好像宋朝是有这样的店的，而且好像还不少，针对各个ฐ阶层的都有。
说实在话，她一开始是有点疑惑的，在这古代，良家女子能这么贩卖东西吗？后来她慢慢搜索过去的记忆，现走街串巷提着筐篮的妇人还真不在少数，当然她们大多是卖吃食装饰之类小东西的。
“能怎么好？更何况这么一大家子的嚼用，还有你爹，常年要请医吃药的，又能攒下多少钱？你大哥那里还好点，老三跟着你大哥，吃穿是没问题，但他本就分不了几个，孩子又多，能ม给孩子们添什么零嘴？”
“大哥的生意不是挺好的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大姐自然是在家的，你大姐可和你不同，最是讲规矩的闺女了。”
“大姐姐在家吗？”
“嗯，这么一来，就是不一样了，真没想到砂锅还能ม这么好吃。”尤妈子那边赞叹，小桃红早已๐吃完了自己那份，眼巴巴的看着锅里剩下的。
“大家觉得这个ฐ能卖吗？”
“绝对可以！”尤妈子立刻道，柳氏皱起了眉，“可是倩儿，咱们没有手了啊，车子也装不下了。”
他们那ว个小推车现已๐经很勉强了，有些东西都要小桃红提着。倩姐一笑：“没想过自己卖。”
“那想怎么样？难道卖给别？”柳氏为难道，不用去试，她就知道这个东西值钱。就像那把孜然，他们大半的生意都这一味调料é上，靠这一点他们足以能赚上几百两ä银子，就算以后别ี也用上了孜然，但他们是头一份的，名声打出去了，只要不自己败坏，就不会轻易被压下。可如果光卖孜然这一点，最多也就卖上几十两，一开始还不见得有会认。
“当然也不能ม就这么卖。对了，娘知道这里放了什么东西吗？”
“反正是有盐，这锅里本来已๐经放盐了，这调料上去，就有些咸了。”
“嗯，然后呢？”
“还有……八角？”
“娘真棒！然后呢？”
柳氏摇摇头，倩姐笑了起来：“娘都尝不出来，那ว别更尝不出来了吧，嗯，还要再多加点东西，务必让他们都不知道到เ底放了什么！”
倩姐得意的笑着，小小的梨涡挂嘴边，一屋子的也跟着笑了。此时炉火正旺，屋里飘散着食物的香气，谁都没有想到正外面受冻的章文庆——他被倩姐指使出来买大白菜了。
倩姐是这么给他说的：“爹，咱们家现泡菜的生意好，正是要多做的时候，帮着买点白菜吧。别到เ市场上，到乡里去买，那里的便宜。也看到了爹，咱们一碟泡菜只卖两个ฐ铜子，随便能ม有多少利润？这省的就是赚的，所以您就辛苦点吧。现市场上两ä个铜子三斤，到那里可千万别买贵了。对了，要是看到那好的萝卜也捎来点。不知道上哪儿买？就到五妞家嘛，她家指定有，就算没有，她也能ม帮找来的。怎么เ去？当然是走着去了，总不能因为这个再包辆车吧，那ว还不如集市上买的。哎呀，真不远，当初ม娘带着都去了，爹当然更没问题的。等买了白菜，就可以让把送回来了，不用拿钱，等他把白菜送上门的时候咱们再给他嘛，以后还能长期做这件事，家指定愿意。当然，要给您准备几文钱，万一您饿了呢，再给带上两个大饼，就不夹韭菜盒子了，那ว东西凉着吃容易拉肚子。”
所以现章文庆正裹着自己的狗皮坎肩寒风里抖，他走着还想着，他怎么就落到เ了这个境地？他好好的一个ฐ秀才不看书不用功，来买什么大白菜？可全家都努力，他看到了尤妈子和面，小桃红串串，倩姐弄什么调料é，柳氏做泡菜，就连那个弘毅都劈柴，看不出那ว小子个不大，还怪有力道，来的第二天就表示他可以劈柴，家里不用买现成的柴禾了。
一家都忙，就衬着他有点无所事事了，所以倩姐就把这个最省力气的活儿交给了他：“就是买卖东西嘛，爹，只要找到五妞家，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这省什么力气呀，往日坐车不显，现走路……他要走到什么เ时候啊！
他正走着，突然就听到เ一阵马蹄声，抬起头，就见远处一队马疾驰而来，那队来的很快，好像他就这么一抬头的功夫，那队就到了跟前，他连忙向旁边让了让。再看那一队，大概七八骑的样子，一水的黑色大马，玄色大氅，里面仿佛穿的是某府的私服，就这么เ一瞬间他也看不出什么，就见打头的那ว个不过二十岁左ุ右，长了一双丹凤眼，皮肤白的有些蓝，非常文弱的样子，却让他不由得心中一突。
那ว队很快从他身边奔过，他正要转身，就见那队突然停了下来，当头的那个ฐ好像对身边说了什么，一个就调转马头向他奔来，他唬了一跳，不由得就想躲开，就听那道：“敢问这位先生，河州府怎么เ走？”
“啊？”
“河州府的府城是不是顺ิ着这条路？”
章文庆吞了口口水，点点头：“过了青茗县，再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