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整个青茗县，他们这也算中等人家。可慧姐母女俩也不过是女户，整个柳氏家族，出功名是章文庆，也不过是个秀才，有关系杨继山，也不过是个书办，有钱财柳中石，也不过就是两间铺面老板。如果真落到有心人眼里，他们联合到一起也保不住慧姐。
柳氏用力点头，如果一个绣活卖个几十两银子，别人虽会啧啧称赞，含酸拈醋说上几句，一般却不会有太大反应，就像她二姐当初那个屏风，很是风光了一阵，闺女媳妇们谁提到柳二姐那不管真心假意都要夸上两句。可一件绣活卖出几百两，那就不是风光了，大，还是危险！特别是对他们这样家庭来说。
在现代，女子娘家够不够硬实尚且有这样的影响，更何况古代了。若柳中石能够立起来，以柳家的钱财，压也压的章家不敢这么เ欺负她娘了——虽然章文庆是个秀才，可毕竟也还只是个秀才，还没到举人的地步。但柳中石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做！别说为ฦ她娘撑腰了，她这个亲外甥女遭难他也能不露头，除了过年站一站，他竟能仿佛没有姐妹似的。
为什么？就是希望她在婆家受气的时候，舅舅能出面。而她那个舅舅也没令她妈失望，据她妈说，刚嫁给她爹的时候两口子吵架，正赶上那个舅舅过来，当天下午她舅舅就带着一家子人过来了，从那以后，她爹就不敢对她妈大吼大叫，所以她妈过去没少给她说：“现在对你弟弟好些，将来还指着他给你出头呢！”
“行了行了，还真能指望他干活？”柳氏一边手脚麻利撕着，一边道，“你要做什么赶去弄吧，这一家人还都等着你开饭呢。”
“娘你要一直这么说，爹就永远做不好。”
“什么เ？”那小孩跳了起来。
“我不卖给你。”
“做丫头倒是可以的，可就算是做丫头也要有个房子吧，难道爷就让这里做丫ฑ头吗？那可寒酸死了！”兴胜胡同的房子，虽是一个小独院，却是又脏又乱，隔壁还养着猪，每天那气味都让难以忍受。别说和章文庆当初给她长岛附近租的房子相比了，就是和她过去住的也没有办法比。
那时候刀疤三有事要离开她也没有太乎，只是两约定以后有什么事还是要互相帮助。她本以为再相遇的时候自己一定会成为章文庆的妾，或者是妻了，谁知道她竟连早先的日子都过不了，混的别提多落魄了。反而是刀疤三看起来风光了很多，一出手就给了她五两银子，还搂着她调笑：“怎么样，要不要给爷做丫头啊。”
打声招呼就可以了，又何必拿着调料过来？
倩姐一笑：“姐姐想多了，们要是真准备自己卖就不来找姐姐了。”
“哥哥我真的睡了哦。”
“好好，你睡吧。”
“有一个案子需要章秀才过去协理，哪个ฐ是章秀才”王郎中ณ手边放着药箱，手还搭在章老太太的手腕上，所以那公差的目光就转向了章文庆，虽然此人衣冠不整，但看起来还有几分文气，“章秀才，跟我们走一趟吧？”
倩姐看过去：“正是，你们是……”
吃完饭，柳氏吩咐好尤妈子要买的东西，就催促章文庆出门，章文庆一怔：“不叫车吗？”
第二天，章家三口一早就收拾利索了，原本他们不用赶的太早，但他们晚上要出摊，这就要抓紧了。就像尤妈子说的，家里只有白菜萝卜，所以早点是从街上买来的油条豆腐脑，章文庆本不太爱吃这种东西，此时吃起来也非常香甜，一边吃一边想着牛家真是太节省了，早饭竟连个油条都不配，小妹的日子也说不上如何好啊。
“二哥，我知道我知道，都是从那ว个时候过来的。”虽然章文庆让了，但牛家老夫妻在厨房带着两ä个孩子吃过了，所以此时饭桌上只有牛家夫妻和章文庆三人，牛永富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说实在话二哥，我当时也为难，这一边是生自己养自己的亲娘，一边是对自己老好的媳妇，两边都不能亏，偏偏两ä边呢，有时候想法还不一样，淑桂，我说这个你不生气吧？”
章文庆想不到这事情怎么过去，但不耽误他往肚子里灌酒，他肚里没什么เ东西，灌了几杯就有了酒意，当牛永福又一次端杯的时候，他忍不住道：“永富呀，哥哥的日子难过啊。”
“说他大姑，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家才不是逼呢。”王氏咬着香肠道，此时大家都没心思吃饭了，她趁机多抓了两片香肠到自己嘴里，“这事还要娘点头。”
章淑萍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只那里哭：“娘，这刚过了年，他爹还没开馆，实拿不出银子。那三娘子这时候来要，就是要逼呀。”
想到เ这里他更是心惊：“娘，要不就让们过了天儿吧，真的挺喜欢那个孩子的。”
章文庆也没想到柳氏会真的不来，这些年柳氏虽然对老宅这边有意见，但大面上都还过得去，对外从没说过章老太太一个不字，更不会不给她脸，而这一次，竟然连来都不来了？
柳氏抿了下嘴，神情坚毅的点点头。
原本一直做活的柳氏停了那里，倩姐又道：“娘，真想让天儿做的弟弟，要是这次爹没挺住，咱们可一定要顶住。”
章老太太也不顾孙女了，先去翻箱子找头油了，她没想到เ小女儿今天会来，这头油藏的结实，等她拿回来章淑桂也帮囡囡换好了尿布，她把头油往女儿怀里一塞：“拿好了，别让大嫂看到。”
“真不用。”
“这里的铺面哪里买的起？我和你小姑父辛苦这么多年也只够在永安街那里买个铺子，以后啊，我们就在那里卖包子，家里有个什么事也方便照ั应。”
“永安街？小姑，你们不在长岛这里了吗？”
“本来是有一个ฐ心思，现在……”
柳氏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按照习俗，在大年初二她们这些出嫁的闺女都应该带着家人去倩姐的大舅柳中ณ石家，可惜柳中石的媳妇李氏为ฦ人刻薄尖酸，觉得这些闺女来一是麻烦，二是要占他们的便宜，因此在柳氏父母去世的第二年就给她们拉长了脸，所以再后来他们的聚会就都改到เ了柳氏的大姐刘淑珍那里。
“那是去年，今年咱们哪还有什么钱？”
柳氏准备了一块布，又包了个五百文的封子，问章文庆，章文庆道：“会不会有点少了，去年咱们才包了个二两的。”
“你这孩子！”柳氏往倩姐头上一敲，心中也是又羞又甜。那时候，她去收货也好，出摊也好，章文庆都会来接，他不怎么会做饭，但是会烧好一大壶热水，买好一块猪头肉，把她早ຉ先蒸好的馒头放在蒸笼上，等看到她的时候，他就会抱起女儿和她一起回家。
“是啊，我们准备的不多，很快都卖完了。娘，你看爹对你多好，还特意出来接你。”
“这怎么会？”虽然有点相信女儿的话，但柳氏还是觉得丈夫不至于不想中举。怎么会不想呢？中了秀才只能说有了功名，中了举却是有可能当官的！而且中举后能免的赋税加大，自有人带田à来投。
倩姐冷哼了一声：“出手大方也就罢了，自他中了秀才娘还见他用功过吗？是，还是会不时的看看书，但和他没中之ใ前相比如何呢？说是以文会友了，那ว刘秀才之流的有什么好会的？别说见没见过，娘可曾听说过，天天在外面会友的秀才可有中ณ举的？我看爹对考举人已经不怎么上心了。”
看着那个仓惶的背影，倩姐暗暗松了口气，这马氏，算是告一段落了吧，下面只要章文庆能把守得住，这个人应该不太能影响他们的生活了。
“快走快走，我们观前街见不得你这样的下贱货！”这样说着，真有人去拿扫把出来了，马氏又羞又恼，心中更是恨的半死，有心再说点什么เ，见周围没一个支持的，也不敢再停留了，最后只有暗暗咬了下牙，拉着娟姐匆匆走了，还有人在她背后高喊，“以后不要再来！”
说话间他们就到了观前街，王郎中倒没有出诊，给天儿看了看，却是连油皮都没有擦破的。看来那车夫虽然态度不好，技术却是真的不错。倩姐在王郎中这里买了一罐梨膏塞到弘毅的怀里：“我身上的糖都被弟弟们拿走了，这个ฐ拿去给天儿吃吧。拿着吧，不值什么เ钱，这天吃了又润肺又清心，小孩子们还爱吃。”
弘毅有些含羞的稍稍别了下脸，但眉宇间却充满了自豪。
但是当初，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只能是她付出吗？只能是她顺着他的意吗？
不管五妞愿不愿意，马氏的话题总围着她转，她一向善于说话，又总顺着五妞的口风，后者不知不觉就被带了进去。
马氏恨的咬牙，脸上却不能显：“姐姐说的是，这真真是我的福气。姐姐成亲几年了，有没有孩子啊？”
“这行吗？而且等她进了门，咱们也不必麻烦大嫂子了吧。”
柳氏听了心中暗喜，脸上却也装ณ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是有点不太妥当，对了，可以这样！对外，咱们也不必说大嫂子是去照顾人的，若没有人问呢，就正好，若有人问呢，就说二娘子也没什么正经娘家，咱们先请大嫂子帮着打理打理，好赖也就这么เ一两个月的事，待她进了门，大嫂子再来也没什么顾虑了。”
章文庆对这个爹也非常有感情，一听她这么เ说，嘴也不硬了：“三娘，你有心了。”
要说整个章家，她最留恋的，也就是章老太爷。当初就是他支持章文庆读书，后来也是他想办法促成了他们的婚事，一直到后来分家，若不是章老太爷点头，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容易的走掉。谁知道章老太爷没有等到章文庆考中就中了风，常年躺在床上，神智都不怎么清醒。
“还好。”章文庆有点不自在的说。自从有了身孕，柳氏就不再下厨，他们一日两餐，要不是在附近的小馆子里解决，要不就是买回来吃，他刚才回来的时候真是又冷又饿，已经在厨房里翻过了，但除了昨天剩下的冷馒头和一点咸菜，竟没找到别的东西。
“我给你买了点吃食，你饿坏了吧。”
“我让尤妈子帮你叫辆车。”
新做的翻毛皮袄，去年的飞花布袄子，黄棕色的带帽大氅，青色棉布暗花长袍，一件件拿好，两ä个包袱竟都没能装ณ下，章文庆皱了下眉：“拿两件就可以了，这么多，我怎么拿？”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她当时把这个ฐ问题敷衍过去，那ว对方也不会那么快的和她分手吧，不，应该是不至于就那么不再联系吧——他们连手还没有拉过的！
说实在话，那ว段时间她也有点难过，因为ฦ真的对对方有好感，不过也就是因为ฦ有好感，她才不想骗对方，自费是说不上光荣，但也不算丢脸吧，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章淑萍没有说话，王氏又道：“虽然都是至亲，可咱们家也不是宽裕的，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呀，现在也不是秀才娘子了，还是想点实在的吧。”
“那是二弟妹家的亲戚，我……”
“哎呀，是二弟妹家的亲戚，那不也是咱们的亲戚，正是该亲香亲香的时候。来，你跟着我，现在就去和她好好唠唠！”
周氏这次过来，就没存什么เ好心。不说她包里带的东西，就是从场面上她也不准备让今天平平和和的过去，不过这种事不能急，总要找机会的，好在下面时间还长着，所以她就坐在那里扶着头，慢慢的看。越看越有优越感，越看越觉得自己比所有人都强，自己้的女儿比所有的小姑娘们都好。正得意间，面前突然出现一双大黑手：“大妹子，吃瓜子啊。”
周氏抬起头，就看到了正对她笑的灿烂的王氏。
“这瓜子，我是不吃的。”她慢悠悠的说，头微微的昂着。
“那大妹子吃点心不？”
“这种点心我也是不吃的。”周氏瞥了她一眼，“还有，你做什么叫我大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