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鸿豫端来一杯茶给他漱口，两ä人在灯烛下对坐了会儿，司鸿豫才道：“你若听得刺耳，不肯接受，我便换个ฐ说法。就算他司鸿七对你情深意重，心有不舍，总有别ี人舍得，就算司鸿七不忍下手，总有别人想要先斩后奏……”
傅少容无力躲避，被吻了个正着，脸庞传来一阵温暖的呼气。
你等着。
夏绯衣傲慢地笑了，笑意里带着几分懒于掩饰的猖狂。接着，他伸出手，指了指底下敞开的酒楼大门，又拨开鬓发，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面颊，最后，用口型对傅少容说了三个字。
他们之间并无过节，但他曾经身居的那个高位本身就是最大的过错。千百人求之ใ而不得的位置，他占了将近十年，即使此刻已经离开，衣角上还沾着昔日的荣光——微末，却刺眼，刺眼得让人恶念杂生。
傅少容立刻明白了。
门开刹那，风起倒灌，吹得那ว人长发散乱，竟堪堪后跌了半步。
视线往上，又看见只穿了一层里衣、偎在门边的傅少容，神容疲倦，唇面苍白得不剩半点儿血色，衣领还沾着干涸的斑斑á血渍。
傅少容诧异地抬头：“什么时候？”
“我？”头顶那声音顿了顿ู，笑道，“我沐浴过了。”
他的傅郎身段修长，眉目疏朗，这般脊ิ梁笔直地坐于马上，颇有几分不披甲â的文将风采。从前带夏绯衣来时，少年高高坐于骏马之ใ上，也有率真秀气的感觉，却比不得傅少容这般耳目一新的清俊。
——这家伙看似文文弱弱的，不料当真会骑马，先前倒是小瞧了他。
“啊！”
……然后，被一口咬住了裸露的肩膀。
侍女们早就被府中鼻孔朝天的门客弄得上了火，如今来了一位贴心体己的公子，一传十，十传百，都三三两两ä偷了午休闲暇到思清园外头张望。运气好的隔窗调笑两句，公子非但不生气，还会问了她们的名字，用一种瑰丽的古体写在纸上，作为赠礼。
卉蓉和苏蓉鼓起勇气上前攀谈，他也不摆架子，神仙鬼怪之ใ类的奇闻轶事张口就来，唬得两ä个丫头面色惨白，他却在一旁淡淡地笑着。闲来无事，还教她们宫廷琴艺，讨论几句刺绣针ฤ法，甚至取出笔墨纸砚，亲自做了她们的习字先生。
廊前满满一汪秋水，波光微泛，水声潺潺。池子四周绒草芊软，星砂覆地，秋木枝桠繁盛，叠出好几重深浓的黑影。廊灯上绕一层鹅黄的纱缦，笼住了灯里恬淡的烛光，好似隐在云中的月娘。
傅少容止不住一阵慌乱，踉踉跄跄下了床，奔过去用力推房门。房门出乎意料地不曾落锁，他收步不及，半截身子跌到了屋外长廊上。
八月时节，桂花开得旺盛。未及走近，淡淡的桂香已๐经扑鼻而来。
折兰苑的中ณ央有一棵桂花树，傅少容到那儿时，司鸿凌正在树下等他。石桌上一盏幽暗的宫灯，一壶沏好的龙井，还有简单的茶点。
长久以来，他弹琴全凭心意，很少学别ี的门客那般附庸风雅地弄些集子，唯一有过的一本就是《乐闻集》。当年司鸿凌初遭废黜，凤离东宫，人心崩散，曾有那ว么一段最为落魄的时候，身旁只剩他一人不离不弃地相陪。那年傅少容不过十八，又是个家养文客，帮不了别的忙，怀里只一架玄木凤尾琴，便日夜奏琴，为司鸿豫纾解心中郁结。
《乐่闻集》，是一本记录曲谱的册子。
仔细系好襟结，翻平袖口，凑近司鸿豫的脸颊啄了一口，夏绯衣这才道：“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在府里的时日，殿下依旧记挂着我。”
夏绯衣摇头：“倒还不急，又不是第一次。”
睫毛微颤，少年疑惑地睁眼，就见司鸿豫伏在他身上漫不经心地倒腾。
只是没过多久，呼吸又渐渐放缓了——身体的感觉十分怪异，快感潮起潮落，杂乱无章，好似一条枯水的浅溪，不至于彻底断流，却只时断ษ时续地涌水，全然累积不起来。
景况与方才无异，身体却更冷了，每一寸皮肤都像贴在了寒冬的冰面上，唯有手背贴着什么温热的东西。他动了动手指，将那温热之物握于手心，贪婪地捏紧，想要暖和一下麻痹的身体。
九儿伏在雪中，咳得一地血沫子。
“这是城里运粮的货船，天天沿着河道兜圈子，跟厨子的转磨一样，走不远的。”六娘揉揉他的头发，比划道，“以后呢，我们要去南边的大江，乘一种三层高的大船，绘着彩漆，可好看了。九儿在上头晃荡几日，再下来，就到了京城了。”
他好奇地探头，望着空无一物的河道口。
连秋棠不急不慌，仔细寻找着破绽，静候反扑时机，周身气焰开始缓缓回升。正当这时，小公主又是一声高喊：“秋棠，你跑什么！是不是屁股疼啊？”
交战中的两人皆是一怔。
连秋棠直接破功，全身动作僵停，面红耳赤，活像个熟透的虾子，手里的轻剑颤成了一叶落雨芭蕉。
司鸿豫知道他此时必然臊得要命，善良地憋住了笑，顺势持剑一送，将人彻底逼至院角，剑尖没入墙壁数寸，离连秋棠的脑袋仅有三寸之ใ遥。
比试戛然而止。
经此一遭，连秋棠败得全无尊严，灰头土脸地朝司鸿清晏走来。
他双肩低垂，剑尖拖地，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嘴里嘀咕曰小公主果然挡不住血脉亲缘，玩的是表面向阳，暗中投敌。磨磨蹭蹭行至跟前，头一抬，发现傅少容居然也在，面颊更红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直笑：“练得不好，让傅公子见笑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手中ณ轻剑倒提起来，以双手捧上，道：“公子不妨也来试试？”
傅少容连剑柄都不曾握过，哪里会使利器，摇头婉拒了。
这话却被司鸿豫听到，他隔池而立，眸色蓦然变深，手中刚收起的长剑复又出鞘半截，伴着悠长的一声清鸣。
“拿着，我教你使剑。”
语气有几分强迫的意味，却又听得出无害。
傅少容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接住了连秋棠的剑。意料之外的，兵刃竟比想象中沉重许多，沉甸甸地直往地上坠去，勉强握住了，手臂还是止不住下偏，晃晃悠悠地颤动。
司鸿豫看着他乱七八糟的握法，叹道：“老七真是心宽……”
白占了你不屈不挠的一副忠骨，竟连最普通的防身之道都懒得教你。
后半句自是没说出来。
他几步跃过小池，半空中长剑突然出鞘，落地时已是执剑在手。傅少容以为他要直奔主题，登时面色发白，下意识地朝后躲去一小步。结果剑尖只是划过了一道由á左及右的圆弧，指向廊亭，亭内有一张矮桌，摆着四只精致的点心食盒。
“瞧你吓的。”司鸿豫笑道，剑尖逐一点过食盒，“禧寿坊，和福记，余芳堂，八珍稻香居，京城最好的四家糕点铺子，你喜欢哪个ฐ？”
傅少容却有点出神了，他觉得司鸿豫方才那道华丽的剑弧十分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总算记起是之前尉阳山上以萧指琴的动作。
司鸿豫看他不答，走近了些：“都不喜欢？”
傅少容忙道：“都……都喜欢。”
“喜欢就好。”司鸿豫笑了笑，以剑相引，带他往空敞的地方走，“以后常给你带。”
倘若八月桂花初开时，有谁告诉傅少容，再等一轮月圆月缺，待到茱萸结串ธ、簪花启酒，他便会离开景畅园，去到绪王府的内院，由司鸿五手把手教他一桩二十余年都不曾沾过的本事，肌肤相触也不躲不闪，他一定当那ว是羞辱之辞。
可当司鸿豫真的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却根本无暇分心在意。
“力道往下放，放到这儿。”司鸿豫朝他腕背上轻轻一拍，“否则运剑迟钝，你的力气也撑不久ื。”
“嗯。”
傅少容专注地盯着持剑的右手，依言调整姿势：“……这样？”
司鸿豫也不回答，他站在傅少容身后，目光深邃，紧紧盯着那截发凉的白皙手腕——裸腕，底下一根根清晰的细瘦血管，淡薄的紫ใ菀色，是脆弱而无防的模样。
他小心地将之握住了，按着腕骨揉了揉，温声道：“你这握法太伤手，顶多一盏茶就撑不住了，我示范给你看。”
话音刚落，就见他手腕灵活一翻，手中长剑擦地而过，稳稳当当抄起一片落叶。剑身于半空悬停，那叶子竟纹丝不动地贴在剑尖，仿佛被浆糊粘住了。日光经由á剑面反射到墙上，映出一道雪亮的白光。他的手臂出奇地稳，稳得让那ว白光看上去像墙壁新添的划ฐ痕。
司鸿豫将手臂移近了些，好教傅少容看清楚自己的动作，继续指导：“力道再往下放，你绷得太紧ู了。倘若做不到，不妨想想你平日奏琴写字是以何处为轴。万物皆有通则，一通则ท贯通，之前的经验悉数拿来了，学剑便能ม简单许多。”
傅少容心领神会，顾ุ自专注地琢磨起来。
他不识武义皮毛，最浅薄的一层技巧对他来讲也太新鲜ຒ，有心效仿，做出的样子却并不好看，如同孩童学步，一招一式都显蹒跚。司鸿豫都看在眼里，可他不催不赶，只是静静在旁้观望。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เ。
他要傅少容弃了宽袖，拾起兵刃，跟着他一道比划几招，就算模样再笨拙，他也心满意足。
刀，枪，剑，盾。
马厩，火堆，雪山，边城。
这才是属于他司鸿豫的世界，而不是傅少容之前生活的，司鸿七用唾沫和妄想堆砌的天地。他存着极其恶劣的私心，想诱惑傅少容抛下原有的繁文缛节、诗书卷秩，一步一步走过来，贴近他，依附他，继而倾慕他。
无法遏制的强烈独占欲，想把傅少容变作自己身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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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新留言，撒鼻息是不是这几章比较平淡的关系呢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