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容便想笑他一句儿女情长，话到เ嘴边，突然想起自己้连儿女情长都不曾有过，面颊不禁僵硬了。他垂眸望着烛影，笑意淡去，都化作了讲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卉蓉又说五殿下格外重情，每逢夏绯衣离府，他那日子都过得阴云密布，活像一个独居鳏夫，全府都得跟着他难熬。
“别说，殿下。”傅少容打断他，抗拒似的闭着眼，气若游丝，“别说了……”
司鸿豫端来一杯茶给他漱口，两人在灯烛下对坐了会儿，司鸿豫才道：“你若听得刺耳，不肯接受，我便换个说法。就算他司鸿七对你情深意重，心有不舍，总有别人舍得，就算司鸿七不忍下手，总有别人想要先斩后奏……”
傅少容看不明白他那ว几个动作的意思，可其中挑衅的意味却是立刻读懂了。
你等着。
张昭甫得意地顿ู了顿，瞥一眼傅少容腰间的钱袋，高声叹道：“可惜啊，出了王府，没了殿下的怜宠，连傅公子这等天上飘着的人物也沦落到同我们一般了。怎么เ，第一次亲自出来采办事物吗？这几样东西可不便宜，你在五王府赚够卖身钱没有？莫不要把自己抵押在这儿作赊，等司鸿五捧着钱来赎你回去啊。那么多钱，要卖几晚上屁股才还得清啊？”
他们之ใ间并无过节，但他曾经身居的那个高位本身就是最大的过错。千百人求之ใ而不得的位置，他占了将近十年，即使此刻已经离开，衣角上还沾着昔日的荣光——微末，却刺๐眼，刺眼得让人恶念杂生。
司鸿豫顿时眉头拧得死紧，暗暗骂了句什么，不由分说把那ว白棠瓣儿似的男人拦腰抱起，三四步重新送回了床里，竖起羽枕为ฦ他垫高后腰，一扯帐勾，刚刚挽起的帘子再次垂落，悠悠摇摆起来。
门开刹那，风起倒灌，吹得那人长发散乱ກ，竟堪堪后跌了半步。
司鸿豫一脸狡黠：“你睡着的时候。”
傅少容诧异地抬头：“什么时候？”
尉阳山地域宽广，两人时间又很富余，因此并不着急，纵马随性驰骋了一小段。傅少容一介文客，没有武功底子，上马虽是无碍，论起骑术与体能到底差了一截，不久便出了一层薄汗，追赶起来有些吃力。
他的傅郎身段修长，眉目疏朗，这般脊ิ梁笔直地坐于马上，颇有几分不披甲â的文将风采。从前带夏绯衣来时，少年高高坐于骏马之ใ上，也有率真秀气的感觉，却比不得傅少容这般耳目一新的清俊。
火热的鼻息喷在左肩，连绵不断，吻过了锁骨，沿着颈子一路上滑。耳垂被牙齿咬住，含进湿热的口中，傅少容呼吸顿ู紧ู，感到司鸿豫在用舌头描摹他的耳廓，一圈一圈，细致入微，慢慢探向耳道深处。陌生而诡异的感觉从唇舌爱抚之处升腾而起，沿着每一根血管游窜而去，渗透了全身的皮肤。
“啊！”
到了第四天，求字的侍女越来越多，求到了便往手帕上绣，一时成为时尚，连内院的姑娘们都纷纷放下矜持，跑去思清园讨字。过路书生不经意瞄到，惊呼府内侍女居然认得北汤古字，五雷轰顶，自信心大受打击。
侍女们早就被府中鼻孔朝天的门客弄得上了火，如今来了一位贴心体己้的公子，一传十，十传百，都三三两ä两偷了午休闲暇到思清园外头张望。运气好的隔窗调笑两句，公子非但不生气，还会问了她们的名字，用一种瑰丽ษ的古体写在纸上，作为赠礼。
这园子面积极大，布置得华美非常，就像一处……用来安置娇็妾的地方。
廊前满满一汪秋水，波光微泛，水声潺潺。池子四周绒草芊软，星砂覆地，秋木枝桠繁盛，叠出好几重深浓的黑影。廊灯上绕一层鹅黄的纱缦，笼住了灯里恬淡的烛光，好似隐在云中ณ的月娘。
记得年少时他们故作风雅，学文人士族们秋高赏月，也是这样挑了最好的青花四件，泡上清明茶叶，佐以精致的小点。情景如此熟ງ悉，心境却已不可再得。
八月时节，桂花开得旺盛。未及走近，淡淡的桂香已经扑鼻而来。
等难捱的时节过去之ใ后，司鸿凌念其衷情，命人将那些曲子一一记谱，编制成册，存放在折兰居的书房里，取名乐่闻。
长久ื以来，他弹琴全凭心意，很少学别的门客那般附庸风雅地弄些集子，唯一有过的一本就是《乐闻集》。当年司鸿凌初ม遭废黜，凤离东宫，人心崩散，曾有那么一段最为落魄的时候，身旁只剩ທ他一人不离不弃地相陪。那ว年傅少容不过十八，又是个ฐ家养文客，帮不了别ี的忙，怀里只一架玄木凤尾琴，便日夜奏琴，为司鸿豫纾解心中郁结。
装束完毕，恰逢易蓉来报，说信房摇铃三振，请殿下前去查看。
仔细系好襟结，翻平袖口，凑近司鸿豫的脸颊啄了一口，夏绯衣这才道：“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在府里的时日，殿下依旧记挂着我。”
唇舌到手指，每一处都探弄半天，将他撩起了明显的快感，正欲屏息深尝，便又很不配合地挪到另一个地方，举止生疏ຕ，敷衍了事，活像哪家初尝云雨的无知小儿。
睫毛微颤，少年疑惑地睁眼，就见司鸿豫伏在他身上漫不经心地倒腾。
腰间的伤口已๐经不再酸麻，变作刺向骨髓深处的钝ๅ痛。失血带来了强烈的倦乏็，在陷入昏迷之ใ前，他依稀听见了两个字。
景况与方才无异，身体却更冷了，每一寸皮肤都像贴在了寒冬的冰面上，唯有手背贴着什么温热的东西。他动了动手指，将那温热之物握于手心，贪婪地捏紧，想要暖和一下麻痹的身体。
京城……那是什么地方？
“这是城里运粮的货船，天天沿着河道兜圈子，跟厨子的转磨一样，走不远的。”六娘揉揉他的头发，比划道，“以后呢，我们要去南边的大江，乘๖一种三层高的大船，绘着彩漆，可好看了。九儿在上头晃荡几日，再下来，就到เ了京城了。”
司鸿清晏不悦地嘟嘴，把棋子噼里啪啦全扫进怀里，挑出十枚黑的，来回点了两遍，天女散花般往棋盘上一抛，洒得到เ处都是，最后拈起一枚白子，端端正正地按在棋盘中央。
这就开好了棋。
她朝傅少容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又朝司鸿豫挑衅地一昂下巴，这时猫儿终于爬上了岸，小公主一把捞起，心花怒放地抱着猫儿跑了回去。
司鸿豫以手撑颊，扫一眼棋盘上七零八落的黑子，没好气地望着傅少容。
“当真要下？”
傅少容点头，忽而以袖遮唇，一双好看的眉眼弯起来，显然是忍不住笑了。
他们此时下的也算围棋，却有个ฐ新名字，叫做“清晏插一脚”。这几日两人摆局厮杀，不能ม陪司鸿清晏玩闹，小公主只好呆坐观棋，无奈棋艺尚浅，观得云里雾里，十分不得趣味，无精打采好似一朵蔫ຑ了的花儿。
傅少容于心不忍，便想了一种简单的玩法，好让她也能在棋局间隙插一脚。
先在棋盘正中摆一枚白子，再取十枚黑子撒落周围，作为墙基。黑子借基搭墙，围堵白子。白子沿线外逃，移到棋盘边线就算逃脱。
这本是他与清晏的消遣游戏，司鸿豫看了觉得有趣，偶尔也爱陪他走两局，时常是司鸿豫执黑围白，傅少容执白围黑。
小公主习惯了胳膊肘向外拐，每每开棋都要使个心眼颇大的“小计”——轮到เ黑围白便撒得晨星瀚淼，有几粒索性蹦下棋盘，落入池子里，轮到白围黑便聚作小小一堆，众星拱月地将黑子困在棋盘中央。
司鸿豫知道赢不了，于是顾自静坐饮茶，半天不动。
傅少容却不肯放过他，悄悄起了捉弄的心思，先发制人将白子移开一格，接着揽袖伸腕，照ั刚才的模样又做了一遍“请”的手势，逼司鸿豫不能ม再说出“弃棋”二字。
他盈盈地笑着，司鸿豫依然没动，只是将茶盏凑近唇边浅啜了一口，目光由青瓷杯沿移向他的手指，然后喉结上下耸动，咽下了茶水。
傅少容背后一凉，忽然觉得有点危险，就要把手收回来。与此同时司鸿豫猛地扣下茶盏，一把攥住他的手指，用力扯到跟前。
“很得意？”司鸿豫盯着他，沉声问道，“因为你轻易就困住了我，我却总也困不住你？”
他的眼眸漆黑，深邃无光，仿佛一口幽暗的古井，吞没了傅少容的倒影。
傅少容慌了，摇头辩解：“殿下，我从不曾那么想过……”
说着使劲想要抽手，司鸿豫渴了几日才沾到那么一丁点儿的甘霖，哪里肯放，一把推开挡道的榧็木棋盘，膝盖撑地，倾身飞扑，瞬间就将他牢牢压在了身下，动作竟比豹子还要敏捷。
“不曾那么想过？”
“……不，不曾。”
冰凉的五指被握得更紧了，司鸿豫吻着他的手背，低语呢喃：“既然不曾想过，那这一局……不妨让我胜了？”
傅少容倚着墙壁，被司鸿豫一手堵在角落。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得点一点头就会触到眉心。他不敢动，只好在嗓子眼儿里极轻地“嗯”了声。
“小十一撒得不好，棋盘上不剩几个子儿了，我怕胜不了你。”司鸿豫专注地盯着他，眼睛久ื久不眨，含着难以言喻的渴求，“兰章帮我个忙，让你的白子留แ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待着，不许往远处逃，可好？”
傅少容想了想：“好。”
司鸿豫满意地笑起来，唇角欺近，温柔地贴在耳边：“当真……一动不动？”
“……不动。”
“那好，你就这样待着，一动不动，等我悄悄把你困住……说好了，不许逃。”
沙哑的声线牵扯着心脏深处，化作醇浓的诱惑，像最缠绵悱恻一句情话，由浅至深，渐渐缠住了傅少容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