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点了点头，“以后你再遇上这种事儿，提前给奶奶打声招呼，知道了吗？”
我赶忙给奶奶解释，“李郑华在沟里躺着，我扎不到他的后心，想给他翻个身，可他太重了，我翻不过来，我、我就扎他前心了……”
火点着以后，我们在附近又每人找了一根一米多长的细木棍，用木棍挑着那些火苗让它们在野草堆里蔓延，没一会儿功夫，火势作大，突突的火苗在野草堆里逐渐扩散开来，这时候，站在那一片旺烘烘的火势跟前又暖和又有成就感。
我们几个顺ิ着铁路来到桥底下一看，高兴了，因为这里的野草长的好好的，还没给人放过荒，几个人从铁路坡上爬下来，冲进野草堆里掏出火柴就点上了。这里属于我们村跟东村的交界带，三不管地界ศ儿。
奶奶闻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炕头这里看了一眼，我感觉她不是看我，像是在看炕上的张奶奶，我顺ิ着她的眼神扭过头，也朝炕上的张奶奶看了一眼，其实刚才我已经看了张奶奶一眼，刚才隔花白的头发缝儿我看见张奶奶闭着眼睛，好像坐着睡着了似的。这时候一看，眼睛睁开了，隔着花白的头发缝儿我看见她眼睛珠子上面全是红血丝，而且慢慢转动着来回瞅着屋里的人，样子很瘆人。我立刻有点儿毛骨悚然了，有心从炕上跳下来，不过又怕被我奶奶骂，下意识朝奶奶看了一眼。刚巧呢，奶奶这时候也正在看我，她似乎猜到เ了我的心思，轻轻瞪了我一下，那意思好像是说，坐着别动。我扭头又朝张奶奶看了一眼，张奶奶那血红的眼睛珠子刚好也正在看我，我顿时暗抽了一口凉气，感觉后脊梁骨都发凉了。
白孩儿舔了舔嘴唇，估计不知道该咋应对我奶奶了。这时候，黑孩儿说话了，黑孩儿嘴笨，不过脾ຆ气犟起来比牛还犟，黑孩儿说道：“到底啥事儿，你就说吧，俺们都是直、直性子，不来拐弯儿的。”
记得，我们那个ฐ小学就是在这一年搬迁的，在这一年的下半年。原先的小学是个ฐ大院，在我们村原来的十字路偏北一点儿，里面是几间简陋的大瓦房，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下雨的时候房顶ะ还漏雨。
先不说她了，这书里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她会一点点地占据我经历里的一部分，毕竟我过去那ว四十几本日记，两三本都是写给她的，原本写了是想有一天给她看的，谁知道……
当时，我们村分到的那ว个ฐ山头，算是我们村主要的经济来源，像我父亲这一辈人，基本上都上山开过石头。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这一带属于太行山余脉，整个这一块儿的山名叫“凤凰山”。我们山下这个ฐ村子每个村子一个山头儿，把这凤凰山给瓜分了。分了干啥呢，开山，不是效仿愚公移山，而是就地取材，要那山上的石头。你们看那些建筑工ื地里面的石子、石粉，它们原本都是山上的石头。这些石头从山体上炸下来以后，用那种一头尖一头圆的大锤砸成小块，然后放进碎石机里粉碎，上好的青石碎成石子，要大的有大的，要小的有小的，次一点儿的“离皮石”碎成石粉，用来垒砖抹墙。
我刚要反驳，我奶奶蹲回席子边儿哄起了强顺，“乖๔孩子不哭不哭，待会儿回家我叫你大娘把他扔井里。”
席子上强顺的姐姐也不乐意了，说我，“黄河，你干啥呢，强顺ิ都这样儿了，你还吓他，你们俩还是不是好朋友。”
奶奶接着说道：“将来你会面对很多这样的人，会有很多比他们还要可恨的人，难道你都要把他们打死吗，你要知道进退、知道容忍，得饶人处且饶人，懂ฦ吗？”
我眨了两ä下眼睛，说真的，我这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咋想的，听奶奶问我，点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在乱葬岗西边，靠河岸边儿的地方，长着一排老柳树，十几棵的样子。奶奶说，我们全家从三王庄搬过来的时候，这些柳树已经长在这儿了，上百年肯定是有的。
这天傍黑儿的时候天色阴了下来，这时候越发阴暗了，整个儿闷闷的，叫人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燕子跟跟蜻蜓啥的飞的也很低，看样子，今天夜里要下一场大雨了。
就在这时候，我爸推门走了进来，我奶奶回头看了他一眼，从地上站起了身。
我抹了一下因为ฦ打哈欠挤出的眼泪，点了点头。
我小时候除了怕门口儿那口老水井，啥都没怕过，这时候奶奶还是跟我一起去，那我就更不怕了。
我奶奶说：“去，奶奶跟你一起去，你走前头，奶奶走后头。”
我打开床头柜一看，四十多本日记，居然只剩ທ下了两本，而且剩下的这两本都跟鬼神无关，全是我个ฐ人的感情经历，也就是我自己的爱情故事。最倒霉的是，原来我老婆已๐经全看完了，当时那种窘态就别ี提了，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最后我老婆一把火，把仅存的那两本日记也给我烧了。
当时，因为快结婚了，家里挺忙的，我也没在意，等我结婚两三个月以后，我老婆问我，床头柜里放的那些是啥，我说是我记录的祖上几代人的经历。我老婆说，我没看你祖上的经历，我就看到你的经历了，原来你的感情经历挺丰富呀。我心说，那么เ多日记本，咋偏巧给我老婆看到我过去那ว些感情经历了呢。
后来，玫瑰泉缺人手，大队干部ຖ问这些知青谁愿意上山挖泉水，茹真真听了一想，这也算是个机会，至少能ม摆脱贾富乾无休止的骚扰，跟着几个知青就上了山。
这时候的茹真真，又恨又后悔，恨我父亲，后悔来到了这里。
这个臭老九不但有学问，还懂ฦ乐理、识简谱，当时那时候流行吹口琴、拉手风琴。这小老头儿带眼儿的就能吹响，带弦儿的就能拉响。
在我父亲两个所住的那间房子里面，大概住着十几个ฐ人，其中有一个ฐ五十岁左右的“臭老九”，叫个ฐ什么来着，我父亲跟我说过好几遍，我总是记不住，好像叫个ฐ张肃，过去是我们市里一所高校的副校长，知识分子臭老九，也给弄这里了。
砰——！
二七派里面几个拿枪的，把红星派三个人拽到另外那三个坑跟前，让他们跪在坑边，其中ณ三个端起步枪站在他们身后，枪口对准他们的后脑แ，旁้边一个人喊着号儿，预——备——
我父亲忙用方言回道：“俺到เ外面转转，买点东西。”
我父亲脚下没停，直冲冲朝小门儿走了过去，不过，怕啥来啥，我父亲走到小门口那ว里以后，两个把小门儿的伸手把他拦了下来，其中ณ一个ฐ问道：“这位同志，你干什么เ去？”
不过，当两个ฐ人刚刚跑到大门口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女声的尖叫，两个人一边跑着，一边扭头看，就见大门口的右墙根儿底下有两ä条人影，一条站在，一条躺着，那ว个站着的，正用脚踹那个躺着的，尖叫声就是躺着的那ว个发出来的。很明显，这是一个男ç生在痛打一个ฐ女生。
两ä个人用最快速度从窗户里跳出来，直奔大门。索ิ性一路没人，两个人撒开腿跑的更快了。
奶奶见我满脸泪痕皱了皱眉，随后又笑了起来，笑得我莫名其妙。
我爸跟王思河很快把双喜从坑里抬了出来，王思河一猫身儿，顺势把双喜背到เ了背上。我朝双喜看了一眼，双喜这时候眼睛闭着，脸上苍白，腿脚都软软的耷拉在王思河身体两边，好像没了筋骨似的。
奶奶说道：“走吧，先把他们两个ฐ拉会村再说。”奶奶说的“他们两ä个”，另外一个是李郑华。我跟奶奶离开水渠以后，我爸对着水渠口喊了两ä声，结果里面没一点儿动静，我爸就钻进了水渠里，钻了也就六七米，看见了李郑华的一双脚，我爸又喊了两ä声，还是不见动静，就拽着李郑华的两只脚脖子，一点点把李郑华从水渠里拖了出来。这时候，李郑华还在水渠外昏迷着呢，我要是没去喊我爸，我爸正准备跟王思河把李郑华抬到เ骡子车上。
还有王思河，王思河顺ิ着水渠一直找到เ东村，路上拦住东村的一个人一问，那ว人说这节水渠早ຉ就不用了，村里这头儿也早就给人堵住了，王思河一想，既ຂ然堵住了，李郑华肯定不可能从这头儿出来，也就返了回来。
书说简短。双喜跟李郑华两个ฐ，被我爸跟王思河一人一个ฐ背到了骡子车上，王思河赶着骡子车往村里使来。
路上，我爸问奶奶，“妈，双喜到เ底是咋回事儿？”
奶奶说：“给那ว恶鬼附身了，等身上阳气恢复了就能ม醒了。”
“那ว恶鬼呢？”我爸又问。
奶奶叹了口气说：“给他跑了，我叫黄河跑去喊你，黄河刚走那ว恶鬼就要爬上坑，我在坑边儿摆了困鬼阵，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引到阵口儿，眼看着就要进阵了，谁成想双喜身上一哆嗦，给他跑了。”说着，奶奶朝我脸上看了一眼，我估计我脸上还是一脸泪痕，奶奶是在看我脸上的泪痕，奶奶又说：“像是给啥吓跑的。”
我爸顺ิ着奶奶的眼神也朝我看了一眼，说道：“给黄河吓跑的？”
奶奶点了点头，问我：“黄河，告诉奶奶，你脸上这眼泪圪痂是咋回事儿，又哭了？”
我看了我爸一眼，说道：“我看见我爸给火车撞着了，我就哭开了。”
“爸没给撞着。”我爸轻描淡写说了一句。
奶奶说道：“应该是黄河的哭声把他吓跑的。”
我爸又看了我一眼，说道：“从小就这样，他小时候我还梦见过咱们村那些死鬼来家里告他的状。”说着，我爸又看向了奶奶，问道：“妈，你说这孩子……他是不是我亲生的？”
其实我爸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寻找答案，在第二百六十七章里，我写过一段话，当时写到我们村那ว座知青楼时，我一边写着，脑子里一边想着那座知青楼ä，突然间心里就莫名其妙产生出一种亲切感，感觉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在里面住过，脑子里似乎还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画ฑ面，床铺、水壶、还有那种，过去那种特有的气味儿，很熟悉又很遥远。我就觉得我在那ว知青楼里住过，我就回忆我可能是我爸跟茹真真的私生子，当天上传完那章我就去找我妈了，我问我妈，我是不是你亲生的？结果给我妈狠狠骂了一顿ู，我妈说，你不是我生的是谁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