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站在水渠那大口子跟前看了几眼，闭上眼睛轻轻吸了口气，点了下头，对我爸他们三个说道：“还不错，李郑华还在里面。”
等我们走到水渠跟前的时候，地上已๐经零星地薄薄落了一层。
身子向后一仰，差ๆ点朝后躺下去，稳住身子以后，老老实实四脚着地往上爬了起来。爬到大概能有一大半儿的时候，我毫无目的地朝土堆靠西边的一侧瞅了一眼，就见那ว里有个ฐ隐蔽的小凹陷，好像是之前堆土的时候没能填平，仔细一看，那凹陷里居然有一坨恶心的、黄黄的玩意儿，不知道是谁不要脸的在那里拉了一泡屎。
我朝后倒退了几步，给自己一助跑，腾腾腾地就往上跑了起来，不过跑了没几步就不行了，因为ฦ坡度太陡，加上都是虚土，几步就抬不起脚了，而且两ä只鞋子里全灌满了土沫子，脚侧面给钻进鞋子里面的小坷垃硌的很难受。
我看了奶奶一眼，奶奶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不得，我又把目光看向张老大，张老大一脸期待，我在一旁忍不住开口说话了，我说道：“有啊张爷爷，有法子啊。”
张老大接着说道：“就是你们家那些法术里面……有啥法子能叫儿子孝顺的没有？”
张永庆祖上也是大地主，名副其实的大地主ว，家里有钱，要不然他们家咋能供个黄埔军校毕业的国民党连长呢。
这个ฐ老张家是谁呢？给我邮寄过药品、物品的朋友可能不算陌生。张老大，就是我朋友张永庆的大爷，张老二，是他的亲爷，过去提到过的那个国民党连长，那ว是张永庆的二太爷，也就是张老大跟张老二的亲叔叔。
我这都没反应过来呢，把我吓了一跳，刚才出门时那股子瞌睡劲儿也给吓没了。我心里纳闷儿，这孩子啥毛病啊，哭癔症了是不是？当时还小，这要是再长个十年八年的，再这么腻腻歪歪的抱着，俺俩这辈子可都完了。
我见奶奶嘴唇一动，看样子想跟我说啥，不过话还没说出来，席子上的强顺像诈尸了似的，腾一下从席子上跳了起来，光着脚丫ฑ跑过来，结结实实把我给抱上了。
我妈听了一脸不高兴，我妈最烦我爸喝多的样子，不过我妈这次也没说啥。
我就跟我爸讲了刚ธ才傻兔子撞桌腿儿上的事儿，我爸听了一笑，对我妈说：“就别给我做饭了。”
我点了点头，嘴里说了一句，懂了。其实，我当时并不懂，甚至根本不理解“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到底啥意思。
路，显得很漫长，我跟奶奶一直在路上走着，我却想不出除了柳条纸人，我还学到เ了啥，奶奶最后叹了口气对我说：“黄河呀，记住，还有‘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最重要的，凡事不能做绝了，不管是人还是鬼，都要给他们留แ下一条活路，懂吗？”
奶奶带着我没着急往乱ກ葬岗那里去，首先来到เ这排柳树旁，这时候天色虽然昏暗，却也能看出个大概ฐ，十几棵老柳树树影婆娑，枝条随着微风轻摆，好像老柳树们正在向我们讲述着啥。河里水声潺潺，一切显得恬静自然。
在乱ກ葬岗西边，靠河岸边儿的地方，长着一排老柳树，十几棵的样子。奶奶说，我们全家从三王庄搬过来的时候，这些柳树已๐经长在这儿了，上百年肯定是有的。
我都不知道咋得罪了他们，他们为啥要这么เ对我，我终于忍不住了，一泡尿全尿在裤裆里，湿乎乎ๆ的，那ว老婆子顿时惊叫一声，撒开了我的脚脖子。我一翻身坐在了沙泥地里，泪眼朦胧地再去看那老婆子跟那ว老头儿，全不见了，除了树，啥都没了，静悄悄的，好像那老头儿跟老婆子从没出现过，好像林子里一直都是我一个ฐ人……
不知道跑了能有多远，或者只跑了几步，我也弄不清楚了，反正跟着就感觉右脚脖子又是一紧，妈呀，又给抓住了，我顿ู时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噗通一声又给拉翻在地，给拖着又往回拖，我又扭头往回一看，居然不是给那老头儿抓住的，这次换了老婆子，我不认识，反正跟那老头儿一样恐怖，一头花白的乱头发，猫着腰，那眼睛珠子向上翻着，很凶恶很凶恶地瞪着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一晃，我七岁了，上了小学一年级。这时候，用我奶奶的话说，她已经把所有的口诀、禁忌、祖训等，全教给了我，我也把那ว些东西全部背熟了，就像刻进了我脑子里，一辈子都不会再忘记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เ时候开始，奶奶给我讲完故事以后，就开始教我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第一天背会的，第二天检查，要是我能把前天背会的流利ำ背出来，就会教新的。等到了第三天，让我把第一天和第二天学的全背出来，然后再教新า的，到了第四天，把前三天的全背出来，到了第五天……以此类推。
面对一个ฐ陌生老太婆的劝说，我母亲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连看都没看我奶奶一眼。不过，我母亲也明白，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只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母亲这时候，满心的怨气，一是抱怨成亲居然出了这种事，二是抱怨这个让她无可奈何的“换亲”！
那天晚上，我父亲做了一个很美好很美好的梦，不过，他跟谁都没说过，从来都没说过。要说起来吧，父亲从来都没跟人没说过的梦，我这当儿子的咋知道了呢？因为ฦ，我就做过这样很美好很美好的梦，母子连心，父子天性，我觉得吧，我父亲也应该做的。
二胡是没心思拉了，笛子也没心思吹了，我父亲拽着不太情愿的王思河回寝室睡觉去了。
我父亲想从地上坐起来，却发现身子怎么也动不了。老婆子一矮身蹲在了我父亲身旁้，笑着，却不说话，我父亲想问她，你怎么来到了这里，但是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儿。
老婆子身影在画ฑ面里一点点放大，最后，老婆子站在了我父亲跟前，我父亲这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是躺着的，老婆子站在我父亲身边，居高临ภ下俯视着我父亲，满脸笑容。
小姑娘小茹在一旁“扑哧”一声笑了。
王思河一窒，磕巴๒道：“不、不是，没、没啥意思，俺当然想回家咧……”
三个人停了下来。
“你咋不早ຉ说咧！”王思河冲小姑娘抱怨道。
等我爸跟王思河从里屋出来以后，奶奶吩咐他们两ä个，照着给双喜做的方法再给李郑华做一遍，吩咐完以后，奶奶拉着我出门来到了李郑华家门口儿的路上。
这时候，大概ฐ是下午三四点钟，不过看天色就像傍黑儿似的，阴沉沉的，雪还在下着，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
奶奶看着漫天的雪花叹了口气，我问奶奶为啥叹气，奶奶说：“奶奶要是能年轻二十岁，要不，你能ม再长大个七八岁，那ว恶鬼早ຉ就给收住了，奶奶现在老了跑不动了，你又太小，咱家这手艺现在是青黄不接呀，唉还遇上这么เ一个厉害的玩意儿。”奶奶说到这儿，突然愣住了，看着眼前白茫茫的大雪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她嘴里自言自语的说道：“对了，爹过去告诉过我，要是我将来遇上收不住的厉害玩意儿，可以请神”
说到这儿，奶奶就像大梦初醒似的，兴冲冲拉上我又回到เ了李郑华家里。这时候，我爸正跟王思河在李郑华外间屋坐着闲聊，他们主ว要是等水盆里的艾草叶，这时候艾草叶还没泡好。
奶奶拉着我进了屋以后，告诉他们，给李郑华撒完艾草水以后哪儿别ี去，直接回家。我爸见奶奶一脸正色，就问奶奶出了啥事儿，奶奶说，晚上我作法要请神附在你们身上帮忙抓鬼。
说完，奶奶拉着我匆匆忙忙回家了。
回到เ家里，奶奶就开始准备晚上做法事要用的物件儿，我也帮不上啥忙，只能在旁边瞪眼看着。
当时奶奶准备的那些物件儿，我现在倒是大概还记得，两件纸衣服，就像那电视里垂钓渔翁穿的那种蓑á衣，往身上一披就行了，一黑一白；两顶ะ纸糊的大尖帽，也是一黑一白，两ä根哭丧棒，还是一黑一白，最后还有一面白纸招魂幡，一串黑纸剪成的铁链子。对了，还有两个ฐ纸人，也是一黑一白，上面还写着字，是用棺材板泡水兑上墨汁写成的，因为那黑纸人本来就是黑的，字写上去我看不清写的是啥，就见白纸人上写着，白无常阴阴啥，阴后面那ว个字我不认识，后来才知道，那是个ฐ“邸่”字，以此类推的话，那黑纸人上面写的一定是“黑无常阴邸”。
奶奶要请的居然是阴曹地府里的“黑白无常”，不过这世上，真的有黑白无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