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有人把某些事情偷走了，当然，不可能全偷走，还留下一些，它们存在于我的日记中ณ，我翻开日记，里面充满了有感于生活而出的污言秽语，其用词之ใ肮脏甚至出我自己的想象，以为是别人替我记的，真没想到99年叫我这么不高兴，从日记中，我现自己旧的恶习毫未根除，而新的恶习倒是层出不穷，如果良心真是自己้的法官的话，我简直就可以把自己้送进监狱，可即使呆在家里，享受着比铁ກ窗生涯还要自由的无聊的生涯，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自夸的事情，我的良心一定是叫什么人给收买了，它对我的恶习与恶行毫无感觉，由此，我可断定，在我身上，根本没有良心这东西，以后要是有人对我说起我没良心，出于诚实，我想我一定要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那是一段比无聊还无聊的日子，空白的日子，一塌糊涂的日子，回头想想，连线索都找不到，除了消เ灭昆虫以外，我还干了些什么呢？我想，使劲地想，如同一个失忆症患者在努力治疗自己的疾病一样，我敲敲自己的脑袋，再晃荡几下，希望能ม掉出些什么事情，可是，什么也掉不出来，里面空空如也，仿佛有人把里面的事情偷走了一样。
258๖
这是我作为一个文化市侩，在一番分析之后的理智选择，这没什么特别之处，其实是只凭本能ม便可做到的。
2๐29๗
有时，在我的眼皮底下，愁苦的老巍与心态不平衡的嗡嗡也搞搞半色情活动，我是说，嗡嗡在一天排练后腰酸腿疼，便想叫我给按摩，一般是听到嗡嗡＂抱抱，老怪！摸摸！摸摸！＂的撒娇็声时，老巍抢着冲上去，在嗡嗡的后背大腿上乱ກ摸一气，摸得嗡嗡连声尖叫，而老巍ณ则会想起陆小青，想起从手边不翼而飞的色情，于是摸着摸着便会半路腾身跃起嚷嚷道：＂别叫了别叫了嗡嗡，这不是要把我折磨死嘛！老周，你去放一段歌剧吧，放大点声，就听那段希腊ຘ船王的膀肩儿――叫什么เ卡拉斯的唱得跟哭似的――叫什么《为艺术为爱情》的！＂
让我们承认吧，道德是一种借口，它甚至能让一个ฐ临死的人因为自己้被认为ฦ是个好人而得到安息，它也是一种手段，能够使很多人遵守它而另一些人置身事外，它是社会管理芸芸众生的工具，它只用＂良心＂一词便可干成很多事，它的结果是让那ว些厚颜无耻之ใ徒做任何事都十分便捷，而所谓好人则成天惴惴不安，道德是一种疾病，得上此症者眨眼间便能成为上帝ຓ，这样的结果，使得天下出现了数不清的上帝ຓ，他们可以张嘴就敢判ศ断：这是好事，这是坏事，这是好人，这是坏人，这是对的，那是错的，其实讲的就是说话人自己的趣味，代表的也是说话人个人的利益――人类应当为道德这件事感到เ脸红，因为它是人类自己的可笑明，很多荒谬绝伦的事情由此诞生――比如：表子立牌坊不仅令人好笑，而且，浪费了太多的人力物力，如果表子不是作为ฦ一件坏事出现，那ว么，她干嘛那么累็呢？她只需老老实实当个表子就行了。不谈道德，人类的所谓贬义词就没有任何价值，语言的霸权也被消弱了很大一块，所谓正义之类的东西便无法在社会上欺行霸市――这不是很好嘛！
另外，从道德的角度讲，我认为，欧洲人提出的平等、自由、博爱是不道德的，因为那是一种谎言，最少也应算是吹牛，因为我们举ะ出相反的例子十分容易，简直可以说俯拾皆是――如何理解道德问题呢？作为势利鬼，我建议从道德的效果上看这个问题，很明显，谁在道德上得利ำ谁就会提倡这件事，那么，谁得利ำ呢？不用说大家也知道。
155๓
说干就干，我开始写一套2๐0集连续剧，同时开始拉片子，也就是逐帧放映一些成功的影片，以便看清拍摄画ฑ面的布光、空间关系，人物关系，镜头的运动，剪接原则以及其他一切与拍摄相关的琐碎事情，这种事，我在开始写剧本时就干过，我说过，对于技术类的东西，我很擅长自学，像导演技术这种小技还真难不倒我，不就是贴着故事拍吗？事实上，没有人比编剧ຕ更懂得自己的故事了，不幸的是，也没有人比编剧更不擅长四处弄钱了，因此，在一开始写剧本的时候，我就面临一个奇怪困境，那就是，写完后怎么办？对于这个问题，我的办法是不去想它，管它呢，先写完再说。
她给我起了很多外号，至于叫哪一个，则完全随她心情而定，由于房间里往往只有我们两ä人，因此我知道，不管她叫什么เ，总是指我。
她困了要向我撒娇，她渴了也要向我撒娇，她舒服时向我撒娇，不舒服时同样向我撒娇，她饿了要向我撒娇，寂寞时要向我撒娇，她病了更要撒娇็，与我出去逛街还要向我撒娇，只要我推开她，她就会非常不高兴，我们一起出去散步，她总是要抓着我，不是一条胳膊，就是衣服下摆，要么皮带也行，总之ใ，她必与我挨在一起，如果我胆敢推开她，她就会一言不地偷偷生气，有时故意落下我一段，有时噘起嘴，有时不理我，就是当我们从市出来，每人两手各提一个ฐ购物袋时，她也有办法挨着我。
9๗0่
夜晚，在我家，小春与菲菲去小春的一个朋友家玩了，临ภ走时说就睡在那里，明天中ณ午来接嗡嗡，好参加团里下午的排练，嗡嗡睡不着觉，就坐在床上与我聊天，我记得我们说了不少话，具体谈些什么เ都忘了，我只记得一个感觉，嗡嗡对诸如前途之类的东西完全没有兴趣，一副听天由á命的样子，她对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感触，我记得她仰着头，一会儿跟我说话，没话说就一会儿呆，她当时17岁，我记得她对我叹一口气，说：＂我们练舞蹈的能ม怎么样？＂这种自内心的悲观声音竟忽然叫我对她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柔情。
这时，嗡嗡进来，我问她：＂嗡嗡，你觉得你男朋友怎么样？＂嗡嗡抬腿便向我踢来，踢得真高，差ๆ点踢中我的脑门儿，我眼急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脚，嗡嗡刷地就来了一个竖叉，真不愧舞蹈学院科班出身，功夫甚是了得，我松开手，她又不依不饶地打了我一拳，说：＂你别乱开玩笑啊。＂我说＂嗡嗡，你放心吧，老巍不会缠上你的，他不喜欢岁数太大的姑娘。＂
老巍于是呆在那里，一副可怜的样子，仿佛连今天见嗡嗡都是社会对他实施苦肉计的一次实验。嗡嗡与菲菲进入厨房洗碗，我问老巍ณ：＂怎么样？＂老巍皱皱眉头：＂太难看。＂一会儿，菲菲一个人从厨房出来，我问菲菲：＂怎么เ样？＂菲菲摇摇头：＂没戏，嗡嗡直抱怨，说怎么把四张儿的人介绍给她。＂我看了看老巍ณ：＂看来，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老巍点点头：＂下次给我介绍一个好点儿的。＂
＂对。＂她想了一会儿，电话传来她向别人问话的声音：＂你们谁知道周文是谁？＂眼看着这事儿越来越离谱儿，我只好恨恨挂下电å话，不料，半分钟后，电话又打来了，是刘琴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别ี提多晕了。
＂周文？＂
与此同时，我还要说明，我的虚荣心不想让我做一个故事大王，故事大王在我眼里毫无价值，尽管像什么เ中国的曹雪芹、外国的毛姆、海明威、茨威格之类的故事大王也很难做，但我个人对此没有兴趣，除非拮据得需要指望写故事糊口的时候。
存在，在我看来，这是生命的头等大事，也是我的写作起点，我想，这么明说之后，专爱看故事的读者也许会失望，既然你已买了我的书，我想，我也会尽量设法对得起你，在我的书中ณ，也为你留下几个ฐ故事，我提醒你自觉地使用跳跃阅读法，读到เ你们不感兴趣的段落时，请蜻蜓点水一样一跃而过，这样说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误以为ฦ我在为ฦ你的阅读设置障碍，我不是那样的人，相反，我一直追求清楚明白，反对昏话连篇，不知所云，为此，不惜让人说我罗哩罗唆。
我得承认，在写作之外，我什么都不相信，甚至连阅读也不相信，而在写作时，我相信叙述。
我悲哀地承认，我像大家一样，只能夸夸其谈，胡说八道，不知所云。
＂你小点声，深更半夜的。＂
＂你凶我，你还凶我！我以后再也不来了！＂她再次出一声尖叫，跑到เ门边，拿起小包，把脚往鞋子里一踩，连袜子也不穿，撞上门便走了，叫也叫不回来。
这种场面还好说，但另一些场面却叫我十分难过。
比如：在我忙着干自己的事时，她便像一条小尾巴一样跟着我。
＂我怎么办？＂她娇声娇็气地成天追在我后面对我嚷嚷。
再比如：
有时，看见我做的菜，她的眼睛亮，吃完后一动不动，说是吃撑了。
事实上，她并不完全是喜爱吃我做的饭菜，而是喜爱这种生活方式。
另有时，我与她一起吃着她做的饭，我开玩笑说她平时太懒，吃了我三年的饭，她忽然不高兴了，认真地说：＂我每次做，你都挑毛病，还说过不好吃。＂
还有：
她把屋子收拾干净，等待着我的夸奖，我说，你以后不要收拾屋子了，她的眼泪几乎ๆ夺眶而出，她说：＂我不收拾，你说我懒โ，我收拾屋子，你又说不要我收拾，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事实上，嗡嗡一点也不懒，她十分勤快，垃圾箱她时常去倒，我做饭时，几乎ๆ总是她把菜洗好，切好，装ณ在盘子里，等待我做，吃完饭后，她总是把碗碟洗净，并整齐地码放在碗橱里。
窗帘被褥浴巾毛巾也保持清洁，常换常新。
房间也是她常打扫，她开始喜欢用吸尘器，后来，她改用抹布，她用抹布擦净每一个角落，地板、家具、灯、电热暖壶、洗手间的洗手池、厨房的锅碗瓢盆及灶台，洗碗槽也不放过，甚至我的电脑键盘上的每一个按键，我的家里，不再落有厚厚的尘土，而沙下面也不再有空可乐่筒滚动。
3๑04
我漏掉一点，那ว就是嗡嗡的另一特点――迷信。
她时常有些迷信的举动，比如，我开着车时要是说到เ撞车，她就叫我中止话题，然后＂呸呸呸＂三声，不呸不行。
她眼睛跳时，便会用唾沫在眼皮上贴上一点纸。
她十分迷信，因此处处显得十分可笑，然而她又是那么真诚，所以特别可爱。
所谓迷信，就是相信幻觉，无论是道听途说的幻觉，还是自己产生的幻觉，她都深信不疑，这种迷信使她生活在一个我无法接近的世界中而自得其乐，对于我来说，她这个样子看起来像个ฐ天外来客，一个ฐ无知的纯洁少女，一个古怪而有趣的精灵，一个ฐ快乐天使。
3๑05
我有时也会被她搅得心神不宁，真想被什么人派去四处流浪ฐ，混个客死异乡算了。
3๑06
嗡嗡与我躺在床上时，爱拉着我比较两ä人的手脚。
她乐滋滋地拿着我的手看来看去，又把自己้的小手贴上来，说：＂老怪，你看，我怎么这么黑呢？你知道，要是我皮肤的颜色再匀一点也好，再黑一点也不怕，可现在看起来显得不干净，你说是吧？＂比完了手，又比胳膊，她还让我抬起腿，与她的腿并在一起。
＂老怪，你说我的腿好看吗？＂
＂好看。＂
＂长吗？＂
＂长。＂
＂可是，我的小腿太短了，要是脚腕子长一点就好看多了，你说是不是？＂
307
她还对我说过很多话。
＂我干什么都三分钟热情，＂她说，＂很快我就会烦。＂事实上，她不会烦，她喜欢的事情，她永远不会烦。
＂本来我心里还在打呼悠，现在你来了，我就赖上你了，你别想那ว么เ快赶我走。＂
＂你是不是想赶我走？＂她眼睛刚睁开就问我。
＂我哪儿也不去，就赖在你这里，你别想哄我走。＂说完，她坐到一旁。
＂老怪，你怎么从不生气呢，你跟我一次火让我看看。＂这是我们认识不到เ一年时，她说过的话，说的时候，她得意扬扬的，以为ฦ自己抄上了一个不错的男朋友。
308
有一次，嗡嗡用我的手机给同学打电话，叫我分外难受，那是我刚从团里接了她，准备一起去市买菜，回家做饭，嗡嗡想起她的同学总说想吃我做的饭，就打电话叫她们过来吃，她坐在我旁边，对着电话说：＂来吧，到我们家来吃饭吧，老怪做饭，他好不容易才做一回，来吧。＂对方回绝了，嗡嗡失望地把手机还给我。
我没有说话，开着车，内心缩成一团儿，看来，她还未从过去醒来，她的同学说喜欢来我这里吃饭，不过是一种客套，说我做的饭好吃，不过是变相地不想伤害嗡嗡，而让她觉得，她过得还不错，可嗡嗡不知道，她真以为我做的饭好吃，真以为能吃我做的饭是件快乐的事，我知道，在世上，只有嗡嗡一个人这样认为ฦ，她沉浸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不想出来，这个世界里只有我与她两ä人，最多再加上倒霉的老巍，她认为ฦ这里十分舒适，她喜欢呆在这里，在这里，我会照顾她，而她，则愿意扮演一个听话的小姑娘，一个会撒娇的可爱宝贝，她演得很好，很出色，成功极了，只是我这个蹩脚演员太不争气，毁了她的一场美。
30่9
还有我们一起度过的很多夜晚，很多夜晚，也许太多了。
深夜，我们在北京一条条大街上兜风，嗡嗡坐在我身边，半半醒，我们不说话，听着录音机里传出的流行歌曲声。
兜风时，我开车，她为我点烟斗，她十分灵巧，凡是我教给她做的事，无一不很快学会，连使用五笔字型打字都只用了三天便学会了。
一般，我们在友谊商店边上的冰淇淋店吃美国冰淇淋，还有时，我们去位于东直门的某一个饭馆吃东西，什么เ麻辣龙虾之类，嗡嗡永远坐在我身边，永远跟着我，寸步不离，如同一个守着我们情感的不睡的岗哨，如同我的影子。
又一个ฐ深夜，我们一丝不挂地在巴赫的钢琴声中ณ做爱，我们充满柔情蜜意，也许，我从未对别人这样充满柔情蜜意过，我经常感到เ，而且有时以为那是真的，我是说，我认为我抱在怀里的嗡嗡是一朵花。
那一段，在床上，只要我面向着她，抱着她，不管姿势多么不舒服，她都要同样搂着我，当我一转过身去，她也立刻转过身去，直到我重新转回身来，把她抱在怀里。
另一个ฐ深夜，我们在莫扎特的三重奏里跳舞，我抱着她，她把脸贴在我的肩膀上，我们跳舞，虽然三年间只跳过一次，而且只在一起跳了一分钟็，但我却记住了那ว个时刻。
310
另有一些夜晚我们这样度过――
我不理她，她便在另一间屋里，把拖鞋之ใ类的东西＂啪啪＂地扔到地上，好引我过去。
她还叫嚷。
她还一下坐到我腿上，不肯下来。
她总要挨着我，贴着我，靠着我，如同我的一部ຖ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