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谢容华接过话:“难道娘娘知道是谁人下毒?”
舞妃撩开面前的柳幕,微笑道:“妹妹莫要多想,云妃早ຉ已视我为仇敌,纵然没有你,她亦如此,难道妹妹忘了我先前无由á中ณ毒之事?”
他叹息一声,轻轻启齿道:“若是得一知己梅园对饮,或啸傲山水,或琴剑论心,那真真是逍遥闲逸。”
我朝他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心中ณ却思索着他诗中的意境。
他如此轻漫,令我心中愈为不悦,于是蹙眉道:“不曾有王爷这般雅兴。”我话音极冷。心想,他怎能这般薄幸,竟将往日一切视作烟云,还如此淡定自若的邀我与他吟诗对句,全然不顾ุ我如今的身份。我与他可谓是流水中两枚落叶,任由我们如何飘转,都无法再有片刻的交集了。
他递给我一个不解的目光,还是和言道:“湄婕妤何须为ฦ俗事烦扰,且看着园中秋景,你我吟诗对句如何?”
她轻轻地扶一扶我头上那ว根刚插上去的碧玉梅花簪,柔柔地说:“我都明白,妹妹,想必这都是天意,你如此才貌,想要不露锋芒也是难的,既然避不开,莫若坦然接受。”她停了一会,接着说:“说不定今日之后宿命别有安排,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我握着她的手,低低说道:“姐姐,我当真是不想的。”
佛笑道:“命定,你信命么?可我是佛,你难道不信我?”
我凝神:“我是痴儿,我只知道,人在佛的面前是那ว般微小,微笑得只是一粒尘埃。”
佛道:“你错了,其实佛也只是一粒尘埃,万事万物都是尘埃,倘若人不存在,佛也就不存在了。”
我笑道:“佛可以渡人。”
佛曰:“佛本不渡人,是人非要佛渡。”
我叹息:“非我不自渡,我无可渡之。”
佛笑道:“那就不渡,你尘缘未尽,渡了也枉然。”
我叩:“佛,原谅我,我是个懦弱的女子,在尘世中ณ,我不舍得爱,又不屑于恨,所以,我与这尘世越来越疏ຕ离。可是我懦弱,我自私,我偏生无法彻底离开,又不想无由地沉陷。”
佛叹道:“处世若,何劳其生?起灭由心,何劳其死?月有盈亏,花有开落,悠悠过往,浮沉有定。来且来矣,有甚可喜!往且往矣,有甚可悲!”
千盏莲灯照亮了古旧ງ的庙堂,这万佛的圣境竟无有一处属于我。我悲嗟:“悠悠沧海,欲渡无边,佛有神术,造化桑田。佛无心渡汝,祖有意拈花,更止楼ä台空对月,万世红尘嗟吁!”
我叩,再看一眼佛,佛不醒,我离去。
妙尘师太在门外侯着我,她只是淡淡微笑,一如从前,仙风玉骨。
入住厢房,简洁的摆设,没有一丝粉饰的浮华。
一盏清茶,看香烟袅袅,木鱼寂寂。我问道:“师太,你都听到了么?”
师太轻笑:“是的,我都听到了,其实你是个很有慧根的孩子,只是人生许多的事都不可以省略,等你过完你该过的,一切自有结果。”
我笑道:“师太,我可以在这里留宿半月么?半月,若半月后,我还是来时的我,我就离开。若我已不是来时的我,我还是要离开。”
师太手持佛珠,笑道:“你竟已悟了,说话都有了禅意。留แ下吧,愿这翠梅庵可以让你清心。”
“师太就不问我,这些时日究竟生了什么?”
“你若想说自会说的,况且你不说,我也知道,生过的知道,未曾生过的也可以预测到。”她微垂双目,面容沉静。
我看着袅袅的清烟,心中似觉空茫,叹息道:“师太,原谅我,我还悟不透。”
她微笑:“傻孩子,我不要你悟透,我只要你开心。凡事莫去执着,一切都会豁然。”
这一刻,我竟觉得自己้与她是这么的亲近,仿佛有什么因果,也将我们扣住,只是我无法道明,是前世还是今生。
沉默许久,我问道:“师太,你来这翠梅庵许多年了么?”
“是的,许多年,不过究竟多少年我已忘记,在这翠梅庵,我有一半时间是迷糊,一半时间是清醒。我在彷徨中ณ虚度过许多光阴,只是也没想要去找回什么。”她若有所思。
“师太这一生,只怕都要在这里度过,与佛主相伴,与梅花对语。”我突然有些羡慕师太的生活。
“是的,菩提洗岁愁,云水释禅心,朝暮及如此,余生任挽留แ。”
我咀嚼着她话中ณ的禅意,她起身笑道:“你且歇着,既然来到此处,就安心静养,红尘之事暂且搁下。”
“多谢师太。”我起身回礼。
用过午斋,一下午翻读几卷经书,反复品读,似觉生味,虽知其意,却无法参透其境。庵里的香客甚多,但是丝毫不影响这里的清净。
红笺整理好一切,问道:“小姐,是否要遣人去将画扇姑娘请来?”
我笑道:“怎么,想湘琴了是吧?”因为我和画扇相交甚密,红笺与她的丫鬟湘琴感情也颇็深。分别这么เ多时日,又好不容易才得此机会出宫,自然是心急着相见了。
红笺调皮地眨着眼睛:“难道小姐就不想画扇姑娘么?在那皇宫里能说知心话的人真是不多,谢容华和舞妃娘娘虽是好的,只是也不如画扇姑娘这般真心吧。”
一语道尽后宫冷暖,在那个ฐ奢华绮丽ษ的地方แ,许多女子为了争夺一个男人,将可贵的善良与烂漫渐渐消磨,到最后,又还能有几多真心。寂寞会让人疯狂,妒火会将人焚烧,权力会令人灭亡。那么多的路,竟没有一条是善意的,看似宽敞整洁,实则ท荆棘丛生,不过是平凡的女子,谁又能轻易地躲过最寻常的安排。
“小姐……小姐……”红笺唤道。
我回过神,微笑:“明日吧,明日遣人去请画扇来,今日我有些累了。”
“嗯,那小姐好好歇息。”
入夜,清凉如水,寺中一片寂静,屋内一盏香油灯,摇曳着暗淡的光影,桌案上摆放着一本未读完的经书,泛着苍黄的色调。窗外的月,竟比宫里的要清亮得多,挂在树梢,流泻出菩提的淡淡幽香。
披衣走出厢房,只听到庙檐挂着的铜铃在风中出清脆的响声。
沿着长廊,穿过石径,疏ຕ梅在月光下更显孤冷。风一过,瓣瓣梅花,纷纷下落,触手可及,那ว满地的落红,都是缤纷的记忆。我想起了那ว么一句:红颜白骨。
红笺搀着我的手:“小姐,夜露太凉,别ี站久了,还是早些回屋吧。”
“好,这就回屋去。”我踏着细碎的月光,还有零落的花瓣,沿着来时的路,渐行渐远。
风过无痕,月落无声,人去无影。
第四十章寒香依旧寻常落
睡在榻上,闻到悠远的晨钟声,虚虚渺渺,由远而近,由近而远。
在庵庙的日子真的很清净,晨起无须刻意的梳妆,临ภ着古老的铜镜,清淡地描摹,素雅清丽。我还是喜欢这样的沈眉弯,不蒙尘埃,淡雅天然。
一轮弯月已然虚淡,清新的晨风如丝如缕,寂静的庭院漫溢着梅花的幽香,还有禅寂的檀香。茵茵的青草凝着露珠,满地落花无尘,红尘远去,只余下一瓣禅心,在千佛的寺前,化做淡泊悠远……
是做早课的时间,我找妙尘师太要了一件玄裳๙,随着庵里的青尼,一同进大雄宝殿听课去了。
钟鼓清悠,木鱼阵阵,捧一卷泛黄的经书,跪在佛前,轻轻吟读。
佛问道:“痴儿,那经书你读得进去么?”
我笑:“佛,既然我住在庵里,就要遵循这里的清规,无论我是否读得懂,至少我读了。”
佛笑:“读不懂ฦ不若不读,将自己放逐到红尘里去,待到千帆过尽,归来后一读便懂ฦ了。”
我痴笑:“不是说佛祖面前人人平等么?”我转头看了一眼跪在蒲团的青尼,闭目诵经,分外专神,又问佛:“难道她们都脱了?”
佛笑道:“是否脱,吾也不知。佛不知,人不知,唯有心知。”
我抬眉看佛,眼神中有些许的傲然:“那你也不知我。”
佛大笑:“痴儿,你还是个孩子。”
我亦笑:“佛,原来你亦是这般的亲和,我竟对你生了慈爱之ใ心。”
佛道:“天下女子,皆有慈爱之ใ心,这是人的本性。”
我又问:“佛,听说在从前,有一位得道的僧人,他慈悲为怀,却脱不了情劫。为情,他接受了腰斩的命运,只是在他死之前,救下了铡刀上一只蚂蚁。这样的慈悲,你信么?”
佛沉思,叹息道:“其有情,其身必有碍。纵是慈悲,救得虫蚁,也难救天下苍生。”
“可佛不是说人要自渡么?”
“只有先自渡才能渡人。”
…………
早课诵完了,我居然开始喜欢了与佛的对话,我觉得,佛并非是平日所想的那样,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通。佛也要听信于轮回,顺应天命,顺应法理,顺应人情,才是真义。
画ฑ扇来的时候,我正和妙尘师太下棋,妙尘师太说我下棋不专心,总是要输掉那不该输的几子。事实上,我心本乱,因何而乱,我亦不知。
画ฑ扇见我,跪下行礼:“参见婕妤娘娘,愿婕妤娘娘如意吉祥。”
我忙将她扶起,叹道:“姐姐,此处无外人,你何必这般生分。岂不知,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么?
将画ฑ扇带至我的厢房,她握紧ู我的手,眼中湿润,关切道:“妹妹入宫,怎么清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