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改改,太老气,扎个马尾,吊起来吧。衣服也不行,我有几件,拿过来你试试,定要往年轻了打扮。”
应聘打字员,公司的要求是每分钟八十字以上,有的要求百字,我仅仅是刚刚会打字,家里又没有电脑,也没有机会练,速度很慢。应聘了几家,他们只问了问情况,除了年龄和婚姻ี,其它的,我都做了如实的回答,他们也没有让我上机操作,便以“回去听信”为ฦ由,婉拒了。
当我准备再次应聘时,传来个不好的消息,说是上边刚下的文,某些工种要聘用有北京市户口的,包括打字员。也就是说,有外地户口的人,不能应聘这类工种。我是外地的,毫无疑ທ问,在北京,我不能从事这个工种了。
伊水又出了另外的主ว意,“你去学导游吧,拿到导游证,就可以带团了。碰到好的团,还能多赚。”
伊水又给我交了第二笔学费,我去学导游,为期为年。
伊水家的房子是妹夫尤湖租的,年的房租是五千块钱,在家报社家属楼的地下室。地下室很大,就像地道战里面的地道,七拐八拐的。如果细分,可分出十几个房间来,不过,除了妹妹和妹夫住的及我和尤彩荷尤湖的妹妹住的两个房间有门外,其它的都没有门。墙面没有抹,也没有沟逢,很简陋。北京有好多这类的地下室,住了好多的人,房租要比地面上的便宜。活人住在地下,这在我们老家是绝对想不通的,我称这类住房为“地下村庄”。
住地下室有点好处,就是冬暖夏凉。还有个ฐ不好处是潮气大,如遇到大暴雨,或是几天不晴的连绵细雨,里面还要进水,就得要全体出动,大盆小盆全用上,往外淘水,奋力抗战。我们不能有半点拖延,因为尤湖是搞书的,这里既是我们大家的居室,又是库房,存有几个ฐ屋子的书,旦ຆ被大水给泡了,就全完!
尤湖是江西人,尤彩荷当然也是江西人,在和他们交谈的过程中,我感到南北方言的区别实在太大,有些话,沟通起来确实有定的难度。
我是在五岁那年,随着父母从千里迢迢的四川搬到了吉林。与北方แ的小朋友玩耍时,满口川话的我经常搞得人家头雾水,不知所云。我所表达的内容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们怎么会不懂呢?这在我的记忆中,第次感到เ同别人沟通的阻隔有多么เ的大!或许是年龄小的缘故吧,仅仅苦恼了几天,便学着他们说起了东北话。
长大后,零零星星地记着川话的只言片语,其它的都就饭吃了,东北话反倒成了我的“母语”。
我是在东北方言的坛子里泡大的,渐渐地对它产生了深厚了情感,它就像东北人的性格,干脆通达爽直。世界上最好听的语言,也莫过于此吧?大家发出的是相同的语调,彼此交流的和谐融洽,感受不到它和普通话之间有什么差ๆ别。在我的概ฐ念中,东北话就是普通话,普通话等于东北话。
正文八
出了家门,到了北京,情况则不同了。
我们吃饭时,彩荷坐在了里面,她向我伸来只碗说:“大姐,我出不去了,你帮我盛碗猪!”
我说:“啥?”
“你帮我盛碗猪。”
我上哪给她盛碗猪去?再说了,那小碗哪能装得下头猪哇!
伊水不动声色地说:“她是让你帮她盛碗粥。”
我的妈,这差别ี也太大了!
两个中ณ国人说话,中ณ间还要夹个翻译,岂不怪哉!
日,彩荷美滋滋地说:“我买了件色裙ำ子。”
我正在犹豫:色?色该是五颜六色中的中哪种呢?
她从柜子里拿了出来,我才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黑色?”
“对,就是你们说的‘黑色’,我穿上,你看看怎么样?”
说实话,这种神秘色彩与她的确不怎么相配,从上到下跟个直挺挺的鞋油桶,我脱口而出:“砢碜!”
“砢碜?”这回轮到她猜谜了,她试探着问:“你是说‘不好看’的意思?”
我真的惊异于她的聪明了,如难懂的方แ言她竟能猜出!
彩荷看出了我的心思,直截了当地说:“我是从你的表情里猜出来的。”多亏
她有察颜观色的本领!
天色渐晚,我正要进入梦乡,彩荷推了我把,“给你吃蹄。”
我头不抬眼不睁地说:“我不吃猪蹄子。”
“不是猪蹄子,是蹄。”
“不是猪蹄子还能是啥蹄子呀?”我嘟็嘟囔囔地坐了起来,彩荷递过来的东西令我愣了半天,“你是说——梨?”
“嗯,吃吧。”
“吃,吃,这个我吃。”我抓起只往嘴里塞,拚命地掩饰着要笑得崩溃的嘴巴๒。
提起家乡,我和彩荷有着同样的感受。家乡,是留แ在记忆里的缕余香,即使是穷乡僻壤,也能云山雾罩地摆出它的几个“独无二”,说成仙人仙境,从而使那些从没来过的人垂涎番。
有次,我正准备抒情,张口:“俺家那ว疙瘩”
“什么เ?什么疙瘩?”彩荷副困惑不解的样子。
为免去更为繁琐的解释,我只好改口:“我们那个地方”
看来,这普通话不说是不行了!
彩荷是个性格外向的人,经常把她的同事带过来玩。
湖北的树枝和陕西的徐航提起了各自的同学结婚的事儿,聊着聊着,就争了起来。树枝把“结婚”说成“结分”;徐航则说成“结”她的这个发音,在字典里找不出与此相对应的字,我用拼音标识。她们相互嘲笑阵,谁也拿不准确切的读法。
树枝说:“问问大姐吧,她的读音肯定对。”
身为ฦ大姐,面对着扑将而来的四柱目光,深感责任重大,理应为她们做出表率才是。于是,我抱着丝不苟诲人不倦的态度,以种自认为最标准的普通话,个ฐ字个ฐ字地示范给她们,“结——婚!”
没等我缓过神儿来,就爆发出阵更为剧烈的笑声,笑够之ใ后,她们边擦着眼泪边指着我的鼻子,异口同声地说:“你说的也不对!”搞得我莫名其妙。既然说错了,也不便为人师了。但是,究竟哪儿读错了呢?
树枝在这些人中ณ是出洋相是最多的个。三句话中ณ,总有几个字读得不够标准。比如,她把“团结湖”说成“谈结浮”。他们单位的总经理虽然只有个,其他的人也爱以“某总”相称,过过嘴瘾,以满足彼此的虚荣心。树枝在叫别的“总”时,倒还悦耳,叫胡军,就不怎么动听了,“喂,浮ด胡总——”
极其敏感的胡军跳起了“老虎神”,“你才‘浮肿’呢!”
两人经常为此吵得死去活来。这样让她叫下去,胡军的名誉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得想个折了。他坐了下来,耐心地教她,“我姓‘胡——’。”
“姓‘浮胡——’。”
胡军加重了语气,“‘胡’!”
“‘浮胡’!”
胡军气得垂头丧ç气,手摆得像个高速运转的电风扇,把桌子上的纸片子扇得呼呼作响,“得!别再叫我什么‘总’了,还是叫名吧。”
看来,推广普通话确实难,可是,难也得说,不说更难。
在伊水家住了两个月,她家的房子到期了。尤湖想转行,不干书了。他找来了废品收购站的人,带来了两大卡车,把他的几大库的书全当成废品处理了,人家给了他九千块钱。
伊水和尤湖找了房子,搬走了。
我搬到了另个地下室——某学院的学生宿舍。我有学习卡,以学生的身份入住,比较行得通。我的半时间就生活在地平线以下了。
我不再只是生活在家庭中ณ,而是生活在社会中了。
这是家个体承包的旅店,对学生资格的审查并不严格,住进来的也是鱼目混珠。
在宿舍里,我最先见的是二十五岁的栩如,她不施ๅ脂粉,朴素清新า的学生妆扮,两只月牙般的眼睛闪着直率聪慧的光芒,端庄秀气的鼻子倔强地上扬着,那张绷紧的薄薄的嘴唇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小鼻子小眼儿小嘴儿同她那单薄瘦小的典型的南方人的身材组合起来,竟也讨人喜欢。
我问她:“水房在哪儿?”
她放下书包说:“我带你去!我刚ธ来那会儿也是分不清东西南北,总走错,熟了就好了。出了门,往右拐,千万别往左,左边没路;走到头,再左转,右首这面是厕所,那ว儿是洗漱间,带帘ຈ子的黑屋子是浴池。浴池不大,只够两ä个人洗的,没有门,没有灯,没有窗户,没有暖气,空气不好,那个ฐ水池子最好别用,长了发霉的绿毛了。你可以用自己的盆子,打满了开水放在里面,把空气熏热了再洗。这是烧水的大壶,每天供应两次热水,早六点,晚六点,记住时间,去晚了打不着了。前面是出口的方向”
亲切开朗的栩如做了我的向导,打消了我与她之间的距离感。
和这些学生们住,如果有人问起我的背景,我该怎么回答呢?是如实说,是编个理由á,还是拒不回答?我是因为ฦ想躲开那些问题,才来到北京的。可我还是要为这个问题而伤脑筋。
下个进来的叫黛眉,嗓音很粗,但很热情。“大姐,咱们这屋的人挺好的,你有啥事儿就支声。”
“谢谢。”
我在水房洗脸,黛眉也去了,她在洗脚。
她问我:“大姐,你今年多大?”
讨厌的提问!
接下去,肯定是:“你结婚了吧?”“你有孩子吗?”“你的孩子几岁了?”“你的丈夫是干什么เ的?”它们像包抄的敌人,逼进中ณ心,逼进我最不想说的!
堵住!我必须把她的问题堵死!我不能ม给她答案,不能让她和别ี的人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