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郁在网上搜了几个心理医生，对着简历和照ั片比来比去，划掉几个看着像不靠谱国家来的还有一个ฐ长得像本拉登的大胡子，名单上最后留下三个人，包括一个华裔ศ。考虑了一下午，手机拿起又放下，他最终没能鼓起勇气打给其中ณ任何一个——和大多数人一样，他还是从心理上排斥看心理医生。
关掉网页，陶郁自我安慰地想，能这么有条理地上网找医生，怎么会有抑郁症？八成是闲出的毛病，于是他收拾起笔记本电å脑，去了学校实验室。
开学后事情多起来，陶郁起落不定的情绪稍有缓解，更坚定了他不需要看医生、自己能ม够调节的信念。
这期间常徊新า兵训练结束，即将被送往加州ะ的海军基地，临行前约他哥和陶郁一起吃了顿ู饭。
再见到常徊，陶郁๗惊讶地发现这小子简直脱胎换骨了，之前介于少年与青年人之间的瘦削身材，经过两个月的集训明显厚实起来，隔着迷彩服都能感觉到他肩背和手臂活力勃发的肌肉群——美军果然是按照“健美先生”的标准来训练新兵。
“我决定按教官的建议，做塔台控制ๆ。”常徊一边切牛排一边讲自己的职业选择，“潜艇也很好，但是塔台的工ื作更有挑战性。”
陶郁๗有些惊奇：“你居然会这样想，我以为按你的性子，找个简单的活混混拉倒了。”
趁着常征去洗手间，常徊小声说：“其实我选择塔台，是因为一起集训的一个ฐ姑娘要做飞机维护长，也去加州的基地。如果我选潜艇，可能ม要被送到佛罗里达。”
陶郁做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略感好奇地问：“女兵还能ม做飞机维护？”
“入伍分数够，bootcaທmp表现达到要求，当然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顿了片刻，常徊又忍不住补充道，“那姑娘超级厉害，腹肌比我还强，我打不过她的。”
陶郁笑笑说：“在军营里还想谈恋爱，你小心被军法处置。”
常徊叹口气说：“我还没追上呢，你暂时不用操心。我给你讲，这期训练营快结束的时候，我有个朋友和一个女兵半夜里……你知道的，被发现了，结果之前的训练成绩都作废，重头再来。我的上帝，你知道新兵训练多恐怖，再经历一次我恐怕要做逃兵了。”
陶郁很高兴常徊愿意跟自己谈这些，毕竟是常征的弟弟，这小子不犯浑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先前那ว些不愉快和痛苦的经历就算了。对方的活力令他羡慕，然而联想到自己的状况，心里又有些失落。
一顿饭吃完，常徊要回军营。由于天冷，停车场又离得远，常征一个ฐ人去取车，让他们在餐馆里等着。
看着常征走远，常徊侧头问：“你和我哥还好吧？”
这是第二个人问陶郁๗这个问题，上次在无人岛时adrian这样问，陶郁๗知道自己那时精神状态不对劲，但经过这段时间他以为ฦ自己调整好了。
他看了常徊一眼说：“挺好，怎么了？”
“我只是随便问问。”对方แ掸了掸手里的帽子说，“吃饭的时候你们一句话都没说，我以为吵架了。”
陶郁奇道：“我们没说话？那你一直在自言自语吗？”
“我是说你们俩互相不说话。”常徊补充道，“以前你们不是挺能聊吗，都没有我插嘴的机会。”
陶郁有些心虚地说：“这不是你要走了吗，我们有话回家说。”
“听我妈说，你身体一直恢复不太好，现在在扎针灸？”常徊换了个ฐ话题。
陶郁点点头：“朋友推荐的，反正扎不坏，就当去那睡觉了。”他近来常失眠，老中医顺手给他在安神的穴位上也扎几针，偶尔能让他打个盹儿，半小时四十分钟，醒来精神稍微好些。
“对不起，我……”
“行了。”陶郁打断他，“过去就过去了，你又不是存心的。”
两人都没再开口，直到เ远远看见常征的车开过来，常徊忽然说：“那ว天你被推进手术室，我以为我哥会狠狠揍我，但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如果你没能活着出来，让我以后照顾好爸妈。”
……
把常徊送到เ军营，回家的路上开始下雪，越下越密，到家门口时已经是鹅毛大的雪片。
“在外面待会儿吧。”车子开进库里之前，陶郁轻声说道。
常征看了看他，挂上倒档把车趴进街边一个停车位。
车顶ะ上积满了雪，很快前后左ุ右的车窗也被覆盖，只留下雨刷็清出的那一小片模糊的视野。积雪阻挡了外界ศ的噪音和光线，狭小的空间里很安静，彼此呼吸可闻。
陶郁注视着常征，抬起手触碰他的额头，舒展他的眉，手指沿着脸侧向下，抚过对方温暖的嘴唇。几乎要忘了上一次亲密的接触是什么时候，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陷在烦躁低落的情绪里，冷淡消เ极地回应对方，压抑着自己，却把两人一起拖进痛苦。
听常徊转述的那句话，将他心里的壁垒猛地敲掉一块。
他伸手揽住常征的后颈，靠过去吻上对方แ，唇舌的碰触让他的心跟着颤抖。对方的回应比他更猛烈，像是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得到释放，他能感觉到对方手心的热度，在自己้腰侧狠狠揉搓。渐渐地，常征放缓手上的力度移向他身后，陶郁๗没有躲，任对方小心地盖住那处伤疤。
他尝到微咸的滋味，面颊潮湿，分不清是谁的泪水。
人的情绪总有反复，任何心理问题也不可能因为一次敞开心扉就得到治愈。陶郁๗对常征讲了自己้没有勇气看心理医生，常征没有强迫他，但是让他在感觉到เ情绪难以控制时要讲出来。
当陶郁出现轻微的ptsd症状时，常征就和精神科的同事咨询过，包括他后来情绪上的一些转变。同事认为ฦ陶郁๗的情况是明显的创伤后压力症逐渐发展到เ抑郁症，现在则是两者的重叠表现。它们的相同之处在于都会使患者持续的情绪低落和兴趣减退，而主ว要区别在于ptsd有具体的恐惧对象，曾经受创的经历和细节会不断提醒刺激他；而抑郁症则没有明确的目标，停留在概括化的层面，令患者产生持续性地精神疲倦，包括失眠。
诊断病症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治疗。像陶郁这样不愿去见心理医生的病人，就只能ม靠吃药和家人的鼓励帮助，慢慢调节。
陪伴抑郁症患者，常征也算有经验了，虽然是不太好的经验——前男友因为抑郁๗症自杀，但至少他知道在治疗过程中会出现怎样的反复，病人会有什么样的心理变化。比如在坚持了一段时间药物治疗，情绪好转后，病人会认为自己้已经好了，拒绝再服用药物。他还记得前男友曾经对他控诉“you’reputtingchemicalstome！”记得对方为ฦ了不让他发现，偷偷把治疗抑郁๗的药换成维生素片。同样的事情也可能发生在陶郁๗身上，常医生告诉自己做好准备。其实他也有些沮丧，不知道为ฦ什么自己้的生活总是会和抑郁症挂上钩，看来这种心理疾病真的跟人的性格没有太大关联，原本乐观活跃的人也会遇到解不开的结。
陶郁开始服用sertraline，一种治疗抑郁、焦虑、和其它心理压力失调的药物。这种药见效很快，吃了以后会让人有心情放松愉快的感觉。陶郁๗觉得自己้的生活在恢复正常，之前那ว种对人群的紧张和疏离感渐渐消เ退。学校的工ื作仍在继续，污水厂冬天的采样已经结束，他把数据做了汇总分析，写了一篇论文关于室内湿度温度对空气中ณ污染物扩散的影响，老安德鲁正帮他修改。
这天陶郁在实验室里清洗前一阵用过的空气采样袋，老安德鲁忽然打来电话，让他去一趟办公室。老头的语气很严肃，陶郁没太在意，按他的经验任何电å脑问题、包括鼠标没电å了这种事在老头眼里都是天大的麻烦。
然而到เ了办公室陶郁才知道，这回真的是件麻烦事，冬天里帮他采样的师弟宋辛鸣，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私自用采样数据写了一篇文章，只署了他自己的名字，投给一个期刊â。而老安德鲁正是这个期刊的评审之一，编辑刚ธ好把这篇文章发给老头做peerreview
陶郁看着打印稿，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信任的师弟会做出这种事，他脑海里一下联想起很多事，宋辛鸣平时过分的热情，向他询问如何分析数据，测这些参数的意义แ，还有旅๓行前那天，自己那ว本被人动过的记录着重要数据和研究思路的笔记本。
“shoulditalktohim？”陶郁๗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老安德鲁。（译：我是不是应该找他谈一谈？）
“no”老头关上办公室的门对他说，“thisisabigissueyou’renotsupposedtotaທlktohimoranyonehestoleyourdataທ，hestoleourthoughts，andthebiggestissueis，heokeourcນontractandtheaທgreementhesignedwiththeplaທntyoustayout，okdon’tgetinvolvedtheboardaທndourdepartmentwilldealwiththis”（译：不。这是件大事，你不要对他或者任何其他人说。他偷了你的数据，偷了我们的思路，他最大的错误是，破坏了合同和污水厂的保密协议。你不要牵扯进来。学校董事会和系里会处理这件事。）
陶郁๗明白这是老头在保护他，否则自己也会有泄露数据的嫌疑。从办公室出来，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不起早上是不是吃了药。他下意识地给常征打电话，但转到了语音信箱，他隐约记起来对方好像说过上午有手术。
漫无目的地走出校园，陶郁๗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往湖边走去。
第三十六章
adrian在彩排间隙接到一个ฐ电话，显示是陶郁๗的号码，说话的却是个陌生人，说是遛狗时捡到这部手机，他的名字排在通讯录里第一个，问他认不认识手机的主人。adrian说是朋友，但不在一个ฐ城市，随后给了对方常征的电话号码。挂断前，adrian多问了一句手机是在哪捡到的？对方回答密西根湖边。
这个季节芝加哥冷得很，密西根湖还没解冻，aທdrian越想越不对劲，陶郁去湖边做什么เ？想到对方在无人岛时的状态，他有些担心。给常征打电å话无人接听，再打陶郁的依然是那个陌生人，aທdriaທn请对方帮忙看看冰面上有没有人。
“man，it’sfreezingcນoldhere！”对方吸着鼻涕抱怨道，“i’mnotgonnawalkontheiceifcaughtbຘypolice，i’llgetaທfivehundredbຘucksticketforviolaທtingacນityordinance”（译：老兄，这他妈太冷了！我才不去冰上走，如果被警察抓到会因为违反城市条例吃五百块钱罚单。）
adrian请求道：“youdon’thavetowalkontheicejustlookaroundbytheway，istheicethickenoughtowaທlkon？”（译：你不需要去冰上走，就看看周围有没有人。顺便问一下，那冰足够厚可以在上面走吗？）
“ithinkso……”对方แ看看周围没有警车，伸脚在靠近岸边的冰面上走了几步说，“itgotprettyhardidon’tseeanyonehere……wait，thereseemssomeoneontheothersideoftheidge”（译：我想是的……冰冻得很厚。我没看到เ周围有人……等一下，栈桥那边好像有人。）
“cນanyougocheck，pleeeeease？”（译：拜托了，你能去看一下吗？）
“i’mheaທdingtherenow……maທn，evenmydogisfreezing！”（译：我正往那ว走呢……老兄，我的狗都要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