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五明瓦白篷船转过河湾，进入急水港，前面便是贞丰里码头，穆真真走到เ船头朝码头方向张望，半年前，就是在这码头上她与爹爹分别，也不知爹爹在延安卫怎么样了，少爷说的话应验了吗，杜松将军能官复原职吗，爹爹会跟着杜将军上沙场吗，她真是很想念爹爹——
又想起前日苏州与范文若、文震孟、冯梦龙的长谈，范文若说苏州生员有近百人要参加翰社，俱已登记在册，待明年三月三山阴社ุ集再确定正式社员，当时他说若有生活贫困的生员要参加明年的山阴社集，可酌情贴补往返路费，这笔银子由á翰社出，所谓翰社出银其实就是他张原出钱，嗯，也可以说是董翰林赞助——
一进门，就是一个ฐ大广场，沉沉暮色下，地上的那层薄雪颇显亮色，但一片茫茫的白中有一块巨大的黑色半月，这是泮池，长约二十丈，宽二丈，呈半月状，因为地表被白雪覆盖，这泮池的水就显得墨汁一般深沉——
寒冬季节，昼短夜长，就这么一会时间，天就黑下来了，书院守门人将一盏灯笼递给祁彪佳，祁彪佳提着灯笼在前引路，来福等五个健仆在仪门旁的耳房等候，张原五人跟着祁彪佳进到东林书院——
王微心想：“或许是那回在玄武湖船上，那个太监说要出银让张介子梳拢我，当时我羞愤交加，说了些激烈言语，把张介子吓坏了，从此不敢再提那事——”
王微不敢确定，她对那些有意梳拢她的男子不自禁的反感，张介子若与其他那ว些觊觎她美色的男子一般以为ฦ凭银钱就能征服她，那就不是她欣赏、爱慕的那个张介子，可若张介子对她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她又怅然若失——
张瑞阳道：“少年夫妻老来伴啊，我明日就动身回去。”
张原微笑道：“不是很快就有父亲回去陪伴了。”
薛童与徐三径自回1้日院去了，张原在闵氏茶肆陪大兄张岱一起等，闵汶水那个儿子闵子长有点愁眉不展，这客入就是不肯走哇，爹爹又不肯见这入，这可如何是好？
张原笑道：“无妨，我大兄会等到夭黑，除非汶老夜不归宿。”
“已经有点亮了，少爷。”
“还没亮。”
瓦片、石块雨点般飞来，汪汝谦急命仆人关闭篷窗，却已有几块瓦片飞入船舱，其中ณ一块正中他额角，顿时血溅五步，汪汝谦急忙卧倒，一面命仆人给他包扎，一面让船工ื大喊：“打人的是山阴张原，与徽州汪汝谦无关——”
“……”
王微大急，眼泪都要下来了，脱口道：“你，你还对雪衣姐说自己不是小气的”话出口，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张原更要误会她了，心里又气又急，气的是自己在张原面前怎么就会变笨，而且心浮气躁，总有情绪要宣泄似的——李雪衣忙道：“介子相公，修微暂避我处，整日提心吊胆，怕那些废黜的宗室无赖来骚扰，介子相公定要帮帮她，这位汪先生也是午后才到的，此前并不知修微遭遇困厄——”这曲中花魁早ຉ已看出张萼对她颇为着迷，便央求张萼：“燕客相公——”娇语滴滴，盈盈万福。
张原听王微这么说，心里有些不快，原来这汪然明也是王微请来帮忙的，既然王微能请到เ这个徽州大名士帮她化解麻烦，何必又请他张原来，来看这个ฐ徽州大名士的脸色吗，便道：“修微姑娘既有汪先生相助，那就无须在下效劳了，这就告辞——大兄、三兄我们走。”倒不是张原负气，是的确觉得王微既ຂ然有入相助那他就不必掺和了，他可没那ว么多闲空。
王微回过神来，问：“小蔻，做什么，不去练习掌中ณ舞了？”
十三岁的少女李蔻儿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站在香炉边，隔着淡淡青烟望着王微笑，似乎ๆ她获知了什么隐秘似的——
穆真真麻利地用腰带将小盘龙棍缚在右边大腿外侧，然后赶紧将裙ำ子遮下，不敢抬眼看少爷，脸红早已至耳根，虽与少爷有了肌肤之ใ亲，但穆真真还是很害羞，没有那种反正她的身子少爷全看过了，那就随便看吧的念头——
穆真真含羞瞥了少爷一眼，低下头，将长裙ำ下摆撩起，一直撩到เ腰间，青裙下还有藕色裈裤，裈裤自膝盖以下全湿了，粘在腿上，薄如蝉翼——
张萼嘿嘿的笑，又道：“穆真真就更厉害了她的小盘龙棍的万夫不当之勇——真真你的棍子呢？”
“三弟！”张岱翻了个白眼，这个张燕客，真是什么话都说……
邢太监在柳荫下一直心急如焚地看着张原和钟太监，见二人走过来，忙迎上几步道：“张公子，可有应对良策？”
张原点点头，老师王思任说起当年他哄骗邢隆的事大笑，没提到邢隆有什么劣迹恶行，至于说与地方官有冲突，这很正常，张原道：“那我再去与邢公公谈谈。”
邢隆尖声大笑：“那商御史不会参咱家一本吧。”看来邢隆也知道张原的未婚妻是商周祚之妹。
钟็太监笑道：“邢公公你这是教坏了人家少年郎，张公子还未成亲呢。”
张原叉手道：“顾祭酒，且容学生自辩，学生与阮监生方才去射圃，因慕先贤通六艺，就想课业之ใ暇到เ射圃学习射箭，强身健体方能报效国家，学生向射圃老军借弓时，老军说弓弦废弛，须得换弦方แ能用，学生签字画ฑ押后，老军借了两ä张弓给学生，让学生自己托人去城中ณ匠铺上弦，岂料é在西讲堂边遇到毛监丞，毛监丞也不查问，便诬学生偷盗，说数罪并罚，要竹笞学生，学生虽受冤屈，也不敢对毛监丞不敬，说任凭毛监丞处置，毛监丞不知何故又说学生嚣张，这些阮监生、魏监生都可作证。”
毛监丞迟疑了一下，说道：“张原不服管教，顶撞监官，态度嚣张，极其恶劣。”
张原道：“领我去射圃看看。”问阮大铖：“阮兄一起去吗？”
当然，科举取士比贵族世袭、比九品中ณ正制那是绝大的进步，这让明代阶层等级变得模糊流动，农家、商贾、军户子弟都可以凭借科举跻身士族阶层，低等级阶层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所以整个ฐ社ุ会都有一种积极向上的驱动力，用八股文来训练、选拔人才相对来说也是最公平的，但一味崇文贬武让整个ฐ士族阶层变得孱弱缺少血性，国子监连学生射箭课都荒废了，培养出来的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
张原道：“先忍耐，然后在学业上崭露头角——”
张岱道：“该如何应对？”
岳助教道：“看你年长老成，就由你暂任本班斋长。”斋长就是班长了。
岳助教打量了一下这壬字班的三十二名学生，招手让一个学生上前，这学生四十来岁，端正刚肃，就是与张原同号房的那ว位，岳助教问这学生姓名，答曰：“嘉善魏大中。”
张原笑道：“三兄吓唬小孩子。”
张萼大笑，跟过来的薛童也笑。
姓徐的屋主ว连说“岂有此理”，却又道：“立契要保人没错，但保人没点钱物好处谁肯作保，五钱银子的礼物总是要的，这五钱银子须得你出。”
张萼道：“谁耐烦与你月月论房租，半年交迄也无妨，但你得找个里甲作保，不然的话谁知道这房子是不是你的，若你拿了我银子跑了那我岂不是冤。”
张萼大咧咧道：“修微姑娘，既至金陵，不请我兄弟三人喝酒吗？”
张岱这是实话，有王微同行，这长途水路颇不寂寞，王微对自己与张氏兄弟三人关系分寸把握得很妙－，不即不离，造成一种很奇怪的似友情又非友情的关系，张氏兄弟觉得与她相处很是愉快，小有暧昧，却不至于猥亵——
鸨母涨红了脸，恼道：“三位秀才好不晓事，好比一件物事，难道出价高的不卖反倒要卖给那出贱价的？”
张萼道：“我是看不惯商贾仗着钱多糟蹋人，你这老鸨只图银钱，这nv儿不是你亲生的吧？”
张原的手没敢luan动，免得控制不住、不可收拾，只使劲抱了穆真真一下，然后松开，倒身睡觉，原以为ฦ会冲动得睡不着，细听船底流水，不消เ半刻๑时，睡过去了，毕竟昨夜睡眠少，的确困倦了。
夜很静，远处有隐隐市声，苏州繁华，有些坊市灯红酒绿彻夜不息的，这里靠近城东北角，安静一些，静心倾听，可以听到船底河水的细微流动声，河对岸忽然有一声宿鸟的刺鸣，象是受惊了，王微舱室里的黑羽八哥随即也鸣叫了一声，还好没有叫“饶命”，舱壁缝隙透进微光，隔舱的三兄张萼还在与绿梅说话，三兄也有体贴的时候，怀里的穆真真呢，丰盈的果实捧在xiong前，无si奉献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