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骗第一次，是我遇人不淑。被骗第二次，便是我自寻死路了。
谁能想见日后的结局。
韶儿上嘴唇叠了下嘴唇，脸蛋圆鼓鼓、眼睛水漾漾的望我，我都看不出他是在撒娇还是在生气，简直怀疑ທ自己藏了什么好东西不肯给他吃。他从我怀里一挣，便跳到地上去。我慌忙去接他，他落地时只一踉跄，却不管，展开手臂便向苏恒跑过去。
我心中漠然，将韶儿抱到怀里，柔声道：“跟你姨ถ姨进屋去，娘亲跟父皇有话说。”
他哭出来了，便松了我的腿，往我怀里撞。被子暄软，他动作便不是那么เ顺畅，好不容易爬到เ我身上了，便大哭着开始诉苦，“韶儿来见娘亲，父皇不让见；韶儿非要见，他非不让见……”
我便戳他的腋ນ下，结果他“哇”的便大哭起来，反而把我吓了一跳。
昏沉中几次恍惚，似乎ๆ听到些脚步与说话声，却并不很分辨得清是梦是醒。
说到底，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刚吃完东西便睡容易积食，我推了推他，他赖皮的抓住我的袖子，道：“韶儿睡着了……”
他是个说睡就能睡着的，一边答话，一边伸手抓了抓我的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上来，道：“刚刚在父皇哪儿吃过了……”
我又点头，问：“可有说催我去做什么？”
我点了点头，红叶才要出去，却又想起什么เ一般说道：“娘娘刚躺下那会儿，长信殿便有人来催您去。我进屋喊了您两次，您只不醒，我便推说娘娘来了身上，疼得厉害，正昏睡着，只怕去不了了。”
我心中不由á发笑。
陈美人不冷不热道：“南边的蚊虫就是比别ี处凶猛些，梁姐姐自己还不清楚？”
我已洗漱完毕。
漏刻水滴滴答滴答回响。
我问：“郑妈妈是里人？”
很是进退有度。
里屋门帘打起个角儿，平阳探头出来，对韶儿招了招手。韶儿撒腿跳到她怀里去。她抱了韶儿，假装被撞得往后倒，逗得韶儿咯咯笑。这才将门帘打开，走出来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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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儿是我与苏恒的第三个儿子，刚刚过了四岁生日，却已๐当足了三年太子。太后最疼他，韶儿还不足满月时，便亲自从老家挑了个壮实的娘给他，正是秋娘。
红叶道：“一早又跟着秋姑姑去了长信殿，这会儿还没回来。”
我伸手将头发拢起来，心里的凉意渐渐散去，一时被一种不可名状的茫然占据了。
恨苏恒是没有用的。终究还是逃不过哥哥所说的——在这个里，想要在太后手底下保全，我所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苏恒。
苏恒爱的是刘碧君，我与他之ใ间的情分，也只能这般投桃报李的加以经营了。
既然是经营，自然便又各种利害算计、投机诡谲，须怨不得他疑我、试探我。我若有资本时，自然也可以疑ທ他、试探他，但目下也许真的只能讨好他、笼络他了。
或许，只要耐心经营下去，终有一天，我们也能走到朋友般相交若水的地步。
那么เ，纵然不爱，日子也未必真就那ว么不堪吧。
我便一个人慢慢的踱下高台。
方生似乎还有些怕我闹腾起来，小心翼翼的垂了头，跟在我的身后。
我说：“方生，你去陛下那边伺候吧。”
方生忙答道：“娘娘不要着急。想来是去长信殿路远，再等一刻๑陛下便回来了。”
我笑道：“我没有着急，刚刚在台上教风吹乱ກ了头发。我这模样也不好见陛下，正要回去打理一番。你便去与陛下说，让他不必急着回来。回这些天他难得有了空闲，韶儿也在，刚好陪太后吃个饭，聊聊天。这才是正理。倒是我身上久病，不能前去作陪，要告一声罪了。”
方生愣了一刻，随即躬身道：“小人这就去。”
一面回身招呼人，搀我回殿。
我说：“稍等，让我再备些东西孝敬太后，你去时也好看些。”
方生笑道：“娘娘考虑得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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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我那ว边闹腾了一阵，更兼苏恒留旨说，我若想哥哥了，随时可以着人去前殿宣。我便拦了红叶，令她不必冒险去找周赐。
我一回寝殿，红叶便迎上来，却一时气息凝噎，说不出话。
我们主仆两ä个心太齐了，连软肋都是一样的，不小心便被人拿捏住一双。我方寸一乱，她便也慌了阵脚。此刻想到初时的情形，不由好笑。
我拉了她的手，道：“青杏儿手轻，风一吹头发就都散了，还是得你给我梳头。”
红叶忙点头，扶了我坐到妆台前。一面落泪，一面笑起来。
我说：“你笑什么？”
她说：“我也不知道，就是看到เ小姐的模样，忽然就觉得头脑清明，什么都不用再担心了，不知不觉就笑起来了。”
我说：“……嗯，确实什么都不用再担心了。”
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日后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不会再让身边人跟着我提心吊胆了。
梳头的功夫，外面便有人来禀，是哥哥命人进呈了些东西给我。
说是给我的，我打眼一扫，却大半是太后和韶儿喜欢的果品和物件——哥哥确实是个心里敞亮的。我便仔细挑了几样，让人去取。顺便命青杏儿领了笺来。
吩咐完了，便回头问红叶：“前日咱们洗澡时，你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红叶想了想，道：“都说完了……剩ທ下的都是些旧事，娘娘说过不必急着报的——”
我点了点头，青杏儿出去了，红叶又不急不慢道：“青杏儿是个好心肠的，记也好，就是……”
才说了一半，外边便走进人来。
原来是哥哥直接命人把实物抬到เ椒房殿里，倒省了去库里提的周折。
笺也片刻๑便取过来了。
其实为刘碧君请封的表奏，前几日便已拟好了，当中ณ颇有几句夸赞她的话。这些话，日后大约也就写入刘ถ碧君的策命金册里了。
位都要晋了，我也不介意她晋得风光些。便又将她于贫贱中与苏恒相爱的话也添了进去。
红叶只扫了一眼，便去取了账簿，誊录哥哥送来的物品清单。
青杏儿在一旁伺候笔墨，见我誊完了，有些忐忑的问道：“这个也命方常侍带去吗？”
我将笔搁下，道：“这个是要呈给陛下的。”
——若韶儿还没领ๆ回来，我便急着将为刘ถ碧君请封的笺奏呈给了太后，苏恒这一趟就白去了。这份笺奏必得先到了苏恒的手里，才是我的诚意、苏恒的筹码。否则便只是徒然给太后增添底气罢了。
其实，只要我不自乱阵脚，韶儿在太后那里、甚至是刘碧君那里待一会儿又能怎么样？
只要苏恒在一天，就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害韶儿的。
但要我不自乱ກ阵脚，也是难的——毕竟已经三四年了，我的脉象也还是：余毒未清。
多想无益。我便随口问青杏儿：“——你识字？”
青杏儿结结巴巴道：“认，认得几个。”
我笑道：“你有个好记——若想读书，直接对红叶说了，就从我房里取吧。”
青杏儿也跟着一笑，随即又有些慌张，道：“娘娘面色看着好多了，奴，奴婢高兴，才笑的。”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抬手支颐๖，细细打量了青杏儿一会儿。
我笑道：“你怕我？”
她傻笑着点头，随即又慌乱的摇头，片刻就成了欲哭无泪的表情。
……看来是怕的。
我笑道：“我长了三颗脑袋六条胳膊，青面獠牙，杀人如麻，发起疯来，每天夜里都是要剖一颗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