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苏恒是不是真的爱我。
我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当我爱他的时候,必然掏心挖肺,把自己้的全部都给他,不做半分保留แ。他不收也就罢了,但若要收下了,便必须ี也把自己้完好的交给我,少一分、残一份也是不成的。
真是令人不服气都不行。
只能说,刘碧君的运气确实好得天妒人怨。上一世她在我跟前受一遭委屈,便让苏恒碰着一遭。这一世好容易也轮到เ我在她手上受委屈了,却偏偏让她亲哥哥碰着。
我说:“嗯。”
他顺着我的鬓角,道:“累了?”
苏恒抬眼看了我一下,眼睛里浮起笑意来。
……连韶儿的棋路也能看得云里雾里,我对自己้很绝望。
他美色不减当年,只是我已老了,再不能轻易被一个眼神触动。
他每次喝醉了,眼睛便蒙了层水汽般,比往日还要漆黑潋滟。却又不爱说话,甚至连情绪都不怎么会表露出来。满月清辉之下看人,没来由的就有些深邃和专注,令人怦然心动。
她声音不大,却说得清楚,道:“我没做好娘娘交待的事。”
她眼里水汽又聚起来,那双新月般的眼睛黑透得宝石一般,竟然露出窘迫来。
我说:“讲。”
我才走了两步,便见入画从阶下迎上前来,我行得急,她来不及跪拜,草草福了福身,道:“娘娘,陛下让奴婢来传话……”
苏恒只揉着我的耳朵,手指顺着滑下来,勾了我的下颌。不置可否。
我说:“你果然是遇刺了。怎么,逼出了供词,是我指使的吗?”
红叶便扶了我起来,又从柜里翻了件白狐狸毛边的猩猩毡出来。我虽也觉得天有些凉,但还是瞧着好笑,“你过冬呢?”
我说:“我跟你一起去。”
太后又问起来,说已经一个多月没见皇后了,她病可是还没好?
冬至祭祖,沈含章自然不能露面。
一时间空气也仿佛凝滞起来,只水汽蒸腾,在木板上暗结成珠,曲曲折折的滑落下来。
红叶手上一重,按得我生疼。
我敢说昨日苏恒遣人来请我赴宴的事,乃ี至于苏恒说我不去就带了她去的事,她都是知道的——只怕她当时就在苏恒身边。她这个时候来,固然可以表明自己问心无愧,却也未必没有挑衅炫耀的意味。
我只是没想到她会来得这么เ快。
往常也就罢了,如今我大病初愈,委实禁不住劳。
太后虽然对别人宽厚,却对我严苛得很。我今日错口说出苏恒未必给她面子来赴宴的话,已经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刻薄过了。若被我不幸言中,她必定恼羞成怒。我若再在她跟前晃荡,势必被她加倍挑剔磋磨。
长巷两ä侧的人们如海浪般跪伏下去。
苏恒的辇车便在仪仗的中央。
未央离长乐足有一里远。所谓鞭长莫及,换了别人,就算你让她管,她也未必有心力管得住。当然,别家老夫人也未必有闲情管儿子后院里那些事就是了。
我笑道:“也是太后的手段。”
平阳仔细打量着我,抿嘴笑道:“你可不是这么乖巧的人。”她是苏恒双生姐姐,从小当男儿养着。眼波潋滟觑人的模样,竟与苏恒有七八分神似,“我看着你与三郎一路走来,你们俩谁的心思瞒得了我?照我说,他心里未必有刘碧君。你故作大方,反而寒了他爱你的心,让他恼你。”
我说:“太后喜欢,皇上也喜欢,我让一步有何不可?”
我说:“不会。娘亲一直陪着韶儿。”
他静了一会儿,小声道:“可是娘亲会走。”
太后瓮声瓮气的道:“不过就是拖着日子罢了。”一面又咳嗽起来。
我说:“太医呢?”
太后没有理会。
吴妈妈便接口道:“回娘娘的话,太后娘娘让他们回去歇着了。”又道,“太后这边总不见起色,他们也劳了七八天了。”
我说:“要不然换个大夫看?”
太后目光便一动,才要跟我说话,便见刘碧君擦着下颌๒的水珠,过来跟我见礼。
太后便转了注意,笑道:“不是说了,玩你们的吗?”
刘碧君面色桃花瓣似的粉红,一如既往的羞涩模样,道:“太后娘娘又取笑碧君了。”
太后便转向我,道:“我病了这么些天,她劳照料,也累็着了。”
我便也对刘碧君笑道:“妹妹辛苦了。”
刘碧君面色越发的红,垂下头来,讷讷的道:“应该的,不比皇后娘娘辛劳。”
太后脸色便有些不好看。我只当没发现,也道:“应该的。”
刘碧君虽曼妙窈窕,灵敏上却还欠缺了些,那些水又大半是往她身上招呼的,因此衣服湿了不少。纱衣原本就薄透,沾了水越发的若隐若现,衬着她白玉似的的肌肤,令人心荡神移。
我便笑问:“陛下今日来过没?”
太后便往后仰了仰,眼中冷嘲一闪,道:“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就又念着了?”
我说:“也没有。只是——虽说入了夏,早晚却还凉,碧君妹妹湿了身上,这要被风吹了,万一受了凉也跟在病道,那ว就不好了。”
刘ถ碧君忙福身道:“臣妾进屋换身衣裳。”
太后一把将她拉住。
风过庭院,刘碧君果然就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而后又打了个喷嚏。我见犹怜。
奈何好心被当了驴肝肺,我便笑着转开了目光。
外间玉兰树上的便有两ä三只蓝尾巴的喜鹊跳上了枝头,唧唧喳喳鸣叫起来。
女上前通禀,道苏恒来了。
刘碧君便有些讪讪的,却只能起身,随我一道出迎了。
苏恒自然知道我在太后跟前伺候,见我迎出来,也只是一笑,便托住了我的手腕,道:“不是让你歇一日吗?”
我说:“觉得身上不那ว么重了,便来看看。母后这一病七八日了,令我忧心。”
苏恒沉默了片刻,道:“会好起来了。”
我笑而不答,道:“进去吧,母后等你也有些时候了。”
我辛辛苦苦来伺候太后,苏恒当然不会挑这个时候跟刘碧君浓情蜜意,甚至不曾看她一眼,便携了我进殿。
太后这个当娘的,对苏恒的了解还比不过我。可惜了刘碧君受这一场冻。
太后这会儿已๐进了屋,我与苏恒进去的时候,四下里已经一片静悄悄的了。殿里黑沉沉的帏帐用黑色闪金的穗子系了,中间空出高阔的正屋来。太后的床便在帏帐后面。
那ว床比椒房殿里那张还要大些,靠里的那侧有一个古色大厚梨木柜子,还是太后在樊城时用的旧物。柜子顶ะ上一只鎏金的炉鼎,里面燃着檀香,有小女踩了梯子那钳子换炙片。
太后就在床中ณ央,掩着嘴低低的咳嗽ณ。
苏恒忙上前帮她捶打,道:“母后咳嗽ณ着,便不要叫人燃香了。”
太后道:“我这一屋子药气,不点了香熏一熏,连嘴里都是苦的。你们本来就不爱来,我再不把屋子收拾好了,没的讨你们嫌弃。”
苏恒苦笑道:“母后又刻薄儿子了。”
太后道:“我不刻薄你,你今天就留下来陪陪我老婆子吧。”
苏恒略一犹豫,还是道:“儿子从命就是。”
太后又侧头去看刘ถ碧君,刘ถ碧君忙一屈膝,道:“臣妾看看茶水去。”
太后见她走远了,才回头对苏恒道:“她是个懂事的,怕我躺着无趣,想尽办法逗我——你可还记得,每年上汜节,族里老人便折了柳枝蘸水,给你们祓邪ิ祈福?”
苏恒不知想到了什么เ,笑着点了点头。
太后便笑道:“她们便蘸了柳枝玩水呢,瞧她身上湿的。”
苏恒道:“母亲喜欢,多玩几次也无妨。”
太后道:“我是玩不动了。”说着又咳嗽起来,“当年那么เ苦的时候,也没忘记上汜节带着你们兄弟三个,加上碧君和君宇,一起到河边踏青去。如今日子好过了,我也老了……”
苏恒便有些愧疚,道:“太医呢?不是让他们在长信殿伺候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