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很疼。
一些事堵在口，隐隐约约，此起彼伏，让人感到痛彻心肺。
冰川戒眯起眼睛：“我上个月刚刚ธ成亲。少司正大人难道忘了？”
令狐蝶眨眨眼：“老臣一向正经得很呀！少主不要冤枉老臣。”她凑了上去，笑嘻嘻地望着冰川戒，若有所思道，“少主可想再娶一房夫君？”
随之，一个婀娜的身影在仆役的搀扶下款款下轿。
一只翠绿色的绣鞋已๐然探了出来。
欧阳燕姬ภ十七岁参加科考，结果名落孙山，自此对仕途官场更加不感兴趣，学业也越发疏懒โ，心思除了研究药理医术，便是醉卧歌楼ä舞榭。京城中ณ人常说欧阳家的大小姐诗做得好、曲唱得好，江湖上则ท称欧阳家的少主可谓当世神医，这些赞誉，在欧阳靖听来，恰是极大的讽刺。
幸而她的二女儿欧阳素า云终不负母亲所望，前年秋闱考中了会试第十六名，也算不辱门楣。只是她这二女儿乃ี是侧夫所出，何况欧阳靖的原配乃是文氏幼子，大晋首屈一指的名门，准她纳侧已๐是天大的襟，如今若是重庶轻嫡，她那婆母——前首宰大人势必向她发难。
欧阳燕姬依旧任妄为，二十岁那年更是无法无天，迷恋上了一个青楼艺伎，镇日流连于晴好楼ä，甚至在家宴上宣布，要娶那伎子为夫，欧阳靖被这逆女气得吐血，然而欧阳燕姬ภ却一意孤行，坚持要到金家退婚。
男ç子遭遇退婚在大晋视作对家门极大的耻辱，除非是男方แ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黄金门显赫一时，而金海陵自幼以贤德淑惠著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金家又如何肯依？此事可谓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最后出来收拾残局、劝欧阳燕姬回心转意的人倒是欧阳燕姬的表姊文若娴。
文若娴是前首宰大人唯一的嫡孙女。她的母亲与欧阳燕姬之父乃同胞姐弟，在若娴十岁时死于伤寒。是以，文若娴在祖母的严å格训练下长大，十五岁时随军出征南满，立下军功，十八岁上便继承亡母的爵位，现为ฦ殿前少司仪，官居从二品，也算少年得志，乃ี贵族女子中的翘楚。
文若娴ຒ那ว年来拜访欧阳燕姬时，欧阳燕姬已๐然同母亲闹翻，正准备从家里搬出去住。
文若娴也不加阻拦，只是淡淡地问了欧阳燕姬一句：
『你要那晴川ษ生，还是要他死？』
欧阳燕姬ภ一愣，恍然如有所悟。
『你若要他死，你现在便可以走，然后如你所愿娶ດ他为ฦ夫；你若要他活，就马上到范阳金家负荆请罪，然后光明正大把你的未婚夫金海陵迎娶ດ进门。燕姬ภ，你意下如何？』
欧阳燕姬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表姊，沉吟不语。
文若娴ຒ一笑，神情却甚是冷峻。
『燕姬啊燕姬，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以为ฦ舅母会轻易饶了那ว个ฐ伎子？就算舅母大人不出手，我们文家会袖手旁้观？燕姬ภ，你别忘了，你是祖母的外孙女！你身上有着我们文家的一半血统！祖母大人决不会让你做出这样使门庭受辱、让祖宗蒙羞的丑事！我也不会允许自己的表妹娶ດ一个伎子为ฦ妻！』
『文若娴！』欧阳燕姬的脸上已๐经写满了怒意。
文若娴ຒ却依旧淡然地看着欧阳燕姬：
『还有……』她一挑眉，『你以为黄金门就会善罢甘休么เ？今天你退了婚，就是毁了金海ร陵一生，这与下堂之夫有何分别ี？燕姬，你何以如此自私？你为ฦ了一己私欲，竟是要弃家族荣誉于不顾？弃养育之恩于不顾ุ？弃一个清白男子的名节于不顾？燕姬，你何其忍心也！』
一时间，欧阳燕姬ภ哑口无言。
她不得不承认，文若娴是正确的。
身为欧阳家的嫡长女，她的肩上承担着家族的荣誉和责任，从小就被注定了无法随心所欲地生活。就算她今天真的同家族决裂，她和晴川ษ又能ม何去何从？
正如文若娴所言，欧阳家不会放过晴川ษ，金家不会放过晴川，甚至她的外家——文氏一族也不会置之不理。在旁้人眼中ณ，她欧阳燕姬今日的所作所为太过荒唐，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晴川。
这一去……只怕晴川……凶多吉少……
还有金海ร陵，那个自小养于深宅的贤淑男子，恪守着三从四德的礼ึ教，满心期盼她来迎娶ດ，如今她若负约悔婚，便要金海陵如何自处？他不过一个ฐ无辜清白的好男儿，她又怎忍心让他无端蒙羞？
欧阳燕姬ภ苦笑无语。
她只想逍遥自在地生活，远离尘嚣，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娶ດ自己喜欢的男人，这样简简单单的欲望，竟也不能够么？
所有的结局只有两ä个字：妥协。
这年秋天，欧阳燕姬便迎娶ດ了金海陵过门，至此断了对晴川的想念，如同年少时的一阵疾风，吹过青青绿地，转瞬无影。而到了次年冬天，她同金海陵的第一个女儿——欧阳秋屏就呱呱坠地了。
扪心自问，金海ร陵确实是一个ฐ和顺ิ的好男人，温柔的好丈夫，贤德的好女婿。侍奉翁姑、打理家务、照顾妻子、教养女儿，桩桩件件，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就连欧阳燕姬那ว个严å苛古板的妹妹欧阳素云，对这位姐夫，也是甚为恭敬，见了面，自然彬彬有礼ึ地唤一声“阿兄”。
这样的婚姻，门当户对，丈夫贤惠，女儿可爱，和乐่融融，在外人看来，可算是美满至极了吧。只是，欧阳燕姬ภ知道，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所能尽的，只是一个妻子应尽的职责，在世人面前尽量营造一种温馨和谐的表象，仅此而已。
然而剩下的，只有对丈夫的愧疚，对往事的追忆，以及，无法摆脱的，缠绕于心的惆怅。
“阿兄。”
金海陵回过头，却见小姨欧阳素า云一身绛色的官服站在门口。
金海陵微笑：“小姨今天不去衙门么？”
“刚回来。”欧阳素า云道，“还没去向父亲大人请安。”突然觉得不妥，忙又加了一句，“多日不见姐姐，特来问好的。”
金海陵略有些尴尬地一笑：“你姐姐她……有些俗务缠身……不在家中ณ……”
欧阳素云“哦”了一声，也不再多话，只是捡着靠墙的一把椅子坐下，目光却停在屋外的融雪上。
金海陵迟疑着问道：“小姨ถ怎不先去正堂？”
欧阳素云淡淡道：“现在过去，父亲大人一定还在诵经。”
金海陵放下手中的织品：“衙门的事可还顺ิ利ำ？”
欧阳素云的唇角扯了一抹隐约的讽笑，目光仍游离于外：“我一个新า上任的执事，不上不下，自然要多受些气。”
金海陵道：“万事开头难，小姨ถ总还是争气的……”他微微叹了口气，“燕姬ภ若有小姨ถ的半分上心，便也好了。”
欧阳素云回过头，眸中有些许闪亮的光芒。她淡然地笑笑：“阿兄又在绣东西了么เ？是给秋儿的？”
金海陵浅浅一笑：“明天是秋儿的生辰，下人做的衣服总不及亲爹做的好。”
欧阳素云点点头：“秋儿都三岁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管里掏出一枚浅绿色的玉佩，翻来覆去看了看，然后轻轻往桌上一放。
“我也没什么เ好东西给秋儿。今天路过锦绣楼，同僚说这块玉的色泽质地都不错，我便买了。”她的眼睛也不看海陵，自顾自地说着，“聊表寸心罢了。”
金海陵有些局促道：“……怎好意思让小姨破费……”
欧阳素า云抬起眼睛，抿嘴一笑：“我的眼光不好，或许是块破石头，阿兄不要嫌弃就好。”说罢振衣起身，“该去向父亲大人请安了。”
“小姨……”金海陵还想再说什么，欧阳素云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发髻上的丝带兀自打着旋儿，勾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
“素云，”欧阳靖坐在上座，神色安然地望着二女儿，“听说你们吏部ຖ衙门今天又接受了三份辞呈？”
“是的。母亲大人。”
“都是些什么เ人？”
“一个是甲子年的进士，还有两个ฐ是外放进京的。”
欧阳靖冷笑了一声，道：“府尹大人怎么说？”
“还得东殿过目。”
欧阳靖点点头：“那是想要东难堪了。”她喝了一口茶，“答应吧，则ท显得东无能，不答应吧，却是要东殿与东方แ令侯直接为ฦ敌了，但不知皇上到เ时候的态度如何。”
“母亲大人。”欧阳素า云斟酌着说道，“依女儿之见，皇上对东方和羲的宠爱只怕仅仅是个ฐ幌子而已。”
“哦？”欧阳靖眼角一抬，示ิ意女儿往下说。
“东殿下太过懦弱，这才是问题的症结。”
欧阳靖若有所思道：“素云认为今上有改易储君之心？”
欧阳素า云垂首道：“女儿只是臆测，母亲大人请勿责怪。”
“那么，素า云认为，皇上心里的人……”欧阳靖淡淡道，“会是谁？”
欧阳素云道：“逐鹿天下，能者为之ใ。今上的心思，只怕是有意放手让五位公主一搏。”
欧阳靖呵呵一笑，复而压低声音吐出三个字：“慕容凛。”
欧阳素云一呆：“幽穆亲王？只是，皇上不是下令将她逐出京城，永世拘于封地么？”
欧阳靖闭目微吟：“位极至尊的人不应该太过一帆风顺，否则ท容易骄矜。为ฦ了让草原上的苍鹰飞得更高，才先折断它的一只翅膀，挫挫它的锐气。皇上若是真的要舍弃三公主，不是封她幽穆亲王的爵号，派她驻守边关，而是应该将她贬为庶民，幽禁于皇陵，或者，赐死。”
欧阳素云一怔，手微微一抖，溅出几点茶水。
欧阳靖顿了顿，转而问道：“可知道明王世女何时到京？”
“应该……就这两天。”欧阳素云想了想，“不过冰川戒这一回进京后可不能再叫世女了，该改称明王了吧。”